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秀 第103章

“那是，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弟子。”

两个人轻松地吹着水，陆续有人离开去化妆或是透气，雪中飞结束了手里的游戏，也走过来坐下，把手放在药师肩膀上，“飞扬虽然厉害，但发明赵飞燕体系的人更厉害——你想说的主要是这个吧，我明白。”

大概新世代的小孩都是这样，天秀刚接手战队的时候，她和雪中飞还不算太熟悉，可等雪中飞走了，两个人网上聊多了，再见面反而觉得是熟朋友，雪中飞大概也有类似的感觉，从说话语气就能听得出来。天秀伸头看看，发现STG的新运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就笑着问雪中飞，“你敢公开和我说话？不怕被判通敌罪啊。”

“说什么呢。”雪中飞不以为然，“俱乐部还能干涉交友了？”

“怎么对新俱乐部一点归属感都没有。”药师和雪中飞看来也是很熟悉了，他用欣赏的口吻开着玩笑，音量不大。

“应该说这是对我最有利的解决方案，我要感谢Shawn姐才对。”雪中飞的语气还是那么清晰又冷静，“如果不从运营入手的话，难道要买水军反带队员的节奏吗？到时候被带节奏的不是我就是队友。”

他的语气很理所当然，又充满了漠然，“我凭什么要为同事买单啊？”

运营大概都出去了，这会儿屋内剩下的都是选手，雪中飞没有放小音量，Kitty和初晴都听到，居然也都表示赞同，“是啊，凭什么啊，带节奏带来带去，都是为了她们的KPI，但是受伤的都是选手啊。”

虽然运营不在，这话也还要小小声的说，初晴义愤填膺，看来没少被欺负过，“她们就仗着自己躲在幕后，没姓名的，做什么事都是选手买单呗。就算知道是她们做的，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都不行的——她们自己都不用微博！就该扇几个大巴掌！打进医院最好。”

“都是来赚工资的，打好比赛就行了。”Kitty也说，“怎么地，还真的被控制了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切都摊开在网上说清楚，看看到时候是谁死。”

——所以说，关系到切身权益，真的没有一个人是傻的，天秀还真没想到自己在选手中得到普遍支持，居然大家都懂得这个道理，还反过来关心她，“凶姐，你没什么吧？私下没骂你吧？”

说话间，几个运营也和化妆师一起走了进来，天秀看他们一眼，特意提高音调，“骂我干嘛？联盟本来就不允许买负面水军的，我们周边都卖脱销了，有本事的人当然不用带节奏也能固粉卖周边的咯。”

这句话摆明就是说给STG的新运营听的，小姑娘脸色阵青阵白，雪中飞微微笑了下，药师为她喝彩，“说得好！比赛就是比赛，搞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真是欠打。”

“就是！”

“活该的，也不想想这些节奏给选手带来多大的心理创伤。”

“故意带节奏就是活该，打死不冤。”

凡是教练和选手，没有一个会喜欢网上这种节奏，在这一刻选手反倒是达成了共识，无视俱乐部的分野全面排挤运营似的，天秀也笑了，“好了，不愉快的事情都不说了，反正水军公司就这些，什么粉圈，你能卧底我也能，就看谁会混，反正被打了想报警随便啊，自己的微信查不出毛病就行了。”

虽然在场的运营就这么几个，但话是摆明了撂在这里了，等于是放给十一间友商听的，Kitty啧了一声，对着雪中飞有点真情实感地羡慕，“雪飞，后悔转会了吧，这个老板好**啊！”

“哎，说啥呢，”眼看几个运营脸都红了，李经理赶紧出面劝这个劝那个，“这个不就是那个Halley自作主张的吗？为了KPI都昏了头了，都过去啦，她也辞职了，飞扬也原谅她了，也不是啥大事，别说了别说了。”

他是好意，但这话说得不怎么得体——本来节奏到底是不是STG带的，对外并没有完全坐实，人是不是EG打的……嗯，李经理这话也没承认人是EG打的，倒是坐实了STG带了节奏，Halley就是因此引咎辞职。站在EG这边的听了自然爽快，但那些心虚的人就肯定觉得刺耳，运营脸色不好，选手都在偷笑，李经理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左右张望，满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这家伙有时候气人，但有时候还真有奇效，天秀很享受现在这种气氛，偷笑了一会，看药师笑完了有点感慨的样子，想要问他怎么了，又觉得场合未必对，正好这时候节目组进来人宣布，“李歌手到了！”

