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青手
沈甫亭闻言竟是轻轻一笑,一副随便她的样子,根本没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看在眼里。
锦瑟心中怒火越发上来,抬起鞭子猛地往他身上甩去。
鞭子带着凛冽的力道,猛地抽在他身上“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衣衫上瞬间显出一道血痕,他却没哼一声,仿佛鞭子没有落在他身上一般。
锦瑟眼中神情越发阴狠,拿起鞭子狠狠往他身上抽去,鞭子带着凛冽的风劲打在身上,声音响彻地牢,却听不到求饶声。
沈甫亭仿佛没有痛觉,打他如同打木桩一般,没有半点乐子。
锦瑟满心怒火发泄不出,一时戾气越重,直上前捏着他的下巴高高抬起,“沈公子可真是厉害,不知是我打的太轻了,还是你太能忍了,叫我的鞭子都成了无用功?”
沈甫亭额间已经起了一片薄汗,唇角隐隐溢出了血,看上去依旧面若冠玉,即便有些苍白狼狈,也掩不住他的好看出挑,真真是生得一张好面皮。
他闻言不语,染血唇角露出一抹笑,似笑非笑的模样形同挑衅。
锦瑟气急,当即使了妖力,抬起鞭子狠狠抽打而去,一鞭抽过去瞬间皮开肉绽,沈甫亭额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片刻之间便见了血红,刚头若说只是皮外伤,现下却是不得了。
他硬是一声不吭受下,被汗水浸湿的长睫轻轻一掀,抬眼看来,眼中颇有几分古怪意味。
尽管这般虚弱伤重,可那危险侵略的感觉还是存在,看在眼里依旧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能挣脱枷锁扑上来,将人撕咬殆尽,如同猛兽一般,而她就是那个毫无还击之力的猎物。
四万年前封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看的人背脊发凉。
他越是这样看自己就越是挑衅!
锦瑟越发不喜,满心怒火都被激起,抬起鞭子狠狠抽去,“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的眼神看我!”
几鞭下去,沈甫亭不但没有收回视线,反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他似乎根本不痛,视线落在她面上一刻不离,安静的古怪。
锦瑟太过用力,情绪激动的无法抚平,以至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起伏的厉害,被打的没事,她这个打人的倒是累的不轻。
不但没有让他有一丝的害怕求饶,不安全感反而越发萦绕着她,即便处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也改变不了这种感觉,这个人就像驯化不了的猛兽,永远不可能听话,而她永远都是掌中之物。
“我叫你不准看我,听到了没有!”锦瑟气得彻底失去理智,手上鞭子舞的呼呼作响,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他身上。
妖界的鞭子可不是寻常的鞭子,再加之她的妖力,那种折磨已经不在皮肉之上。
沈甫亭突然一咳,生生呕了一口血,衣衫上已经布满血痕,虚弱至极,这一口深色鲜红的血吐出来,显然是大不好了。
锦瑟见他吐了血,手间的鞭子也没有停下,几下抽打之后,鞭子的方向无端微微一歪,猛然震断了上头绑着他的铁链。
沈甫亭本就无力支撑身子,失了铁链捆绑,当即摔倒在地。
锦瑟气息微匀,才拖着沾血的鞭子,缓步走到他面前,俯身蹲下,用鞭柄抵在他下巴上极为轻佻的抬起,鲜艳娇嫩的唇瓣微微吐出几个字,“怎么样,滋味可好?”
沈甫亭轻咳几声,唇齿间尽是血,微微垂眼,视线落在她面上,眼中似笑非笑,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你没使力气吗?”
死到临头还敢耍横!
