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青手
他唇角微弯,从容浅笑道:“你们这里的待客之道倒是特别,以毒蛇相伴,叫我夫妻二人如何歇息?”
锦瑟另一只手拢在袖间,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人,伺机而动。
月闻言回神,手中笛子微微一转背到身后,似恍然大悟,“想来是风又顽皮了,给你们挑了一处不太适合歇息的地方,现下宫中已设宴静待,我先带你们去赴宴,待宴罢再领你们去歇息的地方。”他说着转身往前走去,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怎么到了这里。
锦瑟眼眸微微一黯,正欲伸手为爪袭去,月的身形却如虚影般往前移了一步。
锦瑟瞬间收手回袖,静待其变。
月似没有察觉,继续在前头带路,“你们先头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碰上他们用活人祭祀?”
锦瑟眼眸微转,似笑非笑道:“看到又如何,难道也要拿我们去祭祀吗?”
月转头看来,清秀的脸庞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你们是贵客,他们自然不会这样做,只是那些人却不是,他们犯了错误,才会遇到那样残忍的死法。”
沈甫亭脚下平稳,闻言平静问道:“不知他们犯了什么错?”
“天真,痴人做梦想着逃,这种地方哪里是能逃出去的,进来了就准备好关一辈子,别想有活路……”他话中些许叹息,似在可怜,又似在感慨。
沈甫亭闻言神色未明。
锦瑟却露出了一抹笑来,刚头两场死里逃生让她越发生起了趣意,如今难以脱身的处境反而让她更觉刺激。
洞穴中的清风微微拂过锦瑟的红色裙摆,扬起的薄纱绣着精致的纹路,在朦胧的光线中极为耀眼,似九重天上仙家物,且不是寻常仙家有的物件儿。
月看了一眼,不由开口道:“姑娘的衣裙真好看,不像是凡间的东西。”
锦瑟眉眼微转,看向一旁的沈甫亭,“这是我夫君送给我的,自然好看。”
月看向了沈甫亭,似对他的身份微含疑惑,视线落在他的衣衫上,又觉不妥,却到底没有点明,“公子好眼光。”
锦瑟见他看着沈甫亭的衣衫,不由笑盈盈道:“这绣花是不是很别致,我先前给他绣上的时候,他还不乐意,你倒是来说说,好看不好看?”她说话间,伸手拂向了沈甫亭的衣衫。
沈甫亭伸手挡开她的手,冷淡看了她一眼,似不想理睬。
锦瑟不由轻哼了一声。
月闻言却是意有所指,话间依旧叹息,“姑娘绣的很好看,也配公子,可惜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太出挑了……”
沈甫亭闻言抬眸看向他,见他眼中含着些许同病相怜,心底浮起一丝不好的直觉。
月带着他们七弯八拐,过了地形复杂的地宫洞穴,到了宴上,那里已经摆好了的席面,歌莺舞燕,丝竹声起,热闹非常。
男皇端坐在靠榻之上,见他们过来,面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本宫特地吩咐了人摆宴招待二位贵客,美酒好菜二位尽情享用,不必拘谨。”
沈甫亭闻言有礼有节回道:“多谢客家招待,我与内子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可来我们府上一聚,我们必然会好好招待各位。”
既然都没有点破,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男皇闻言哈哈大笑,看着沈甫亭似乎极为欣赏,“年轻人就是有魄力,来我们这做客,还想着邀我们去家中,真是胆大……”
周遭男人闻言哈哈大笑,看向这里,视线明目张胆,显然是在看锦瑟。
这话显然已经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毕竟,他们二人若真有本事,又怎么可能被区区蛇群和尸人追杀?
