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幼白
三人步入电梯,米染把纸巾叠起来塞进了电梯安检卡后面:“帮你们镇压一下煞气。”
接洽人眼含期待:“这能确保这里不会出事?”
“当然不能!假使有人快要饿死了,一看见饭店里的馒头就两眼发光,那他出手抢劫即是必然,除非我一张符过去打死他,不然他怎么可能看见一张纸就宁愿饿死呢?”米染敲了敲藏符纸的安检卡,“这东西只能保证他抢劫的时候,最多能掏出匕首,而不是掏出几只厉鬼。”
三个人找到了奇男子的家,敲响门扉,屋里先传出一阵犬吠,随后门扉开启,一只手掌大的小黄狗抢先从第二道栅栏门里钻出了出来,兴奋地围着客人们打转。
狗主人把小狗抱起来,不好意思的解释:“宠物门买大了,成拦我的了。”
接洽人亮了亮安全局的证件:“蒋俊蒋先生?”
“安全局?”蒋俊仔细确认过证件,侧身请几个人进门,“对不起啊,我家里很乱。”
他的话没错,这套180平的房子保留着精装格局,几乎没有经过二次装修,桌椅家具和摄影设备胡乱摆了一地,几个烂了的反光板堆在阳台上,和半掩的窗帘一起挡住了客厅的采光,因而让房间内显得有些阴暗。
他们已在车上看过蒋俊的档案,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前溺水身亡,母亲又死于难产,十四岁那年,爷爷奶奶相继离世,这支门丁稀薄的家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着实过了几年的苦日子,后来决心运营自媒体,一炮而红,慢慢阔绰起来,这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就是他富裕起来后买下的,可看屋内布置,他当下的生活也不算愉快。
几个人各自找到座位,蒋俊小心翼翼地问:“我惹事了吗?”
米染解释:“你的一个视频里有我们的案件线索,所以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问你为什么会热衷于灵异事件?”
蒋俊放下小狗,掀起衣袖,左右上臂各纹着一个奇怪的标志,像是三个“6”收尾相接成环形,颜色鲜红,仿佛某种纹身。
“这不是纹身。”他一开口就否定了客人们的猜测,“这是我的胎记,我小时候总因为这个图案被人嘲笑,还咬牙用白醋和盐敷过,结果造成了皮肤烧伤,上了好几个月的药。”
“这和你做热衷灵异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我妈嫁过来的第二年,生下了我姐姐,姐姐很闹人,总是没日没夜的哭,姐姐三岁生日那天,奶奶带她去晒太阳,结果被人贩子偷走了。奶奶找算命的占了一卦,算命的说姐姐是个讨债鬼,丢就丢了,千万不能找回家,否则家里不得安宁,又过了一年,我妈怀上了我,可惜我出生前的两个月,我爸喝醉掉进家门口的沟里,摔死了,我爸没了之后,我妈也不能继续住我爸单位的宿舍了,爷爷奶奶带着我妈回到村子,但日子没有好起来,我出生那天,我妈也没了,而且自从我出生之后,家里一直灾祸不断,过得很苦很惨。”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去摸烟盒,可看见面前的两位女士后,又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了。
“奶奶说我身上带着鬼手印,必定是讨债鬼投胎回来了,是我妈这个母讨债鬼生了两个小讨债鬼,所以我家里才会连番遭难,我是家里唯一的孙子,爷爷奶奶很爱我,但他们也憎恶我,他们会给我杀鸡宰鹅,也会指着鼻子骂我很难听的脏话,我永远不知道爷爷奶奶喊我名字之后是会得到的零食还是会挨打。”
蒋俊说到这里,摩挲起手臂上的符号。
“亲戚都说我带着鬼手印,克死我了全家,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我调查遍了周边所有灵异事件,没有一件是真的,后来有朋友建议我把调查过程放到网上,还真火了,我最开始直播的时候,网友也以为这是纹身,还有人猜我信仰什么傻蛋教,是魔鬼的信徒,帮我小小炒作了一下。”
米染无奈摇了摇头。