锦瑟见他这般挑衅一时勃然大怒,手中的鞭子变幻成锋利的匕首,一把拽着他的衣领猛的抬起,“沈甫亭,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沈甫亭看着她,锋利的匕刃正对着他的眉间,他缓缓抬手握住她的手,慢慢移下,将匕刃对准自己的喉间,轻道:“……应该是这里。”
锦瑟慢慢握紧手中的匕首。
他看着她轻轻笑起,口中尽是鲜血,“你要杀我,从这里才是最快的。”他话间轻浅,言辞之中尽是认真,满不在乎的教她怎么杀他。
锦瑟一眼不错的看着他,手却没有动,死死握着匕首,没有进前,也没有退后,她脑中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等什么?”沈甫亭面上笑意越盛,握住她的手,还在逼进,“很简单,一下就结束了,对你来说不会是很难的事……你知道的,你现下若是不杀了我,往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但凡我有一点的机会卷土重来,就不会放过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像一个良师益友谆谆善诱,一字一句都是实话,将利弊清楚的摆在她面前,仿佛她要杀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锦瑟只觉得被什么压的透不过气,她的手莫名开始发颤,他的手紧紧握着她,掌心还带着血的温热,沾染在她手背,让她越发握不住刃柄。
匕首已经在他皙白的脖间上划出一抹血迹,他还在用力,血沿着匕首低落而下,染红了他的衣领。
再用力一点能杀了他,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彻底消了她的心头之恨,没有了他,她甚至可以轻松地坐上六道之位,以后再没有威胁,好处诸多……
可她的手就是握不紧,颤抖着慢慢往下。
“错了,是这里……”沈甫亭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脖间而去。
锦瑟吓得心口大惊,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收回了匕首。
他现下虚弱至极,她轻易便能将匕首夺回来,可却像是花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往后一倒,瘫坐在了地上。
她下不了手!
即便恨他封印了自己四万年,她也下不了手去杀他,除了给他一顿鞭笞泄恨,再也做不出别的来!
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现下却连一刀都使不下去……
兵败如山倒,她输了,这一场博弈她输得太彻底,没有半点余地。
沈甫亭见她夺回匕首,忽而虚弱一笑,仿佛意料之中一般。
那虚弱到听不见的笑声,听在她耳里极为清晰,于她而言讽刺非常,她几乎不敢看他,怕叫人一眼就知晓了她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
他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面上一片温和无害,如同一个病弱的斯文公子,很是不解,“不知妖尊为何下不了手,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锦瑟牙关紧咬,猛然站起身,输人不输阵阴狠道:“若是这么容易就让你死了,又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我要你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看我如何做六道的主人,而你永远都是摒弃在六道之外的怪物。”
沈甫亭闻言没多大意外,只是如同陈述事实一般,“你做不到。”那轻描淡写的样子像是笃定了她根本不可能。
她一时心头火烧的极旺,还未开口。
沈甫亭却又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许也可以,你不是有你的小白龙吗,靠着那个玩意儿,说不准……还真能把你扶上位。”他话间轻飘,就像再说一个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锦瑟见他这般轻视,一时心恨的咬牙切齿,猛地将匕首掷到地上,“你不用冷嘲热讽,本尊做事从来不需要帮衬,即便不费一兵一卒,也能夺下六道,你等着瞧好了,本尊会让你后悔,封印我四万年!”她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往外走,身子如虚影一般瞬移而去,消失在眼前。
沈甫亭轻咳几许,静默不语看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慢慢垂眼,静看着自己满身的血痕,许久,皙白的玉面上慢慢浮起一抹笑来,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幽深的地牢里头太过灰暗,一道阴影笼在他的面容之上,明明是个面若冠玉的无害公子,却莫名显出了几分莫测的古怪意味。
第84章
锦瑟怒气冲冲出了妖牢,瞬间便到了业障海,抬手为爪,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施展法力。
浩瀚妖力猛然冲天而去,直冲海底,沉在海底酣睡的山龟被突然提起,整只龟从深海之中吸到了岸上,一阵海浪拍打而来,混乱之间看见了锦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锦瑟收回衣袖,慢悠悠命令道:“你该干活了。”
山龟才回过神来,邪魅冷峻,“女人,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它话还未说完,便被看不见的妖力猛然扇了一巴掌,脑袋直偏向了另一处。
头上的包好不容易消平,脸上又肿起来,山龟邪魅的神情微微僵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总是动手多难看?”
锦瑟踩着它的脑袋上了龟壳,“带我出去。”
山龟无声的诅咒她了几句,慢吞吞伸爪。
一道烟雾转瞬而来,寂斐出现在了她面前,“你要离开?”他微微一顿,继续道:“你将沈甫亭关进了妖牢里,可是准备要杀他?”
锦瑟闻言眼中神情冷了几许,不以为然道:“我用妖鞭剔除了他的仙力,他如今不过是寻常小仙,不成威胁,不需要再去理会。”
寂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转变了心思,转念一想瞬间便明白了,面上露出几分了然,“你想起来了,确实是他封印了你四万年罢?”
