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第166章 追悼会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南麓还躺在穆小镇的实验室里,被游管局的职工层层包围呢。
涂蓝埙眼光暗了下，又抬起,“你说详细一点。”
南邵辰很快组织好语言，说：“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爸，我今天凌晨看到的。凌晨的时候我睡不着，起来找褪黑素吃，听见楼下有声音。”
涂蓝埙问：“那时你在哪？”说着做了个手势，让电脑女鬼钻入线路反监听。
“我在西省。”南邵辰说：“全面诡异入侵之前，我在西省巡演来着，没想到被困在这了。所以我就在西省省会的公寓里住下了。”
接着南邵辰继续说道：“我们公寓的小区挺好的,人口密度不高不低,而且在CBD,安保力量很好，所以属于诡异入侵中的较安全地带。没想到凌晨我从窗户看下去,竟然是鬼魂在打架。”
“鬼魂？打架？”涂蓝埙问：“你怎么确定对方是鬼魂？”
南邵辰说：“因为一共五个鬼魂,四个满身都是血，脑门中央还插着斧头，活蹦乱跳的,不是鬼魂是什么呢。对了,你听我讲啊，我爸就是那单独一个身上没刀也没血的，但是他看起来有点过于年轻了。”
涂蓝埙眨眨眼，有点预感他说的是谁。
南邵辰继续描述：“他只是乍一眼看上去完全是我爸，轮廓和面部折叠度很像，但更修窄一些，我记得我爸是标准的国字脸美男子，凌晨他变成了有棱角的尖脸。不过眉眼是很像的,所以我确定那应该就是我爸。他穿了一身黑衣服，戴了一副黑皮手套。”
涂蓝埙心中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的嘴角不自觉向上翘了一点，然后问：“接着呢？你和他说话了吗。”
“当然没有。我早就做好我爸不在人世的准备了，但没想到他那么厉害。”南邵辰尚沉浸在自己的表达中，“哎，变成鬼会让人的外貌变化一些吗？我爸长得和之前真不一样了，甚至有些年轻。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现在落得这种结局，我眼睁睁地……”
涂蓝埙吓了一跳，南邵辰说着说着竟然泛起鼻音，哭腔让她的心里像下雪似的细密地凉。她严厉催迫道：“不要绕弯子，快说最后怎么了？”
南邵辰吸了下鼻子，非常受伤地说：“我爸死了……”
什么？
涂蓝埙已经百分百确定，南邵辰口中的“年轻的爸”事实上是N。N和年轻时的南麓长得非常相似。
而且世界上只有一个鬼会随时随地龟毛地戴一双黑皮手套。
但是……南邵辰却说N死了？
“你说仔细一点。”涂蓝埙疲倦地说。她更愿意认为是南邵辰不懂鬼魂的事情，可能将消隐或者受伤当成死亡。N哪能轻易死掉呢？
南邵辰问：“这对你们的工作很重要吧？”他配合得像一只羊，乖乖道：“就是剩下那四个鬼在围攻我爸，他们看上去特别凶，但我爸和他们打一点都不落下风。只是最后四个鬼爆炸了三个。我爸躲掉了前两个，但没躲掉第三个。”
涂蓝埙逼问道：“然后呢？”
南邵辰说：“然后我爸的肩膀和胸腹处出现了裂纹，就像摔碎的雕像一样，里面流淌出银白色的光，流血似的滴落下来。然后最后一个围攻他的鬼扑了上去，将他撕碎了，他逐渐变成透明，化为烟雾消散在路灯下面……我想做点什么，但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根本救不了他……”
南邵辰在电话里“呜呜”哭起来，涂蓝埙也无心安慰他，说了两句不太管用的劝导，整个人僵硬得不行。
她握紧手机，强逼着自己重新掌控躯体，思维回笼。
南邵辰描述的鬼魂湮灭的场景，有点过于真实了，和她之前见过的差不多一模一样。
而且那个鬼多半就是N。
N去西省做什么呢？也是和国外一样的特殊任务？想要收拾掉那四个厉鬼但是被反围了？
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恰好在南邵辰楼下被天国集□□来的死鬼截杀？等等，他为什么出现在南邵辰楼下？
他为什么死在南邵辰楼下？
