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 第118章

作者:苏幼白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轻松 仙侠魔幻

于番却摇摇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只见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两枚太阳正熠熠生辉。

那多出来的一颗太阳已经出现一年了。

它是某日夜里突然升起的,虽不及原本的太阳一般光耀,却比十五的明月更亮一些,而且整日都能看见,白天的时候它伴随着太阳,只是一个非常醒目的光点,可一到晚上却能照亮整个夜空,使月亮黯然失色,令群星隐蔽于光辉之下,与之一同来的,还有时常覆满天空的条形彩霞,幻彩飘逸,如仙人起舞的广袖。

于番扶着马鞍,仰望着异常的天象:“那枚太阳遮蔽了星宿,我看不清星辰的轨迹,也就没有办法占卜了。”

裴徽:“你不是还会扔铜钱吗?”

于番:“命由天定,人的命运是有定数的,不管占星还是卜卦,都是在求这个定数,可现在有更强的东西动摇了天道,众生的命运也跟着乱了,再没有定数了。”

三个人且说且闹,到底是年轻人脚程快,天黑之前便抵达了下一座城镇。

裴徽先找了一家铁匠铺,将江崖的剑留在那里,差他们好生修缮,而后带着两个小兄弟来到一家客栈,叫了四个菜,坐在大堂里有说有笑地吃。

除他们三个外,客栈里还有另外两伙行商也在吃饭。

第一伙是绥州刘氏的商队,他们刚采买了大批粮食,怕回程的路上遇上劫匪,便拿着地图细细盘算要如何借路,听对话恰和裴徽几人同路。

另一伙具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个灰头土脸,从头黑到脚,恨不能连眼白都是黑的。裴徽留心听着他们谈话,得知这些原来是贩运煤炭的商人,此行要押送一批煤炭去和州,用以锻造兵器。

他们说采买煤炭的人乃是程樵如今最为倚仗的部下,和州云氏。

那是一个叫云斓的女人。

第154章

路潇和冼云泽在古樾国历史博物馆里听故事的时候,遥遥神女山上,一个白发的年轻人正沿着环山路禹禹独行。

他于半山驻足远望,视线豁然开朗,前方沧海横流漫淹天边,后方平野起伏城市连绵,而这条山路尽头,峰顶正中,一块超过百吨的花岗岩屹立于天地间,似高山之冠不可撼动,这块巨石占位奇险,不可能有任何大型机械开拔到这里,所以也不会有人想把它抬起来看看。

可如果有人这样做了,便能看到巨石下面压着上百块破碎的玉环。

以玉环为祭品,唤醒古老的阵法,正是由此通达另一个疆域的门。

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定、平、和三州便永眠于那扇门后。

宁兮和米染已经进入这片疆域三天了。

域内是一片灼目的红色,赤血般的沙土与尘埃覆盖大地也遮蔽天空,让一切都炽烈地燃烧起来,连空气都如滚水般涌动成了肉眼可见的气流,热辣辣地烹煮着万物。

宁兮是可以生活在岩浆中的蛟,并不在乎区区几百度的高温,但米染可带着凡胎,她甫一进来差点儿被烫熟了,立刻从自己的身体里跑了出去,宁兮则第一时间扶住了她的肉身,并施展法术护住了她肉|体的安危。

宁兮对飘在空中的米染说:“进去。”

米染摇头拒绝:“热。”

“你会避火咒。”

“不会。”

“你会。”

“不会。”

“你进去,我背着你走。”

米染想了想,似乎是笔划算的交易,于是重新附回了肉|身,双脚踏实地站稳后,宁兮却从她身边消失了,片刻之后,一只银白的蛟龙从沙砾下冲出,托着她飞到了天上去。

由高空俯瞰疆域,还依稀可见断壁残垣,只是当年锦绣繁华的海滨重镇如今已然死气沉沉,再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了。

这些建筑保留着古安绥地区的风格,但也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比如古燚国的建筑都以木结构为主,但此地建筑却为土石结构,看来这片疆域被封锁后依然有很多人活着,他们顽强地挣扎了很长时间,并在这走向灭亡的数百年光阴里竭力适应着环境。

银蛟翱翔一程后,翩翩落向一角暴露出红沙的断墙,长尾扫动,陡然形成一道环绕塔尖旋风,风卷狂沙,生生将这座塔完整地清理了出来。

米染扯着银蛟的角跳回地面,走进了歪歪斜斜的塔门,但银蛟却没有化回人形,而是一圈圈盘绕起高塔,用一只卡车头般大小的眼睛从窗格窥视向塔内。

这座塔本不止四层高,但四层以上的部分已经损毁了,此地原该是一个喝茶听戏的戏楼,墙壁上还留有与戏文对应的彩绘壁画,因为当初被红沙淹没得突然,排空了氧气和霉菌,使得这些壁画至今依然清晰可见。