林川也跟着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那我也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吧。”
蒋俊不解地看着他,他们不是来调查自己的吗?怎么开始向座谈会的方向发展了……
林川徐徐道来:“我附近有一个小村子,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了弃婴的习惯,主要是女婴,偶尔也有残疾的男婴,他们把新生的婴儿放在深山里的树下,拍两下,听见婴儿啼哭后要立刻走开,绝不能回头,据说这样大山就会收回不受欢迎的孩子,再给他们换一个可心的小孩,但哭号的婴儿只能招来野兽,那些小孩其实都死去了。遇上不好的年景,除了幼儿之外,他们也会遗弃老人,可当连年灾荒,地里种不出粮食的时候,他们反而不会向山里遗弃任何人了。”
林川笑着摇了摇头,眉目低垂,仿佛想到了什么。
“同类相残而已,我见得多了,但是后来,不知道哪个小机灵鬼传授给他们一个法门,据说可以包生男丁,拨开云山雾绕的法术外壳,这套法门的本质是在教他们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召唤一颗厌蜮界的蜮灵卵——你可以把蜮灵简单理解成一种异世界的智慧生物。
蜮灵的卵被召唤到其他世界后,会根据环境调节自身形态,刺激宿主的抚养意愿,增加生存几率,这种行为类似于枯叶蝶伪装成枯叶,只是一种拟态行为罢了,巧的是蜮灵有七十一种性别,但每一种性别在人类腹中最后都会选择显像为男胎。这些在娑婆长大的蜮灵幼体并不知晓自己的来历,会一直把自己当成人类,也会像人类一样生活、成长、衰老,但蜮灵的气息——嗯,你可以理解为毒性,对人类是非常危险的,而娑婆的环境也不适合蜮灵生存,所以被召唤来的蜮灵和召唤蜮灵的人都不会长寿。
召唤蜮灵的人一心想要延续血脉,可笑的是他们视为后嗣的蜮灵却无法繁衍,一则因为蜮灵幼体离开厌蜮界便会发育不良,无法蜕化为成体,二则因为蜮灵和人类之间存在生殖隔离——蜮灵根本就不是两性生殖的物种。”
蒋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变白。
林川看了一眼拉合的窗帘,窗帘便自动分开,久违的阳光照进了这间客厅。
“拟态是通过改变形状和颜色模仿另一种物体或生物,不能完全消除自身特征,比如蜮灵幼体就无法隐藏自己的三对翅芽。”林川说着,举起食指在空中画了三个首尾相接的“6”。
“你胡说!”蒋俊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可肩膀却被一股力量死死压住,一点动弹不得,低头看去,林川的一只脚正搭在他被阳光照出的影子上,刚好踩住了他的肩膀。他按着自己的肩膀,惶地地打量林川,“你是什么人?”
“人?人哪会像我一样讲道理,他们只会砍掉你的脑袋再一把火烧掉。”
林川说话的时候,蒋俊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开始扭曲,还随着他本体的挣扎而加剧变化,那影子逐渐脱离了人形的桎梏,变得瘦长而柔软,并生出一身尖棘,六枚短促的翅芽战栗波动,这时候,蒋俊和他的影子已经没有半分相似了。
小狗被地面的异变吓到,嗷嗷叫着咬住蒋俊的裤脚,想要把他往卧室里拽。
林川挪开踩住影子的脚,又拿起手机,打开了游戏界面。
蒋俊哑口无言地盯着复原的影子,这故事太过荒诞,他本是不应该相信的,可质疑的种子早已深埋心底,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不安萌发。
“那……那我以后怎么办?”
米染安抚道:“你不能蜕化为成体,回到厌蜮界也无法生存,所以我会封印你的气息,你未来的日子不必再担心殃及亲友,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了,至于调查灵异事件的小爱好,还是戒了吧,你的体质特殊,执着于怪力乱神之事真的会招来祸端。”
蒋俊紧张地挠着手臂上的图案,似还在消化刚刚听到了一切。
米染追问:“你说你们家是在父亲出事后搬过来的,那你们之前住哪里?”