涂蓝埙深吸一口气，按理说这时她应该感到悲伤，但她就好像穿越到七年前被绑架那天的自己身上了似的，一切情绪都淡漠游离，只有理性思考，操纵身体做该做的事情。
她在这个世界上，比王艾拉在灰色城窟更像一个玩家，但她并非自愿如此。
拨通文冲的电话，文冲问：“有事吗？”
涂蓝埙沉默几秒后，轻哑道：“文主任，你派出去的人好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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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蓝埙再次来到南分局，之前她来这就像回家，这里是新人生的起点。
但现在再看到那整饬亲切的小院，还有方正的楼宇，涂蓝埙只觉得这地方是个舞台。
专演一场与隐瞒有关的默剧的舞台，那默剧长久以来凝视着她，而她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涂蓝埙上楼右转，进了那个卫生间，就是旁边有一间休息室、被N炸过的公共卫生间。
文冲过了两分钟才进来，问道：“怎么来这了？”
周围的瓷砖和隔板都是新换的，这里少有人用，所以只有干净的水汽味道。镜子反射冰冷明亮的光，洗手台也干干净净，涂蓝埙盯着镜中显得格外阴森的自己。
“这里被炸过一次。”涂蓝埙简短地说：“被我的那个鬼朋友，你知道的，他叫南西山。您还曾经暗令我监督过他。”
文冲点点头：“我有些印象。”
涂蓝埙挑眉，“文主任似乎完全不奇怪，这个地方是被南西山炸掉的。您好像早就知道了？”
文
冲在镜子里盯着涂蓝埙的眼睛，良久没有出声。还是涂蓝埙先笑出来，淡淡说：“因为他是您的下属或者联络对象。”
文城这才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好像她并不真的惊讶，只是为了给涂蓝埙一些情绪价值的安慰。
涂蓝埙狠狠吸了口气，继续她的推理，“这里被炸掉，当时我以为是N觉得好玩。但仔细推敲时间的话，您当时让我在休息室看资料，您出去了，去了很长时间……”
一切都在她大脑里串成线，涂蓝埙猛然抬头：“您那时在卫生间，和N在一起商议某件事情，这件事情太大了，所以情绪失控的N炸掉了卫生间。”
文冲凝视着涂蓝埙，目光里包含很多情绪，有默认，有赞许，还有等待另一场爆炸的淡漠感，最终她说：“你说得对。不过南西山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他是在你担任开发区主理人后，才被我们联系上的……”
涂蓝埙的心绪百转千回，她最信赖的前辈和单位，和她最好的朋友兼爱人，一直在她眼皮子下面玩碟中谍？
“为什么防着我？”涂蓝埙问。
文冲叹了口气，说道：“不是防着你，如果不信任你，游管局自然不会将那些任务以及开发区的主理权交到你手上。只不过你和南西山是总体工作的两个不同版块罢了。”
涂蓝埙又问：“我能知道他现在去做什么任务了吗？”
文冲想了想，说道：“具体不能告诉你，大概就是在国内国外寻找一些人、拉拢一些人，再暗杀另一些人。对了，你说他……是怎么回事？”
涂蓝埙抬起眼皮，说：“南邵辰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凌晨时分他在西省公寓里，看到楼下有个面貌近似南麓的鬼魂被四个厉鬼围攻，其中三个自爆一个补刀，最终那个近似南麓的鬼魂被消灭了。”
她的话渺淡到没什么情绪，文冲深深看了涂蓝埙一眼，没回答，拿起手机敲了几下，随即脸色沉下来。
“刚刚确认消息，是有这回事。”
涂蓝埙感觉嗓子噎了一口气，她缓缓问：“什么？”
文冲再次回答：“西省的工作人员说，本来应该在今早六点被接洽的秘密地点……并没有等来负责联络的人。总部的遥控装置也显示，他的波动消失了。所以南邵辰除了错认身份，其他说的应该是对的……”
涂蓝埙麻木地站在原地，感觉文冲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可她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嘴唇蠕动道：“为什么我问了你才查明白。这事不应该一发生你就知情的么。”