入门左转,环绕一周后升至二楼,再向左环绕至三楼,如此旋升至塔顶,将墙壁上所有的壁画连起来,便组成了一部完整的戏文。

这是一部外边世界没有的戏,叫做《神女会》,演绎着古燚国建国二十六年的往事。

那时程享与程樵虽已到了开战的边缘,但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远离朝堂的百姓尚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转折,还在为每日的柴米油盐斤斤计较,忙着晒那余生再也吃不上的干菜和腊肉。其中以和州百姓尤为烦恼,因为他们近来晒出去的萝卜干和腊鱼总是失窃,盗贼来路也很清楚,必是连山县的流民。

和州的连山县今年已经连续十个月没有下雨了,春天种下的庄稼早已死尽,秋收更不必指望,周遭的河流湖泊与深井均干涸到底,起先他们还能从周边的村寨拉来水源应急,但后来周边村寨也相继陷入水源短缺的状态,再没有余力支援他们,于是连山县民想到了打井,可几十米下去也不见一滴水,县民们慌不择路,竟开始四处搜罗神汉巫婆,做些奇奇怪怪的法事,将仅存的粮食与财富奉献给漫天神仙,祈求他们能降下甘霖。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天上还是没有下过一滴雨。

年轻人被迫离开了家乡,年迈的人被埋进了土地。

直到十个月后的某天,一位发白如雪的年轻女子来到了连山县,说她能为百姓带来雨露。

起初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只当又来了一个骗钱的巫婆,但是她自顾自掀开了水池遮盖,于是游走的野狗与飞行的鸟雀都察觉到了水源的气息,纷纷前来饮水,就这样,百姓们赖以为生的存水被污染了。

愤怒的人们用干柴搭起一座高台,并将她驱赶到了高台上,命令她即刻祈来雨水,如果失败,便要将她当场烧死,没有人认为她会成功,这本就是一场平息众怒的私刑,所以仪式开始不久,便有人把火把掷向了高台,许久未见水气的干柴在太阳底下都能自己烧起来,一沾上火星更了不得,明晃晃的烟火一下子窜起丈高,热浪顿时冲散了离得最近的人群。

女人跪坐在火堆顶端,纱衣随热风飘然逸动,她笑盈盈看着咒骂不歇的众人,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烧死一样。

许是出于愤怒,又或者是兴奋,那些围观的人一个个眼睛泛红,竖着耳朵等待女人在烈火中哀嚎。

然而他们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猩红火舌即将燎上柴堆最高层之时,女人缓缓将双手捧到了胸前,羊脂玉雕般的手指虚拢着,宛如捧着一朵看不见的莲花,涓涓清水无端从她的指缝流淌而下,浇灭了坐下的柴堆,湿润了周边的土地,在干裂的大地上冲刷出脉络样的水渠,最终蜿蜒汇远处入干涸已久的池塘,那池塘也跟活过来似的,池水寸寸高涨,转眼间便满溢出了石沿。

女人捧着无中生有的泉眼,安然微笑,俯视众生一一拜倒在自己的脚下。

目睹一切的当地县令如见天神,紧急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州府,然后又传进了程樵的耳朵。

程樵决定会一会这个身怀异术的女人。

于是云斓见到了程樵。

正是那一日,紫薇隐匿,北斗遁形,天上忽然出现了两个太阳。

云澜不是空谈之辈,初见程樵,便为他献上了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当面斩断了一条手腕粗的铸铁锏,这般锋利的匕首程樵生平未见,而女人承诺会为他的整支军队配备上这样的兵器,还要用这样的铁打造出盔甲、盾牌和箭镞。

不过云澜却给程樵提出了一个难题,她说只有连山的矿石才能锻造出这样锋利的兵器。

连山是和州百姓的神山,古来便流传下一条禁止采伐的规矩,开采连山便意味着动摇民心。

皇权还是民心,这几乎是一个滑稽的问题,程樵当即做出了决定,民间异议被迅速镇压,征召来的徭工集结入场,他们按照云斓的部署进行挖掘,果然挖到了成色不错的铁矿,于是铸造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在新工艺的加持下,硬度和韧性远超现有水平的兵器被源源不绝地生产出来。

不过有一点小意外,徭工们开始陆续死亡。

死者大都是在挖矿时突然晕厥的,被抬出来后身上便会生出大大小小的血泡,并逐渐扩散至全身,最终变成一床人形的泡沫,好在大多数人来不及变成那可怖模样,就已经死于血泡破裂造成的大出血了,更好的是这不是一种传染性疾病。