锦瑟随着沈甫亭入席,明明这种危险的处境心中却莫名兴奋,这种危险又刺激的感觉,若不是妖力无法使出,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无法体会。
洞穴之中歌舞升平,或在空中跳舞,黑色的衣裙飞扬,平添几分诡异的美态。
一曲终了,前头绿衫男子端着酒盏往他们这处走来,面上和善笑道:“公子既来了这一处,独酌未免无趣,不如去与我一道去前头热闹。”
沈甫亭掩饰得很好,只余唇瓣上的伤痕有些醒目,并看不出来何处不妥。
他闻言端起酒盏,起身客套,“随客家安排。”
那中年男子没有再看锦瑟,请着沈甫亭离开过后,倒将锦瑟一个人冷落在这。
锦瑟心中不解,只静静看着,发觉那靠在榻上的男皇,眼尾吊起,视线落在沈甫亭身上,笑得颇为古怪。
锦瑟微微一怔,心中有所觉,再次看向沈甫亭。
他站在几个中年男子之中依旧鹤立鸡群,长身玉立一眼就能瞧见,气度不凡,便是连背影都觉惑人。
他生的并不女气,也没有柔弱之感,惯在上位的威严气度再怎么遮掩都抹不去痕迹,就像他看似温润含笑,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般反而更招惹恶意。
她眼眸微转,看向一旁吹笛弄箫的四个男子似已,以及宴中清秀可人的男子,一时顿悟。
原来这些人看的一直都不是她,而是沈甫亭……
锦瑟见状面露不悦,这些人胆敢来抢她的玩具,多少惹她不喜,可惜人太多了,即便她有力气拧光所有人的脑袋,也可能会累死自己,一时只得以手托腮静静看着。
沈甫亭这厢一直被灌酒,那些男子笑吟吟围在身旁替他倒酒,一口一个小兄弟,叫得极为亲热。
“公子海量,本宫这处也敬你一杯。”男皇见他不显醉意,笑意晏晏上前,拿着酒盏与他微微一碰,不知怎的,酒盏忽然一歪,酒全洒在了沈甫亭身上。
“对不住,我这手是老毛病了,一不小心就抖,将你衣衫弄湿了。”
“无妨。”沈甫亭欲自行擦拭,却发现他的手在胸膛若有似无的摩挲。
沈甫亭动作一顿,看着那只手带着的暗示,慢慢抬眼看向男皇,眼中眸色极沉,黑的深不见底,莫名瘆人。
一旁的中年男子见状面露淫笑,完全没有察觉他们招惹得是怎样的一个煞神,反而不知死活,越发过分贴上来,“既然衣衫弄湿了,索性脱下来晾晾干罢,反正这里都是自家人,没有关系。”
沈甫亭眼中眸色暗过一瞬,面上波澜不惊浮起淡淡一笑,伸手不容拒绝推开了周遭的人,依旧没有将窗户纸捅破,看着男皇似笑非笑,眉眼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在眼里别有魅力。
“既然衣衫湿了,在下便回去换一身,今日内子在此,又不胜酒力,不知明日还有宴否?”
男皇自然知道这是托词,不过他还真就吃这一套,若是太快服软反倒失了意趣,这样难以降服的才有征服的欲望。
他拿起侍女胸口盛着的果子,往上一抛投入嘴里,眼含露骨淫荡,“莫说是明日,只要公子愿意,日日都有宴席摆着,好生招待公子……”
沈甫亭闻言微微一拱手,依旧有礼有节,“既如此,那我与诸位明日再会。”
“那就静待公子。”男皇满眼志在必得,又派了月送他们回去。
沈甫亭转身径直越过围在身旁的几个男子,疾步走来面上已带暴戾之意,若是往日九重天上的仙者看见,恐怕会生生抖成筛子,毕竟腥风血雨已经有了征兆。
锦瑟见他这般回来,收回了托着腮的手,一脸看戏的模样。
沈甫亭走到她这一处,一步都未停留,“锦瑟,随我回去。”
男皇听见这个名字神情怔然,只觉耳熟至极,他面色一变,“你……你叫锦瑟?”
沈甫亭脚下微顿,转身看来,面上神情莫辨。
锦瑟闻言看向男皇,笑吟吟道:“是又如何?”
男皇神情顿住,眼前这笑当即与脑海中一个名字重叠在了一起,是了,就是她,寂斐身边的宠姬就是她,就叫锦瑟!
