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头条新闻：【侨民富商暴死家中，尸体悬在十米高空吊灯，死状凄惨！】
新闻来自将近七年前。出于保护死者隐私，新闻照片只放了一栋纯白色别墅的正面照，警灯记者环绕，家属和佣人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死者的名字涂蓝埙竟然听过，季敬严，一个做近海捕捞生意的，一直在隔壁临海的省份活动。没想到他死了。
“我们干的。”鲜于青云定定看过来，笑：“他是256号的买家。也是胡海生的好朋友。好朋友应该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尸体。”
第74章
暗度陈仓
涂蓝埙抽了口气。
256号,索倪亚？
鲜于青云叹了口气，到底将她们曾经历的事娓娓道来。
“我死于一场带团出国旅行。最后的葬身之处是边境线外的外国机场厕所。”鲜于青云说：“那个国家不禁枪,恰好那段时间机场非常乱。外国警察最后没找到我的尸体。呵。”
但翡翠色人鱼那双闪着火星的眼睛告诉涂蓝埙，对方一定掌握了什么。
鲜于青云从腰后拿出一柄小锤子，装在密封袋里，笑：“这是当时杀我的凶器。”
她灵魂苏醒得比正常鬼魂更早，竟然先于外国警察找了回去，顺利截到搬运自己尸体的垃圾车，拿回了锚，顺手偷掉凶器。
“你看清杀害你的人的脸了吗。”涂蓝埙问。
鲜于青云胆气十足：“看清了,但没用,就是外国的帮派小喽啰,临时雇来的。”
“那么你是怎么被抓到的？我是说灵魂。”涂蓝埙有些不解，“你都苏醒了。”灵魂苏醒得早,不能侧面印证力量强大,但与死者的意志力有关。
这个娇小的美人鱼一看就是很坚韧的类型。
“我记得有一张网……”鲜于青云回忆道：“我们中其他人也有类似网的记忆。它不是一张具象的网，无形，但你被它抓住时,你能感受到那是一张网。”
大多数实验品们是被网走的,后来的事情涂蓝埙已经知道了，他们被改造成美人鱼。
鲜于青云指正：“不止是美人鱼，还有魔鬼鱼、海豚、幼鲸和螺中少年……”各种被艺术加工过的……观赏宠物。
然后被高价出售给客户。
“我不明白。”涂蓝埙说：“买一个灵魂回去要怎么，呃，对待ta呢？我的意思是，怎么保证你们不虚化消失呢。”
鲜于青云回答：“我们有一种特殊的鱼缸，是配套出售的，即使虚化也跑不出去。”
不知是出于技术限制,还是排斥低级黑暗，唯一还算幸运的一点是，人鱼和海洋幻想造物们可以无法被买主触碰。于是大多数买主将他们带回去，不过是装点豪宅或地下室一角的拟真观赏品。
鲜于青云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只遥控器，它对应的特制鱼缸已经被砸毁，她只能按着键钮解释：“这个是换水的，这个是喂食的，这个是制造脉冲波浪、强迫缸内灵魂互动的。”
涂蓝埙低眉：“你们……有使用寿命吗？”
这个问题相当反人性，但她不得不考虑这点，倘若改造灵魂像大多数鬼魂那样，相对于活人寿命是几乎“长生”的，再传给买主的子子孙孙……
很容易暴露给外界的。
“五年。”鲜于青云笑了一下，“只要被卖出去，就只剩五年左右。这是为了确保稀缺度。”
也是为了营造一种神话般的悲剧之美。
“改造过程呢？”涂蓝埙问。
沉默在空间里蔓延，只有幽绿幽蓝的水光摇漾在墙壁，把这个地方照得好似死亡深海。
鲜于青云微微抬起手，坦然：“记不得了。我们的灵魂被带到这，拍照，关起来养着，然后同一批认识的人越来越少。轮到我自己的那天，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睡一醒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她话锋一转，“索倪亚可能会知道。”
说完这句话，更多影子出现在鲜于青云身后，越有四五个，有人飘荡着大水母的长触须，还有体表附着虎鲸皮肤的。涂蓝埙还看见了她留意过的赵旭。
赵旭的下半身也是鱼尾，但从并拢的双膝往下，就变得又尖又长像根鞭子，旗帜形状的三角翼鳍在他身后摇动。
“哦，天哪。”她听见刘茂盛说：“这些孩子们……”
其他幸存受害者出来并不是为了打招呼，他们冷冷盯着涂蓝埙，目光溢出一种怨意。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改造鱼人们没对涂蓝埙等人下手，或许是冷冷站在后面的N和米哈伊尔起了某些作用，但她还是明显感受到，这里不欢迎长有双腿的人。
在场的每个到访者都比他们多了一双腿，涂蓝埙还要加上加一条命，受害者们不太容易在长年的离群索居后，还保持原本的性格。
“当久了鬼，往往就谈不上人性了。”这是N之前说过的话。