采矿进程并未因死亡而停止,就像王权从未因杀戮而失去魅力。

矿山开采到第四个月,已经死了三千徭工,山脚下的铸造所边新立起了一座烟囱,与铸造所的烟囱并排而立,一个烧铁,一个烧人。

云斓坐在山腰的一处帐篷里,出神地看着那两个烟囱一起冒出滚滚黑烟,她和那些监工的官兵不一样,她总是笑盈盈的,既不骂人也不打人,所以总有新人误会她是矿上雇来的女工,这些人要直到某一天,亲眼看见那些官兵将尸体抬到云斓的面前,听她轻飘飘地吩咐“抬走烧掉”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的一切苦难皆缘于她。

此时一阵脚步声疾来,云斓循着那声音回过头。

监工的校尉未及进门便喊:“天师,出事了!他们挖出了一口棺材!”

校尉呼啦掀开帐帘,几个徭工便把一口近乎破烂的棺材抬到了帐外空地上。

云斓从帐篷里走出来,官兵轰散了围观的众人,只剩她和两个军官留在当场,其中一个军官是个急性子,等不及云斓发话,便一脚踹开了腐朽的棺盖,耀眼的金光乍然呈现,惊得军官眼睛都直了,那竟是一具缠满贵重金饰的干尸。

军官立刻转头看向云斓:“天师!”

云斓神色淡定,抬手抽出军官的配剑,从棺材里挑出一枚金印扔在地上,拨了拨,翻正“秦燕之印”四个篆文,这名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前朝战功赫赫的一位将军,后受皇帝猜忌被迫出逃,据说来了和州,这尸体少了条腿,确与秦燕特征一致,原来他竟被埋在了这里。

“拉去烧了,不要耽误工期。”云斓把剑扔还给军官,兴致缺缺地回了帐篷。

军官彼此对了对眼神,顿时贪欲挂脸,那棺材里的金子足够在场官军全部发一笔大财了,他们一哄而上,把衣襟装了满怀。

一炷香后,那校尉将已经清洗好的金印默默放到了云斓的帐篷里,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云斓闲极无聊,回手拿起金印把玩一番,抽出匕首在金印侧面刻下几行字。

金银无用山自怀,兵刃也从石锻来。

货石炼得铁成剑,再仗此剑生钱财。

山生山取石换石,为悲为喜岁赶岁。

大梦到头归去处,棺载石头石下埋。

第155章

云斓刚刚刻下这首诗的最后一个字,帐外又一次传来骚乱声,那军官再一次火急火燎地闯进来了。

“天师,出事了!”

她习惯了这群人小题大做,不紧不慢问:“又出什么事了?”

“他们刚才又挖出了一个人!”

云斓随意道:“以后这种事不必告诉我,都拉去烧了。”

校尉一双眼睛瞪得好似牛铃,活见鬼般恐惧:“活人!”

连山下挖出了一个活人。

他一身草帽褐衣的山民打扮,若非身高玉立,形容俊朗,还是从刚开凿的矿道深处走出来的,那定会被当成一个误入矿区的跑山人,官兵们过来擒他,但甫一接近身上便要生出水泡,比之前任何一次发病都要快,徭工们吓得喊出瘟神名号,顾不得监工手里的皮鞭,纷纷扔下工具逃下山去。

徭工们跑光了,只剩下官兵们仗着胆子抽出刀剑,将那鬼魅一样的男人驱赶进了云斓的帐篷。

云斓见到男人竟非常高兴,她一手仍转着金印,另一只手的小指勾住茶壶,拇指和食指捏起两只杯子,挥袖将桌面上的杂物一扫而光,再将茶壶与两个杯子好好放回了净空的桌面。

她热情地为男人倒茶,似是在招待一位恭候已久的客人。

“没料到你来的这么快。”

男人自在地接过了茶杯:“你料到我会来?”

云斓点了点头:“前段时间和州大旱,招致鼠疫,之后鼠疫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了,当地人所用的药方非常奇异,有几味不属凡物的材料,我知道东海的几个门派世家一贯避世,不可能费这心思,所以便查了闲游的修士,但线索到连山就断了,而我一来这座山,立刻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男人面有懊悔之色,惨笑着一杯饮尽。

云斓抬手为他续茶:“我找了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若非你心软,只怕我再等百年也难有机会见你们一面。”

“你便为此杀了三千人?”

“不要这样说,我只不过奉命采矿而已,是你们的机关陷阱害死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