蒋俊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边角起了毛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照片背景是多年前依然光鲜的锦绣家具城南门,门前站着一男一女,女人怀里抱着个不到一岁的小婴儿,男人手里拿着“锦绣家具城周年庆三等奖”的广告板。
“我爸以前在青城一家家具厂做木匠,听说是在锦绣家具城后身,员工宿舍应该也在那一片。”
“如果我姐姐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已经三十岁了吧……”
第145章
胡小冚原本姓黄,乃是黄家九代单传的一棵独苗,而且是嫁接过来的改良品种。
可是活生生的孩子怎么能嫁接呢?这件稀奇事啊,还得从他的庶亲爸爸讲起。
胡小冚的父亲黄老爹从少管所肄业之后,经家里人安排,匆匆和一个本地姑娘结了婚,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生儿子,奈何媳妇过门两年了,肚子里却丁点儿动静都没有,被高堂拉去医院里一查,说是什么无精症,天注定不可能延嗣的。
可黄家上下都认为生儿子这件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于是遍天下搜罗生子的秘方,天天揣摩儿子儿媳的食谱,什么阴沟里飞的、下水道里跑的,那真叫一个包罗万象,只可惜苍天有眼,偏不叫他们续上这支余孽。
后来黄老爹自己琢磨出个道理——生儿子这事确实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但剩下的九十分全看女人行不行,想通这一点,他的心思便活络起来,自己另去黄赌毒场所偶遇了一位看起来挺行的女人。
这位挺行不甘心没名没分地和他厮混,没过多久,便理直气壮地拎着黄老爹上门逼宫。现任儿媳一看俩人这副架势,脸上当场乐开了花,忙不迭恭请二位前往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生怕稍有迟疑,便会错失虎口脱险的良机。
挺行晋升为新任黄少奶奶之后,也迟迟孕育不出龙子,没几年她就被公婆的五毒秘方喂怕了,这么吃下去能不能生出儿子不一定,但肯定能生出万蛊之王来,后来黄少奶奶想了个法子,她去两人爱情开始的地方重寻旧梦,果然梦中结胎,怀上了一个孩子。
可惜她算漏了这会儿黄老爹正因肇事逃逸罪被关在监狱里,一年之后,他进修结束回到家中,突然得知自己已经当爹三个月了,起先很是愤怒,但他也总去两人爱情开始的地方寻找一些陌生的梦,愤怒的底气便不是很足,而且虽然他的老婆与孩子的嫡亲爸爸做了一夜夫妻,但这位嫡亲爸爸的孩子却要叫他一辈子的父亲,这笔买卖属实不亏啊!思及于此,这位庶亲爸爸便在心底里与孩子的嫡亲爸爸和解了。
胡小冚胎生四个月,刚长出人形,他的庶亲爸爸便豪散大半家财,整整两千块钱,请亲戚找来了一台移动B超车,要断断这崽子够不够格继承老黄家剩下的那一半泼天富贵。
当日黑B超车如约开进小区里,可是黄少奶奶一钻进这台九手套牌小面包,便见几台警车从四面八方杀将出来,将黑面包团团围住,然而黑车司机竟然临危不乱,愣是撞破绿化带栏杆和警察展开了追逐战,面包车在跌断狗腿的崎岖土路上左突右进,胡小冚也在滚筒洗衣机般的车厢里照出了这辈子的第一张黑白照。
据说古来大人物托胎下凡,都得遭遇点儿奇闻异事,因此狂飙B超车也成了胡小冚人生里的第一重功绩,他爹妈时常把这段事迹挂在嘴边,逢人便夸耀自己儿子的与众不同,很相信他将来一定会光宗耀祖,名扬四海。
如此天星下凡,黄家自然不敢懈怠,特邀一位玄学大师来给小黄子命名,大师登高俯仰了黄家祖坟的风水,又掐指算了算小黄子的八字,半晌后开口,赐了一个“沣”字,起名叫黄沣。
黄老爹闻言脸上一僵,讷讷开口:“这、这可不成啊,我爸就叫黄沣!”
大师不疾不徐地点点头,说道:“你看“沣”这个字确实好,合着五行八卦的规矩呢,不然我怎么能和早年的同行算到一块去?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儿子和你爹折中一下,咱儿子叫“黄大沣”也挺好的。”
黄老爹抽搐着脸皮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什么……我就叫黄大沣。”
大师一点也不慌,又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起的这个字是真不错!但既然你已经亲自和你爹折中了,你儿子再叫黄大沣确实不妥,可人是活的,名字也是活的,干脆你再和你儿子折一下,打个两折,你儿子不如叫黄小沣吧!”