毕竟是当红流量艺人，运营没几个不追星的，正好全都拥出去看热闹，也岔开话题，避免了尴尬，就连好几个选手也是好感路人，跟着跑了出去，话题也就跟着岔开了，化妆师过来叫药师和雪中飞过去，药师站起来对天秀倒是主动说。

“都没顾得上说，我刚问你队里的事，是想和你说什么来着——哦对，是你们队的打野。”

他被拉着走远了，声音只好渐渐加大，“你们队打野这样不行，赢不了的，没时间给他们练了——”

“我说，你要不要考虑顶两场，去打个野啊！”

第106章 短板

“凶姐回来了。”

“凶姐, 节目录制得怎么样啊？”

“对啊，给我们讲讲呗，见到李歌手没有！”

“他有没有给你搭讪啊！你们是搭档啊，拿到微信没有！”

“哎干嘛呢，好像你们不认识他一样，这不都是老熟人了吗？”

才刚从录影棚回来训练室，天秀就快被问题淹没了, 她不禁好气又好笑, “你们带李歌手上分都多少次了啊, 今天李歌手还说起你了呢，雨娘，之前在KG的时候你带他上了好几个段位。”

“那是初晴和他熟悉。”若花雨说, “其实也不是初晴和他熟悉吧，就都是微信加着认识的，现实中没有见过面, 相当于不认识。”

这倒确实是, 这种带上分的关系，就看个人的了, 初晴明显社交能力要比若花雨好, 带上分的过程中聊两句游戏，一来二去就熟了, 若花雨这种带着上分一句话没有的, 微信加了也和没有一样。天秀说, “还不就是那样, 一个鼻子两个嘴……不对，两双眼……不对，两只眼！”

众人都是哄笑，天晴叫，“录制太累了，凶姐累晕了吧！”

“是挺累的啊！乌烟瘴气、晕头转向的，除了录节目没什么多的话，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更没什么火花。”天秀凶巴巴地说，打消了一干人探听八卦的念头，“今天你们训练赛打得怎么样了，赢还是输？”

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天秀一看就知道是输多赢少，她心头也飞来了一朵乌云——其实，职业选手的日子真的枯燥又无聊，而且压力确实很大，他们的喜怒就是由一天训练赛的胜败决定的，也就是说，在一间俱乐部开心的时候，同时肯定有另一间俱乐部很不开心，完全是零和游戏。

对于竞技比赛的观众来说，这种胜负压力对他们的生活是一种很好的调剂，甚至比自己打排位还舒服，不用全程操作，跟着看就行了，但对职业选手来说，这种压力是如影随形渐次增强的，而且除了训练赛和比赛本身之外，他们还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在平日训练赛中，喜怒由胜负决定，已经很窒息了，等到比赛日当天，抗压能力不强的真的有去厕所吐的，毕竟训练赛打得好可不代表比赛也打得好，对观众来说短短一两小时的BO3，对选手来说就是一整周、一整月甚至是一整年的意义所在。

一开始，天秀对这种思维模式还没什么了解，比赛就是大型排位呗，再加上她又Carry，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选手喜欢抽烟喜欢撩妹，甚至屡禁不止，也没法规律作息。现在她渐渐懂行了，渐渐更厉害了，反而也渐渐地更能明白选手们的心理了，真的训练赛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游戏本身就能把泰半意志力全吞噬进去，训练赛赢还好，输的话，再怎么懂得排遣、假装，心情也还是沮丧的，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鞭策自己去健身了，这时候，任何能供给快感的娱乐都是他们急需的。

不管是肥宅快乐水——大量的糖分能让人瞬间High起来，还是一根烟——尼古丁也有一样的功效，还是一个妹子——男人的天性就不必说了，只要是能让他们开心起来的东西，选手都得尽量去摄取，否则，就像是一块海绵，一直被紧攥着，不吸水的话，迟早会破碎的。

