作者:不问参商
危亡之际,是跟随尧珠出行的少年湮灭异火,才令她和众多毕方保住了性命。
就算毕方族长有意封锁这个消息,但当时在场的毕方为数众多,关于谁湮灭了异火的事还是传开了。
“可他素日修为不显,境界甚至不比少主,怎么可能与异火抗衡?”
难道平日里是他有意隐藏实力?
不过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有这样的实力,何必还在少主身边做个扈从,就算是毕方鸟族的供奉,也未必当不得。
“我记得他好像是从火雀族来的……”
“火雀不过是我毕方从族,他看上去甚至还没成年,修为绝不可能比少主更高。”
“他也未必是火雀。听说他只是火雀族长捡回的养子罢了,也不知为何送来了我族。”
对于火雀这样的毕方从族而言,能追随毕方少主,的确是不错的前程。
但少年既有对抗异火的实力,将他留下培养,对火雀族分明才是更有利的。
“难道说火雀族也没有察觉他身上有异?”有侍女开口道,“他来我族这么久,不是也没显露出什么超出境界的实力。”
“会不会是他身上藏有什么异宝,才在生死之际湮灭了异火……”
这个猜测倒是比少年刻意隐藏了修为更合理。
正说话间,着赤衣的少女自转角行来,衣袖下,双手灼伤至今还未愈合。
她微微皱着眉头,不知在为什么事烦心。
“少主。”
见了她,周围侍女连忙停下议论,抬手行礼,并不像之前见了毕方大长老那般诚惶诚恐。
尧珠向她们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房中:“陵昭情况如何?”
床榻上昏迷的少年,叫陵昭。
毕方大长老不关心他叫什么,尧珠却还记得他的名字。
“回少主,虽无大碍,但尚且还未醒转。”说话的侍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大长老也亲自来探望过了。”
比起毕方大长老,这些侍女在面对尧珠时就要放松许多,还主动提起了他前来的事。
只是听到这话,尧珠心中不免又沉重了几分。
面对异火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去意识,对发生了什么也就再清楚不过。
尧珠没想到,素日修为不显的陵昭身上,竟然有能抗衡先天异火的重宝——他在生死之际爆发的力量,并非来源于自身。
如果没有陵昭,自己和众多族鸟不可能在异火下保全性命,更不可能取回那株南明离火芝。
不过知道先天异火中孕育了南明离火芝,又为尧珠所取的,只有毕方族长和十余长老。
南明离火芝是世所罕有的灵物,服之可涤洗血脉,重塑根骨。就算是资质不济的小妖,借这株南明离火芝,也有望登临仙君境。
这等灵物,足以令凤族也动心。
妖族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若是毕方一族得到南明离火芝的消息传开,势必会引来大妖抢夺,是以尧珠身为族长的母亲刻意封锁了消息,为防万一,还下令加强章莪山中巡防。
至于南明离火芝该给谁来用,毕方族中争执不下,如今还没有定论。
当夜赶到密林,目睹尧珠不顾灼伤取出南明离火芝的除了毕方族长,还有族中几名长老。
但他们并不认为是尧珠取来,南明离火芝就该归她。当真论起来,如果不是陵昭湮灭异火,她也不可能拿到南明离火芝,难道他们要将南明离火芝给这外族?
为示公正,毕方族长也不好直接将南明离火芝给了自己的女儿,只能与族中长老再作商议。
不过尧珠如今忧虑的,却不是这件事。
从大长老举动,已经足以窥得母亲和长老们的态度。看来他们对陵昭身上异宝,已经是势在必得。
尧珠只觉左右为难,陵昭救了她一命,她不愿夺他异宝,却想不出如何才能劝阻自己的母亲和族中长老。
这等足以湮灭先天异火的重宝,难得并不下于南明离火芝。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尧珠实在没有把握能打消族中长辈的觊觎。
“他若是醒了,先来通禀我。”心下叹了声,她收回目光,向面前侍女交代道。
虽不知她为何要下这样的令,这些侍女还是纷纷应是。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房门被合上,随着几道气息先后远离,房中再度陷入沉寂。
又过了许久,床榻上的少年终于小心地睁开了一只眼。
探头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他妖在,他低声开口道:“阿嬴?”