锦瑟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她微微一甩袖,业障海旁突然出现了四只狐狸,变幻成人形,乃是风花雪月四人。
风花雪月见锦瑟召他们出来,当即恭敬请安,“奴才叩见主子。”
寂斐面色有些不好看,这四个男子风姿模样太招眼,一看就知道是以什么路数博上位的。
锦瑟很满意四人的礼数,转头看向寂斐,“如今是夺天界的最好时机,恶灵以我的血滋养,虽被打散了干净,但能量场四散而去还能寻到几丝气息,我去寻一寻,这四个人便留给你,有事尽管可以吩咐他们,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寂斐闻言一滞,他自然知道自己很难再得到她的信任,这四人便是留在他身边的眼线,这般明白的做派显然是在警告他。
不过他并不后悔,只要将沈甫亭这个心头大患除掉,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心中略一思索,身形腾空而去,翩然落在风花雪月四人面前,冲她恭敬行了一礼,“寂斐静等妖尊大好消息。”
山龟看向寂斐,邪魅一笑,“大王,龟儿~……嗷!”
锦瑟一脚踩在山龟的脑袋上,“走了。”
山龟扭过头,一路咒骂着往海里头爬去,游进漫无边际的大海之中,速度极快,拼死拼活地将她这个煞神,以最快的速度送离了业障海。
到了岸边,锦瑟又踩着它的头,慢条斯理跳下。
山龟咒骂不休,一路骂来,口吐白沫不已。
陶铈在海岸边等着,先头他去引开沈甫亭,不想寂斐却借机将她带回了妖界,他辛辛苦苦追到这处,却苦于业障海隔着无法渡海,便只能在此守着,没想真让他等着了,一时满心惊喜上前唤道:“锦娘!”
锦瑟抬眼便瞧见了陶铈,如今一朝想起,往日的人自然也都记了起来。
看见陶铈也没有兴致,当初若不是他说什么谈情说爱很是有趣,她也不至于找上沈甫亭,心中生恼自己,难免多几分了迁怒,当作没看见一般往前走去。
陶铈一眼就瞧出她的不欢迎,只得将心头里的话搁下不提,先行跟上。
她走了几步,见陶铈还要跟着,不由转身看去,“你跟着我,可是还要我赏你什么?”
陶铈闻言一喜,当即上前,“确实是你给了我寿数,让我成了半妖,对不对。”
“我不过给你五百年罢了,练成半妖是你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锦瑟无所谓道。
“你为何要帮我,你那时不是和沈大夫在一起吗?”陶铈心中期盼着答案,却不敢问出口。
锦瑟听见沈甫亭便满心不悦,根本不想再提及,“我既然说了要送你大礼,那自然会送,难道你不喜欢?”
陶铈苦笑几许,他说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诚然,谁不想长长久久的活着,可一个人委实寂寞。
他更想要的是一个人心中有他,真真正正的爱他,哪怕这个人是妖。
那些妖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那只妖会舍得用自己的法力渡给一个人五百年的寿数,这是逆天改命,极损道行,除了爱惨了他,谁又会牺牲这么多,只为让他活下来。
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个答案,如今见到她,却又觉得什么答案都不重要,她早就用行动证明她爱他,只是他当初不懂珍惜……
陶铈四万年前本就是人精,四万年后更是了不得,又了解锦瑟的性子,笑而上前,“锦娘,我们许久未见了,你一个人未免无趣,不如我和你一道,沿途替你找些乐子,也免得一个人无聊?”
这倒是一语中的,她如今的心情确实不好,带一个人在身旁逗趣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至少可以不让她再去想沈甫亭那档子事。
她想着便没有拒绝,转身往前走去。
陶铈会心一笑,随后跟上。
暗无天日的城里清冷荒凉,偌大的城应有尽有,却是人烟稀少,住在里头的人笼统加起来也不及一个村落多。
长街上只看见几个打着灯笼匆匆走过的行人,明明是白日,天色却暗的如同黑夜一般。
老妇人正坐在门口发愣,费不起灯油,只能坐在外头,偶尔来往有行人的灯笼照过,比起屋里的黑暗要好上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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