涂蓝埙没有直视他们，目光尤其避开属于鱼的那部分，自然落在鲜于青云脸上，“索倪亚不在这里？”
“我希望你们能去找她。”鲜于青云回答。
“她去了哪？”涂蓝埙问。
“这里形成场域的时候，索倪亚不在，所以她没被困在这，也不受场域保护。”鲜于青云简短地说：“她干掉那个富商之后，找到了我们，点拨我们反抗的方法，然后她暂时离开，没说地点，却再也没按约定的时间回来。我猜她出了事。”
涂蓝埙点点头：“当然可以，索倪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八个月前。”鲜于青云说。
涂蓝埙眉头一抽。
八个月，就算投胎变成孩子，出生证明都能开出来了。
他们要在鹿城甚至鹿城以外的地方，找一个八个月前离开这里、不知何向的鬼魂？
“我们可以试试。”她谨慎地暗示：“但这事风险很大。”
鲜于青云还是那副老辣的气派：“索倪亚手里有你们要的东西。”
“什么？”
鲜于青云抱起双臂：“一份原始项目数据文件，富商家里搞出来的。你们知道，那姓季的和胡海生关系很好，他们打算合作经营来着。”
原始项目数据文件中可能包括技术来源、项目参与人员名录，以及最核心的操作过程。
可问题是，索倪亚究竟去哪了呢？
倒不怕找不到她，手里还镇着块怀表呢，只是八个月这种数字……
涂蓝埙简直记忆犹新，八个月，是鹿城当下这一轮诡异入侵的开始节点。开发区商业居住生态崩溃的起始。
本轮有一个最大的恐怖游戏被侦测确定，名称如雷贯耳。
《灰色城窟》
“我们会试试。现在说说索倪亚改造后的样子，最好还有其他信息。”
在鲜于青云口中，索倪亚满头黑发，有一条巨大的座头鲸形状的鱼尾巴，但尖端更加凌厉，体前有风琴纹路般的白色线条。
“之前的几次外出，她去过胡海生的家，但那老小子很快搬家了。”鲜于青云回忆道：“最后一次离开前，索倪亚说要多走几天。”可能目的地比较远。
两群人就此告别。
杂毛小猫鬼再次和涂蓝埙等人离开，鲜于青云没管，因为它是索倪亚喂的猫，离开去找主人的。
“我们已经被关在这了。”鲜于青云说：“能走出去的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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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蓝埙一行人离开碧海潮生，没直接回便利店，而是在公路边找了个地方，尝试使用怀表，防止被反向追踪。
她闭上眼睛，周围再度出现千万点烛火。
不断回忆索倪亚的样貌，将其和座头鲸尾巴结合在一起，涂蓝埙心中好像有一根羽绒在搔：有感应，但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个。
“找不到。”涂蓝埙睁开眼。
N点头：“那么，她可能出于被封闭的状态下。”
既然怀表找不到，他们只能先回到便利店，度过这个腕上。
第二天起得很早，涂蓝埙做好去早餐店的准备，刚下楼，却发现N站在电锅前烧菜。
他完全不睡觉的吗。
N腰背笔挺，精神平稳得好像刚睡了好几个小时的不是涂蓝埙，是他。
“来吃饭。”他瞥她一眼。
米哈伊尔闻着味从铜猞猁里钻出来，电脑女鬼从屏幕里探出一条胳膊，困困的声音响起：“给我留饭哦，我熬夜打游戏了。”
说完胳膊缩了回去。
今天计划去找李傲“报案”，米哈伊尔一听警察两个字就头痛，强烈拒绝偕同出行。
“为什么不把人请到咱们这来呢？”仍然在蹭饭的武龙问。
刘茂盛想了想：“这样比较正式。而且咱们频繁在店里和李队长见面，容易
被坏人知道。”
“哦……”武龙低头扒饭。
今天开车的还是涂蓝埙。
不让原则上已被吊销驾照的鬼上路行驶，是她身为鹿城市民的最后一点责任感。
车内广播开着。电台主持人的嗓音蓬勃明亮，很适合在晨光中响起。播的是最近爆火的网络新闻：某某医院器官移植手术曝光事件。
武龙带来的影响比预料的更大，人人皆知，但没被主流媒体传播过，结合李傲的态度，事情并没有被压下，只是还在讨论中。
期间他们越过一个个早餐摊子，车流嘀嘀，涂蓝埙远远望见德世医院的楼顶，不知道它的门庭如今冷落或否。
南城分局很快到了。
涂蓝埙预先和李傲发过消息，他已经提前坐在办公室里。
今天来的人只有涂蓝埙和N，N还是隐身状态，所以李傲只泡了三杯茶。
涂蓝埙一杯，他自己一杯，还有角落沙发坐着、制服搭在一边的女人一杯。
“你好，涂小姐，我叫文冲。”文冲起身，稍握一下手，继续坐回去吃油条豆浆。
“文警官好。”
涂蓝埙敢保证，刚刚N转身观赏李傲的资料柜时，文冲的目光朝N偏了一下。
她能看见他。
文冲拿起一根完整的油条，扬了扬，微笑：“涂小姐，要不要来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