当年就是这个女子,又横又阴毒,仗着寂斐的宠爱,恣意妄为,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怔神片刻,恢复了寻常,看着她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锦瑟何等眼力,见他笑中带着几许讨好,当即了然,看着他微有几分打量,“我的名字自然好听,不过只有我亲爱的夫君能叫,你……不配~”她说完哈哈一笑,话间轻飘,越刺激就越好玩,唯恐天下不乱才是她的做派。
沈甫亭闻言默不作声看着她,眼眸深不见底。
男皇闻言呵呵笑道,竟未多言,面上颇有几分干,直让月好生伺候着送他们离开。
第34章
月送二人去了新的住处,依旧像个牢房,要什么没什么,“二位放心歇下,这处再无别物。”自然是不会再有,毕竟都已经试探过了深浅。
月临走前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公子切莫想着逃离,若是被抓到了,下场更惨,倒不如早些妥协少吃点苦头。”他话间有几许苦涩,显然深受其害已久。
沈甫亭没有开口,玉面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平静的让人不敢靠近。
锦瑟可没那个兴趣管他,自去水旁端详唇瓣上的伤,这可是咬的不轻,瞧着颇为有碍观瞻,一时心头不爽,照了许久。
月走后,沈甫亭行至石案旁坐下,咬破手指往杯盏挤血,待蓄的差不离,撕了一角衣摆下来,指尖沾血一一画下脑中所记。
待复杂的路线画下,前后连通,即便不熟悉整个地宫,也大概能凭着一角地貌看出些许端倪。
他静静看着,皙白修长的手指轻点其中空白处,眼中眸色渐深。
锦瑟手摸着唇瓣,回来看见他石案上的布,似一张地图,再见画着的路线极为熟悉,才想起是这几日行过的地宫路线。
原来他早就不动声色的将路记下来了,这记忆倒是好,这般错综复杂的地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地宫太大,他们也不过在其中走了三回儿,即便他记得再清楚,也终究是难逃。
若是再多给点时间摸清了路倒是没有问题,可惜他今日能不能安然度过都是问题……
锦瑟微微睨了他一眼,模样生得太出挑招人也是一种祸,不过那些人挑得可真是好时机,他如今无法自保,还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呢~
锦瑟见他只字不言,不由生了坏心,开口怒言,“这些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真是该死。”
沈甫亭指间一顿,长睫遮掩了眼中的神情,叫他玉面之上有一种莫辨的压抑之色,很是瘆人。
锦瑟见他不说话,靠在石案上看着他,很是担忧,“你怎么不说话,你现下这个处境叫我好生担心,那个宫主好像见过我,想来不会为难我,你就不一样了,那些人明显居心叵测,若是着了道可怎么办?”锦瑟面皮生得讨喜,这般言辞诚恳,满心满眼都是他,心悦之情溢于言表。
沈甫亭闻言手慢慢收紧,眼里微掀看向她,低沉的尾音微扬,“真的喜欢我?”
锦瑟没有半点犹豫,不加思索开口,“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否则怎么会想要和你谈情说爱呢?”
沈甫亭看着她许久,薄唇轻动,声音莫名压低,暗含一丝若有似无的牵引,“倘若我没有办法,你会帮我吗?”
锦瑟闻言神情微怔,终于装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帮你?”
她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姑娘,话间全是幸灾乐祸,“我看你也不是这么天真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现下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帮你呢?”她说着一顿,伸手勾过垂在身前的发丝轻轻一绕,笑的越发灿烂,“别说是帮你了,说不准我会没了耐心,打晕了你去换自由呢~”
沈甫亭闻言唇角微不可见一勾,冷讽的淡笑,扯动了唇上伤口,惹得一丝疼意,他轻抬眼睫扫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到发冷。
锦瑟懒洋洋靠在石案上,见状眉眼弯弯回视,笑中含着些许遗憾和同情,“你可不要怪我,都是你自己的错,你要是早些从了我的意,指不定我们现下有多浓情蜜意,你又怎会遭这失身之祸?”
沈甫亭眼眸微沉,唇瓣抿成了一条线,拽过被她身子压着的布,彻底将她当成了透明人。
一夜平安无事过去,锦瑟再醒来时,石屋空无一人。
她看向石案,那画了地宫路线的布也不见踪影,想来是怕的逃了……
锦瑟轻笑出声,默坐片刻,起身出去寻他,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人,正是昨日四个男子中的一个,腰间佩着剑,显然比先头两个更受宠。
锦瑟停住了脚步,手拢袖间,静看向他。
雪伸手对她微微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锦瑟姑娘,我们宫主有令,差奴才送您出去。”
锦瑟闻言未语,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我的夫君呢?”
雪闻言勾起一抹冷笑,似极不喜这个鬼地方,“锦瑟姑娘能离开已是万幸,就莫要再问不相干的人了,出去以后便忘了这里的事,那位公子就当没见过罢。”
“他现下在哪里?”锦瑟心中莫名不欢喜,就像被凭空夺走了玩具一般,重点是这个玩具,她还玩得正起劲。
雪领着她出了洞穴,到了洞口才开口回道:“我们宫主看中了他,他在哪里都一样。”他话中微凉,伸手指向洞口,“姑娘顺着这条路往外走,无论看到什么都做未见,自然就能离开这里,至于那位公子,姑娘还是不要再多管了,人各有命,一切都是天意。”
锦瑟站在原地默然不语,洞口的风微微传来拂起裙上红纱,如烟雾飘飘渺渺,煞是好看,只是风带凉意,平添一抹萧瑟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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