心理上的破碎，说不定就是抑郁症、躁郁症，或者是在直播的时候情绪失控狂喷队友这种表现，也是过量的心理压力导致的举止失调吧，怎么想都觉得选手需要定期做心理咨询，传统竞技体育，怎么说锻炼后还是产生内啡肽的，还有一点欣快感，电子竞技连这点欣快感都没有，每个选手内心的抑郁说不定都是一座宝藏，再想想被运营当作KPI筹码互相攻讦的现状，甚至无需运营带节奏，就硬是比别的圈子嘴更脏更丧心病狂的喷子，以及习惯了这种喷法，甚至把圈内扭曲的规则当成入圈门槛，喊着‘电竞圈就是这样，不适应就别进来’的舆论，真觉得他们是够可怜的了……多少钱也不能这么扭曲人性啊，就这样赚来的钱，可能还不够以后治病花的呢。

说来奇怪，越是浸透在这个圈子里，天秀的脾气反而越好了，刚开始她只想着怎么样都要把队伍带进季后赛，能走多远走多远，走得远些才能卖个更好的价钱，但现在，她对成绩好像已没那么在意，没那么急躁了。训练赛没打好，队里问题没解决，她心情也跟着烦躁，竟没有想迁怒的意思，反而和人格分裂一样，心里虽然也急躁，但开口的时候却很冷静，仿佛有一种超凡脱俗的俯视视角在脑子里，掂量着队里的问题。

“今天上的是猪猪打野吧，怎么输了呢，是和飞扬的默契不够吗？”

不得不说，药师的眼神是真的毒，流浪英雄池是有问题，上了两场被摸透以后，BP就好针对了，他也觉得浑身难受，自己主动要下来练射手。这样之前在下面练射手、野核的猪猪可以上来顶，但是他和飞扬训练赛没搭配过几次，报点什么的还好说，在团战的技能Combo，平时开局反野控野的视野默契上，就很不足，这也是换人很容易出现的问题。

最简单的例子，从自己野区往河道走的时候，如果流浪一直喜欢从龙坑往下绕，那么飞扬站视野的时候就会自然的先排除这条路线上的危险，但换了猪猪，如果猪猪喜欢从龙坑上头绕的话，这段视野就是完全陌生的，很可能被抓住了打一套，必须回家补给，就掉了节奏的主动权。这些都需要格外的沟通成本来Cover，在整支队伍来说，会影响他们的灵动性和稳定性。

“也不能说默契不够吧，就是不好赢……”韩旗上前说，“逆风以后他们很难找到节奏去反打，得靠雨娘去莽一下找机会，找到就有，找不到就没了。可能也是这个版本，赌性太重了，就靠前期一波团，雪球滚起来以后很不好翻盘。”

“我感觉我们上猪猪的时候，运营也存在一定问题，就是他的节奏不太能和我们磨合在一起。”天晴一直是很敢讲的，所以别看他做为肉边也就是中规中矩，还没有过异常Carry的表现，但首发的位置倒是自然而然就坐稳了。“他要支援的时候，我这边经常是有线来的，放线支援如果还团不赢就很伤。”

放线支援没团赢，很可能会掉塔，放线这边的经济也落后，这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肉边常常放线的话，C位有人保护，可以打出高额输出，但己方的兵线就不会太好，其实受惠的是C位的风评和数据，当然肉边也能刷出高额的承伤数据，相应的战边就会承担到更多的压力——线不好的话，局面逆风就很依赖战边去切对面的C位来扭转局势，给辅助的视野压力也会更大。有时候说是辅助捞了，但队内开始分锅归责的话，搞不好责任就会是辅助——肉边——打野这样的顺序传递过来，肉边为什么经常放线？要么是打野要支援要在关键时刻，要么就是肉边自己不喜欢带线，更愿意保着C位走，把经济让给C位，这都是只有自己队伍才知道的内部情况。

在EG这里，天晴是想吃经济的，看起来他和猪猪的节奏不怎么一致，天秀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是多练，训练赛大家不要怕吵架，都多说一些自己内心的想法，多沟通才好磨合。”

她想了一下，“老炮，明天你和猪猪轮换打训练赛——今天跟看训练赛你有什么感觉吗？打野的节奏找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