连叫了两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陵昭顿时紧张起来,他连忙翻身下床,找到面铜镜,对着自己头顶打量。
只见两枚叶片耷拉在他头顶,幼苗枯黄,看起来随时都会凋零。
陵昭在床榻上躺了数日,但就算是早已修成仙君的毕方族长,也没有察觉他头顶生出的叶片。
这么多年来,除了陵昭自己,他还没见过谁能察觉重嬴的存在。也是因此,就算毕方鸟族怀疑陵昭身上有异宝,终究搜寻无果,只能等他醒来再作打算。
重嬴是陵昭给自己体内木灵取的名字,自他有意识起,重嬴便与他共生,形影不离。
‘重嬴,阿嬴,大哥,你怎么样啊?!’陵昭晃着铜镜,在意识中紧张呼道。
‘别叫了,’他头顶终于传来声音,幼苗有气无力地开口。‘这儿没这么多人。’
陵昭顿时眼泪狂飙:“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这回咱俩多少得没一个。就冲这救命之恩,以后我管叫你大哥!”
这回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真要被异火烧成灰了。
重嬴并不觉得感动,毕竟以前陵昭自称大哥,他也从来没承认过。
不过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拿叶片拍了拍陵昭:‘别嚎了,如今怎么离开毕方鸟族才是最要紧的。’
陵昭也清楚这一点。
毕方鸟族这么关心他的死活,绝不止是为他湮灭异火,救了那些毕方鸟。
他们应该已经有所怀疑。
陵昭也不比从前天真,不会以为自己这次救了许多毕方,毕方鸟族便会因此不起觊觎之心。
既然他不可能将重嬴交给毕方鸟族,那为今之计,只有跑为上策了。
‘你看这儿挖个洞怎么样?’他蹲在墙角,捋起袖子,摩拳擦掌道。
‘……也不是不行。’
比起姿态好不好看,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第五章
“凤族巫祭随侍?”
议事厅中,听完看守禀报,坐在最上首的毕方族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她已近三万岁,容貌却不见有任何老态,云鬓高挽,通身透出种不容置喙的威仪。
相比之下,一旁年纪并不比她大上多少的毕方族大长老已是满头华发,看上去和凡俗中到了耄耋之年的老人没什么分别,修为境界的差距正在于此。
大泽中那条黑蛟已是仙君境,即便是自己出手,应对起来也颇为麻烦,毕方族长一时便没有对息棠的借口起疑。
不过毕方族中前脚得了南明离火芝,后脚便有凤族巫侍随之前来,事情未免太过巧合。
正在议事厅中的其余毕方长老彼此对视,心下显然也有同样的顾虑。
“难道凤族对南明离火芝有意?”
若是凤族巫祭想要南明离火芝,毕方鸟族就算不愿,也很难有拒绝的余地。
“凤族是如何得知此事,如今才不过两日——”
清楚南明离火芝的珍贵,毕方族长早已下令不可外传。族中只道尧珠一行遇先天异火,知道南明离火芝存在的除了当日身在密林的小辈,就只有厅中长老。
凤族怎么会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或许当真是巧合罢了。若她是奉巫祭之命前来,大可直接表明意图,何须再找其他借口。”
凤族巫祭有命,作为从族的毕方就算不服,也不敢公然违抗。不过凤族若要取南明离火芝,总会给毕方族一些补偿,否则事情传出去实在不怎么好听。
但这绝不是毕方族长想要的,议论声中,她屈指在手边桌案敲了敲,厅中长老暂时止住话头,看了过来。
只见毕方族长向前来禀报的看守开口问道:“你们可能分辨她出身何族?”
下方守卫被问住了,迟疑着回道:“我等并未贸然探问,不过……这位巫侍身上似有草木气息……”
随着他话音落下,毕方族长神情一凝,草木气息?!
“凤族巫祭身边侍者皆从羽族遴选,怎么会是草木之属!”她蓦地起身,语气冷厉。
听到这话,毕方看守露出茫然神色,连在场这些毕方长老也多露出意外之色。就算是他们,也并不是都知道这一点,何况巡防的守卫。
如此说来,这凤族巫侍的身份岂不是假冒的?!
“可她的确拿出了凤翎……”守卫犹豫着开口,那枚凤翎上的威压难以作假。
“就算信物是真,也不代表身份是真的。”
这女仙为何要借凤族巫侍的名头进入章莪山?
“她定是为南明离火芝而来!”
这话引得不少毕方长老点头以示赞同,如今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毕方大长老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再与他们多说,起身化作一道流光。
他正是要去查探南明离火芝的情况。
立时又有两名不放心的长老跟上,虽然只是猜测,但还是要去看过才能放心。
守卫无措地看向毕方族长,她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更深了深。
厅中气氛沉凝,在场毕方心思各异,数息后,半空泛起如水波一般的涟漪,水镜展开,映出大长老铁青的脸色。
在他身后,蕴养南明离火芝的玉台竟然真的已经空无一物。
议事厅内一片哗然,众多毕方长老都现出惊怒神情,南明离火芝竟然真的失窃了!
“定是那所谓的凤族巫侍所为!”貌如老妪的毕方长老抬手重重拍在桌案上,神情阴沉,已然认定是息棠盗取了南明离火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