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Kris是个如此奸佞、懦弱却又天才的守成者，他不敢自杀以跟随去另一个世界，但却将地球当做自己的乐园。
只是如今创业未半却被一巴掌打得快要中道崩殂，作为无意伸出那只手的人，涂蓝埙自觉已经被Kris深深地恨上了。
文冲愉快地看了一眼涂蓝埙，“我在这坐了三十分钟没有彻底想明白的事情，还是让你点破了。”
涂蓝埙笑起来：“如果我是Kris，我有三个方案。”
“什么？”
“方案一，马上自杀逃避责任，灵魂去往维奥拉的世界。方案二，提前发动天国计划，让超大规模的诡异入侵拖住所有官方势力的脚步，以生灵涂炭来换取喘息反抗之机。”
文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暗的光芒，“那第三呢？”
涂蓝埙郑重地说：“方案三，同时做方案一和方案二，以毁为攻，并做好‘升维’预案。我们要同步面对巨大的诡异□□甚至战线压力，还有Kris随时跑路的事实。”
文冲眼中的那丝光芒稍亮了一点点，但重新转为熄灭，她说：“非常有见地。这也是我们需要你的原因。”
“因为我的体质特殊？”涂蓝埙想起自己不被第四条约限定的特性，还有能抓取灵魂核心的能力，本来她也想给自己“照镜子”看看魂，但被繁忙事务一打岔就打到天边去了。
文冲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道：“这是最大的原因，但不是全部——你是少有的能完全站在Kris立场上思考的人。”
涂蓝埙感觉一片寒冷的羽毛扫过心头，她怔了怔：“你们不会怀疑我吧？”
怀疑她的本性，她的不择手段已经在十六岁的起火仓库被证明过一次，而现在便利店势力发展……
在另一边坏蛋们的对照中，涂蓝埙的起始生态位更接近董天龙，但行为高度和现在形态更接近Kris兄弟。
如果涂氏集团没有破产，涂蓝埙能继承的原始资本没有消失，她会变成什么样？
……
反正不是Kris那样吧！她又没有什么死去的前男友，没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总是回响在耳边，没有偷偷摸摸和死人进行秘密亲昵交流的习惯……
等等？
是不是什么地方有点耳熟？
涂蓝埙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但看到文冲戏谑的眼神，才知道对方其实在开玩笑。不过玩笑之外有几分试探和提醒就不好说了。
文冲站起身，“好了，不逗你了，我们该出发了，顾问。”
涂蓝埙缓步跟上，鲜于青云和安风郑冬阳那队已经差不多到了，飞机一落地再转车就能抵达小琨山，而她们这边也得同步。
幸福泉路还是那个样子，周围没有明警戒线，但楼顶和楼内都设置了岗哨，文冲和涂蓝埙熟门熟路地上去，又来到那片绿色雨林般的半封闭超大阳台。
每次到这里，涂蓝埙都有种在森林中呼吸的幸福感，该死的，Kris和董一健为什么这么会享受呢。
四周的监测仪器常亮，电脑屏幕自动浮现出那个红色隐藏空间的轮廓，只是仍然触摸不到。
索倪亚在涂蓝埙身边现身，巨大的座头鲸尾巴一摇一晃地划圈，旁边的文冲抬头冲她打招呼：“很久不见了，索倪亚小姐。”
索倪亚附身与文冲握了握手，双方都没提索倪亚之前的复仇事件怎么定夺。
带鬼魂来尝试开门的效果比活人更显著，涂蓝埙和文冲压根摸不到红色空间的所在，但索倪亚照图游弋到坐标位置，随手在空气中一拍，“嘭。”
涂蓝埙被这有些鲁莽的声音惊到了，索倪亚转身看她，冷笑：“打不开。”
索倪亚的手掌能勉强触摸到红色空间的边缘，但不是每一寸都能摸到，它若隐若现的。一忽而让人丢失了它的行踪，一忽而又出来了。
文冲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我申请的器械批下来了吗。”
工作人员麻利道：“已经调度到这了。”他拎出一只精密的黑色箱子。