一番讨价还价下来,黄小沣终于继承了黄家三代祖传的名字,正式继位黄沣三世。
可惜这个沣字再怎么吉祥,也禁不住三代人一遍遍地咀嚼,于是黄沣三世出生的第十二年,小黄子还是变成了小胡子。
谈起这件事的起因,又是黄家一段传奇。
黄沣二世继承黄沣一世的衣钵,在海鲜市场里卖了十几年的鱼,那技术可真没的说,不论是往冻货里掺冰,还是往鲜货里掺水,或者拿死鱼掉包活鱼、电子遥控调秤,他总是市场里最早掌握新出货技巧的人,其手法之纯熟、之精湛,即便管理员在他摊位前贴脸安装了两个摄像头,也常常逮不住他的小动作,而黄大沣便靠着这门走在时代最前沿的手艺,成功做成了市场里销量最低的鱼摊。
隔三差五,黄大沣会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点数,一年年越点越薄,眼看着小黄子将要继承的江山日益萎缩,全家人便都很不忿。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谁该为此负责——当然是市场里的其他商户,毕竟市场周边就那么几个小区,每天能卖多少鱼都是有数儿的,别的摊位卖出的多,他的摊位自然就卖出得少。
黄小沣这年已经十二岁了,个子比他爸爸还高,又继承了他爸爸的暴脾气,平日里一事不如意,便会和他爸妈比武切磋,时常打得老两口连声叫好:我大儿果真有把子力气!虽然黄小沣爱好练他爸妈,但不妨碍他做个大孝子,比如他总听他爸分析海鲜市场的商业形势,明白了家里没钱全是因为其他商贩欺负人之后,就萌发了替父报仇这么一个想法。
海鲜市场里有很多卖鱼卖肉卖饮品熟食的摊位,每天都要消耗很多冰块,因此市场和本地冷饮厂签了合约,冷饮厂每天早上会运来两车冰块,直接倒进市场库房的冰柜里,供摊贩们自助取用。
黄小沣偶尔要替他爸看鱼摊,当然有进出库房区的理由。
这天黄大沣又背着老婆去寻找爱情了,没有出摊,黄小沣就从家里拿了20块钱,买了一瓶子农药,骗过看门大爷溜进了市场库房,把农药全倒进了冰柜里。他干完这起大事,心里除了爽快之外,还隐隐有些不安,干脆回家睡觉去了。
过后市场里的摊主们过来取冰,便把这些带着农药的冰块分散到了各自的摊位,鱼虾海鲜浓烈的腥味掩盖了农药的气味,导致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察觉出异样,许多顾客将沾染了农药的食物买回了家,进了锅,入了腹。
当日中午开始,顾客们陆续入院,医生发现患者们全体中毒且病症一致后,立刻报了警,而后警察排查了受害者轨迹交叉点,很快确定了投毒的市场,并根据监控锁定了黄小沣。
这起案件影响极大,算得上缃城五十年来头一号的恶性投毒事件,黄小沣因为年龄不满十四岁,故而躲过了牢狱之灾,但他的名字却已经名扬四海,整座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实在不敢再叫了。
他爹妈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坏就坏在当年那个起名大师心太黑,肯定是“沣”字五行多水,犯了水灾,这才让小黄子栽在水上,想通这一点,两人便点灯熬蜡翻了一宿的字典,按照土克水的思路,千挑万选出一个“冚”字,毕竟山乃大土堆,山上再加一个冖字首,那岂不是土地佬戴高帽——土的盖了帽了吗?没说的,肯定能镇住小黄子命里泛滥的水灾。
所谓隐姓埋名,隐姓须排在首位,所以祖传的黄字也不能用了,直接去掉一个韵母,黄变胡,从此黄家九代单传一根独苗黄沣三世小黄子,被迫成为了胡小冚。
如今十年过去,胡小冚已经在缃城做起了红酒销售,他的过往和曾用名一起埋没进时间长河里,不再被人提及。
他在父母的支持下,买下了一套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因为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所以没有费心装修,墙壁还是灰黑的水泥墙,加上近来低压无风,也许是郊区焚烧麦秆,也许是周边工厂违规排污,使得这片城区黑云缭绕,连续半个月不曾见过太阳。胡小冚每天从灰黑的房间里醒来,独自走入灰黑的城市,然后再踏着灰黑的夜色,回归这个灰黑的家,眼中的世界几乎变得和他的眼睛一样,只剩下纯粹黑与不纯粹的白。