文冲说道：“每天的各种信息像海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只有一副眼睛和一个大脑。”
涂蓝埙继续问：“因为属于南西山的行动等级，对你们来说并不机要……对么？”
文冲用力按了按涂蓝埙的肩膀，说道：“行了，你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的任务是回到开发区，快速修整好自己的状态。现在可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对了，楼上刚举行小追悼会，你要去看看么？”
“给谁的？”
“给南分局下属派出所的一位辅警，刚牺牲了。因为你不认识，就没喊你过来。”文冲说道。
涂蓝埙明白过来，文冲这是想告诉她，在这次战争中会牺牲很多人，可能是她，可能是文冲自己，还有那位英勇的辅警，以及消散在西省的N。
他们每个人都可能会死，有的有机会变成鬼魂，那鬼魂死后会变成什么东西。
不知怎么地，涂蓝埙忽然想起了前三条条约的内容。
有一条是回归世界意识本源，即彻底消失了。
但还有一条和消逝无关的，大概意思是，被人观测本身就会改变被观测体的状态。不管当时还是现在，她都没太听懂。
楼上是追悼会现场，然而哀思程度只是浅浅的，摆着一些白色的花，用黑白绵纸包裹着，正中间的桌子是一张黑白遗像，一位小伙子在里面微笑着。
可现场的人们虽然眼睛有些红，却在谈笑，涂蓝埙还看见了小张，小张在剥开一块水果糖往嘴里塞，对着眼前的人的笑得直不起腰。
哦，她对面那个人正好站在遗像前，和遗像长得一模一样。
辅警小伙子的鬼魂还是憨憨的，跟小张一起乐，涂蓝埙这是第一次目睹有人参加自己的追悼会。
对这里的工作人员来说，一切都没结束，因为鬼魂是人类的第二次生命。他们相聚于此，只是为了追悼活人身份和□□的凋零。
活人死后能变成鬼回来，可鬼死掉了呢？
还会回来吗？
文冲随手从旁边揪来一朵花，是朵白色雏菊，花瓣细嫩尖长，而花心是深墨绿色近乎于黑。
那朵花被递给涂蓝埙。
涂蓝埙不知怎地想起了灰色城窟中的眼眸雏菊。
那次她躲在花店后房，N将一支雏菊放在缝隙前，“眼眸”正对涂蓝埙。
他的意思是：我看见你了。
文冲将雏菊花放在涂蓝埙手里，出奇地使劲攥了下涂蓝埙的手，若无其事道：“回去多睡一会，睡不着打打游戏也行。”
第167章 讨厌你了
涂蓝埙直到走进便利店大门,还处于愣怔当中，她差点没能坐上椅子,向后趔趄一下，然后盯着天花板的灯晕发呆许久，才觉得眼睛干涩。
“你怎么了？”电脑女鬼从屏幕浮出来。
涂蓝埙目光直愣愣的，“Kris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什么？”
“张东康，也就是鬼匪二哥说的。”涂蓝埙重复一遍，“Kris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电脑女鬼坐在显示器上晃腿，“他可能被Kris骗了，被我们榨出来的不过是被信以为真的假情报。”
涂蓝埙这才抬头,显示器播放一款装修小游戏的flash动画,像素家具叠成彩色糖果屋,她问：“游戏世界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吧？”
“你说哪种？宇宙中飘浮的那些类地游戏世界当然不是，但我们玩的电脑小游戏……”电脑女鬼忽地卡住,眼睛反映幽光,表情愈发诡异。
“是啊，灰色城窟和你玩的这款梦幻妙妙屋的区别在哪里？它们都是游戏。如果有天梦幻妙妙屋入侵地球，童话糖果人也能犯下一桩桩血案。”涂蓝埙说。
电脑女鬼一脸宕机,“我听不懂。”
“七年前,Kris引动诡异游戏入侵地球。三十多年前，维奥拉自杀化身AI生命，可以说她更换了自己所属于的世界，从地球跳跃向数字空间。她是Kris的先蹈者和点拨人。”涂蓝埙渺望顶灯，试图分辨光晕下旋舞的微尘，“维奥拉做的事叫悟道，所谓的个体飞升，抛弃人生奔向更高维度。而Kris想更进一步,他要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