箱子被打开，里面露出一支像手持电钻又像激光笔的东西，涂蓝埙看着文冲抄起手柄，试了试档位，直接来到索倪亚身边，以对方的手掌延展线为轴，文冲按下开关，电钻枪的尖头发出光芒。
空气中被划出一道橙红色的光线，红色隐藏空间的轮廓被勾勒出来，涂蓝埙甚至怀疑它会被划开，就像纸箱子被快递刀划开那样。
可最终，什么都没发生，那条线被看不见的空间“吃”掉了。
文冲沉默之际，涂蓝埙忽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
。”
“什么办法？”
“咱们选来开门的人不对。”
“哦？”
涂蓝埙眼中闪烁着略微恐怖的光，嘴角翘起，“把郑烈风请来。”
第140章 代价
文冲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涂蓝埙的意图，但还是重复道：“郑烈风？”
郑烈风可远在外市呢,郑冬阳也已经被派到小琨山。
涂蓝埙眸光深暗，用一种很轻柔的口气说道：“对，双胞胎。”
双胞胎。
幸福泉路的秘密红色空间，和小琨山的秘密红色空间，它们一模一样，是不是可以称之为双胞胎？
那双胞胎还有谁呢？
Kris和董一健兄弟俩。
进入红色空间的方法警方一直没能找到，但是，会不会和双胞胎有关？
郑烈风即刻被从阳光市征调过来,在等待他的几个小时之间,涂蓝埙再次和文冲一起确认起收押鬼魂的状态来。
“南麓怎么样了。”涂蓝埙问。
文冲说：“还在休眠状态,算是鬼魂里的植物人吧。治疗研究不是我的术业专攻，我已经申请游管局将这项任务交托给其他专家。”
那就是穆小镇和卜琳琳都有可能了,涂蓝埙想着。
涂蓝埙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想要问出来,“那个……文主任，如果有一天事情结束了，像索倪亚这样的鬼魂会怎么样啊。”
文冲：“索倪亚？”
索倪亚正留在幸福泉路闲逛呢,并不知道她俩的一番对话。
涂蓝埙自然地说：“是啊。索倪亚这种之前被迫做过不好的事,但都是因为被天国集团伤害才这样的。这些鬼魂本性善良，对我们的侦查也多有帮助甚至保护……”
她这话不仅是替索倪亚问的，更是替米哈伊尔和N问的。
总不能稀里糊涂过到最后，天国集团倒是打倒了，然后回头她的鬼朋友们出魂又出力，最终落得个被羁押甚至消灭的下场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宁可现在就放走他们远遁天涯海角，或者自己跟着跑路也行。
虽说最后一句是心里的气话,但文冲还是捕捉到了涂蓝埙眼中急切坚毅的情绪，微微一笑，却是挑起另一个话题：“游管局会给你终身编制，给你主理开发区的权力，以及随之而来的高额待遇。”
涂蓝埙不为所动：“终身编制可以退出，主理开发区的权力可以归还，高额待遇……我现在攒的钱够养一大家子下半辈子了。”
这是赌，也是淡淡的威胁，赌文冲和游管局还在乎她涂蓝埙在侦查中的作用，威胁对方向她一方的鬼魂作出保证。
涂蓝埙的脸色凝着，眼角眉梢都是放松的，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无所谓是不是和直系上司在潜台词方面撕破了脸，她在等回答。
“你这人啊。”文冲微微带着怒火，但怒火之外是更大也更难分辨的情绪，她看上去只有一点点生气，目光在涂蓝埙脸上转了两圈，就像班主任老师打量一份令人哭笑不得的作业——演算空白答案全错但画满了足以制霸顶级校考的素描人物——于是文冲嗤地笑了声，“真是未雨绸缪到让人生气。”
文冲的手点了点涂蓝埙的脸，淡声：“要是放在古代，你这种大军未开战就在这宣告退路的，一般都被斩于阵前啦。”
涂蓝埙轻轻俯首：“我知道，但接下来不仅是苦战更是恶战，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们无名无利、没有保障、甚至顶着过后被逮捕的风险来为所有人卖命。还是请文主任给个说法吧。”
文冲斜着眼睛：“你不怕我说了不算，出尔反尔？”
涂蓝埙脖颈笔直：“我相信文主任的人品。如果真有那天，是我看错了人。”