但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他站在电梯间的窗前望向天空,竟然看见一轮烈日高悬于头顶,习惯黑白色的眼睛不免有些刺痛,心情也没缘由地烦躁起来,此时手机上弹出老板的聊天对话框,三条60秒语音预兆着他又要有麻烦了。
胡小冚掏出烟盒点燃一只香烟,然后长按语音转为文字,等待屏幕转圈的时候,电梯恰好抵达,他便自顾自地夹着烟走进了电梯,在狭仄的空间里吞云吐雾起来,忽然之间,他感觉身后传来令人生寒的视线,反射性回头看去,这才发现电梯间里还三个人。
三个人都身穿便装,身材挺拔干练,目有精光,尤其是其中最高的一男一女,神采风华像是藏在茫茫人海里的另一种生命,如果当场关闭灯光,黑暗里可能会亮起四只眼睛。
胡小冚似被那光晃了眼,连忙转回头,不耐烦地瞥了眼电梯控制板,可惜还要下行升30层才能到底,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喷在一格格跳动的楼层上,出乎意料,缥缈的烟气并没有散去,反而像霰粒一样落在了地上,周遭空气也瞬间跨入三九寒冬,冷得无法呼吸了。他不知所措地丢开已经熄灭的烟蒂,胡乱按动报警键,却没有人回应。
“你不应该在电梯里吸烟。”女人平静地说道。
胡小冚骇然回头,突然意识到此刻惊慌失措的只有自己,那三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正镇定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慌张的意思。
他背靠电梯板发出惊悚的声音:“你们是人是鬼?”
女人指指自己的心口:“你杀心太重,确实快见鬼了。”
“我我我才不信……”胡小冚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却紧张得连三个数字都按不准,结结巴巴问,“报报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
女人被他的动作逗笑,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信最好,信则有不信则无,记住这句话,能保你的命。”
她话音刚落,电梯也叮然一声,抵达了公寓楼的一层,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胡小冚便逃命似的挤出了门缝,扑倒在大厅的红毯上,他最后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奇怪的女人竟然在对他幽幽招手,幸而此时电梯门缓缓闭合,将这幅诡异的光景锁进了下行的隔间里。
电梯内,气温慢慢回归正常,冻结住摄像头的霜花融为了水汽,监控室内费心查找故障的保安发现白屏重新出现了画面,心里只惊讶了一下,便继续玩起了手机。
米染叮嘱接洽人:“注意下这个人,他命里带煞,杀心又重,住在这种地方容易出事的。
一个月后。
缃城接洽人从机场接回路潇和冼云泽,并将两人带到了一处仍处于封锁中的凶案现场。
案发公寓楼的上方驻留着一团黑云,云雾滚动成漩,仿佛倒挂的黑洞,隐约透露着一种不祥之感,随着路潇两人抵近,黑洞也渐渐蒸发,重新露出的天外的一轮明月。
接洽人介绍:“本来只是一起有点奇怪的命案,不至于叫你们过来,但几周前,特设处的一位女主管到过这栋公寓,专门跟我提了要小心死者。”
路潇:“米米?”
“是的,所以我专门查了这个男的,他有一份未成年封存案底,大范围投毒,但长大后还算正常,没有继续坑蒙拐骗,我们盯了他十来天,没发现问题就撤了,结果今天突然发生了命案,是我大意了,早知道我该找个借口把他关起来。”
接洽人揭开封锁线,带头进入公寓大厅,大厅右边的电梯间被蓝色的挡板和黄色的胶带死死挡住,空气中仍余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接洽人和留守的警察比了个手势,后者搬开了一块挡板让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