“你知道吗，我一度想把你收为学生和接班人，预设的序列优先级高于鲁炼冰和赵宽桥。”文冲深深叹了口气，揉开皱起的眉头，“你最适合学习我的本事，甚至不止我的本事，还有游管局其他主任和教授的，你都有机会试试。”
涂蓝埙眼中闪过感动的情绪，坚定回答：“谢谢您看重，但，我想您已经改变想法了吧。”
“当然。你的处境和人都太危险，不安定。就像今天你对我说的这番话。”文冲轻松地笑了下，说道：“不过可以让你宽心的是，我放弃你作为第一继承人，比你来找我要保证的时间……要早那么一点点。”
涂蓝埙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配合问道：“为什么？”
“第二原因和第三原因是游管局的主任并不好当，以及个人生活压力。哪怕是小鲁小赵那样的正编普通职工，所有信息要素都必须处于严密的监管之下。生活透明，家庭透明，娱乐爱好透明，思想动态透明。再加上极其高压的工作状态……”
文冲耸耸肩，总结道：“所以自然而然，我的很多同僚都没有生活，没有家庭，没有娱乐爱好，也没有前三者衍生出的任何思想动态。”
涂蓝埙脑海中浮出了赵宽桥曾给她一窥过的工资补贴表格，别说鲁赵这样的普通正编，就是个总局的清洁工，平均的月薪数额都达到了不敢想的数字，几乎是躺着赚大钱。
——躺着不是指悠闲，是指随时可能躺进补觉的沙发、躺进疗伤的病床，甚至躺进殡仪馆的焚化炉。
文冲朝涂蓝埙眨眨眼：“而且保密期很长，长于人的生命。游管局是个历史不长的单位，但也不是没有职工死亡后，鬼魂继续为游管局服役的前例。”
涂蓝埙想起了沈教授。
沈鸥和穆小镇是前夫妻关系，也精通游管局的种种技能，他多半身前的最后一个工作单位就是游管局。
至于死后为何还为游管局效劳，涂蓝埙猜测可能是合同协议和习惯爱好的共同作用。
一下子想起来，刚刚文冲说了“终身编制”这四个自。
终身或许不仅指身体的消亡，还有些指代灵魂的意思？
那不是把灵魂都卖给游管局了？
文冲好像看出涂蓝埙的想法，笑道：“没那么可怕，咱们是个级别很高的正经单位。招你作特殊职工的时候，也没签那种卖身契。”她话音一转，“不过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非常能改变塑造人。”
涂蓝埙将话题拉回之前，“您说放弃我的第二原因和第三原因是怕我受不了高压，那第一原因呢？”
文冲说：“错了，不是怕你不能，是怕你太能。你的性格不适合走这条路，你的上进心强，自我约束能力忽强忽弱，这点不如当年的我或者其他任何一位主任。而你太有自己的想法，表面软和实则极其不受驯，竟然比十几二十年前的我还要反叛。这都是不安定因素。你天生占山为王的料，放到开发区定风波倒是适合。”
涂蓝埙感觉文冲在绕圈子，对方已经选择性忽略两个问题了，甚至还抛出了糖衣炮弹的高帽子，她完全不接收，很反叛地提醒道：“文主任，第一原因和您对保障我鬼魂朋友们的态度，抱歉。”
文冲认命地抬起眼睛，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但能看出来她很喜欢涂蓝埙，就像喜欢一颗混入鸡蛋堆里的好鸭蛋，虽然没有拿来放在自己筐里，但文冲还是体谅道：“第一原因暂时保密，有人不希望你的灵魂里……”
文冲点了点自己的头侧，涂蓝埙心中惊又不惊，她早有耳闻，游管局正编员工凡是高职级的或执行危险任务的，灵魂和身体都有双保险的植入式定位装置，可能还有点其他的功能。
既是为了起到监督作用——目前时代游管局的权柄实在太大了。也是为了保护暴露在高危风险中的人员，方便随时支援营救。
只是今天看见文冲亲自暗示承认，还是让涂蓝埙心中惊骇。
文冲笑了笑：“有人不想让你和我们一样。”
涂蓝埙下意识问道：“是谁？”
文冲没有回答，只是说：“都说了么，暂时保密。”
涂蓝埙皱眉：“那个人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文冲：“没有帮你做决定，只是指出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