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皆破
张子安相信吴电工的话,能在老工厂那种艰苦而危险的环境里工作几十年并全身而退的,手里都有几把刷子。
所以他也不再推辞,同意并道谢。
“张老弟,我瞅你也挺闲的,要不跟我们一起去海钓玩玩吧?人不少,可带劲了!”赵焊工眼珠一转,盛情邀请道。
赵焊工琢磨着张子安知识丰富,认识很多海洋生物,万一钓上什么稀奇的生物大家都不认识给扔回水里了,那不是错亿吗?如果有张子安在旁边帮忙鉴定,就省了很多事。
他听工友们说,而工友们又是听其他钓友说的,说滨海市外海这几个月来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罕见鱼类,偶尔能钓上一两条怪鱼,然后在鱼友们的小圈子里火一把,听说有一个钓友钓上来的鱼太奇怪,还受到本地电视台记者的采访。
他认为,张子安店里那么多罕见的鱼类,大概就是这么来的,简直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算了,你们去吧,我不会钓鱼,也没有鱼杆。”张子安推辞道,他真不会钓鱼,钓鱼这种事很讲耐性,往往一坐半天,他还没闲到那种程度。
“没事没事,我们也都是瞎钓,一块儿去玩呗!”赵焊工这人一旦打定占便宜的主意,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达目的不罢休。
“小张,要是没什么事你也可以一起来玩玩,那些老伙计们不会在意临时多一个人,没鱼杆可以用我这根。”吴电工也劝道。
张子安今天还真没什么事,一般的客人店员们早已应付自如,他回店里顶多也是午休一会儿,更何况世华回到了滨海市,他还要每天去一趟海边播放她歌声的录音,今天还没去,所以下午反正要去一趟海边,于是就点头道:“行吧,但钓鱼就算了,我正好想去海边散心,就顺便送你们过去,看着你们钓鱼就行。”
赵焊工的心思是只要张子安答应去海边就行,其他无所谓。
张子安有车,他问清楚集合地点,让这二位先行一步,因为他们都骑着自行车或者电动车,没办法全塞进五菱神光里。
他驱车来到海边,还比他们两个领先一步,三人会合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工友海钓队的活动地点,因为这些退休工人组织的活动都有一股浓浓的老干部风,大老远就看着他们拉着横幅,写着某某工友队第五次海钓活动。
工友们的船是一艘改装过的渔船,可能是二手的也可能是按日租来的,现在近海鱼群越来越少,像这种近海小渔船已经渐渐没有用武之地,被渔民出租或者出售,价格不算贵,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赵焊工向另外几个中老年人介绍了张子安,然后招呼他一起上船,被他推辞掉了,因为他自己有一艘冲锋艇,另外他还有正事要做。
工友们纷纷催促赵焊工赶紧上船,就等他们两个了,赵焊工没办法,只得跟工友们一起上船出海。
这些工友们在海钓方面大都也是新手,跟着别人钓过几次之后,学会了大致流程,觉得还是自己老哥几个一起玩更有意思,所以成立了工友海钓队。
他们的小船不敢驶得离岸太远,停在了能隐约看到岸边礁石的距离落锚,兴致勃勃的工友们纷纷取出自己的鱼杆,坐在折叠椅上挂饵抛钩。
吴电工还好,不懂的东西会虚心学习,但赵焊工瞅了几眼就觉得很简单,没啥可学的,大大咧咧地就模仿别人的样子钓鱼。
张子安也把自己的冲锋艇打足了气,推进海里播放世华的歌声。他不敢离工友队的小渔船太近,因为他的冲锋艇是橡皮充气的,而海里很多鱼都长着刺,这些鱼平时不会主动攻击冲锋艇,但被工友们的鱼钩伤到之后就不好说了。
他与渔船保持一定距离,耳中不时听到渔船的方向传来工友们爽朗的哈哈大笑或者大呼小叫,看来钓鱼确实是很适合退休的中老年男人一起玩的户外运动。
他远远地旁观了一会儿他们钓鱼,工友们的安全防护措施挺不错,每人都穿着救生衣,渔船里还有救生圈,看着挺规范的,他也不觉得这么近的近海能出什么危险,看腻了之后就躺下来刷手机玩。
又过了一段时间,世华的歌声放完了,他坐起来,看到工友们依然在原地海钓,就数赵焊工大呼小叫的嗓门最大。
赵焊工耐性极差,而钓鱼这项运动偏偏很讲耐性,这就导致数他钓到的鱼最少最小,连同为新手的吴电工都收获颇丰,赵焊工却只钓到几尾小鱼,他每钓到一条鱼就像钓起了海底宝藏一样,认为自己钓上了不世奇珍,但他钓上来那些鱼不用张子安鉴定,工友们一看就知道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货色。
张子安向赵焊工和吴电工分别发了条信息,然后又向小渔船挥挥手,意思是让他们好好玩,他自己先回去了。
别人说他钓到的鱼是垃圾,赵焊工还不信,非要留下来养在桶里等张子安鉴定,一看张子安要回去,他想阻拦却又鞭长莫及。
张子安打完招呼就驾驶冲锋艇回到海边,把冲锋艇放气,塞回车厢里,然后回到宠物店,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天晚上,他正和店员们一起吃晚饭,收到了赵焊工发来的信息,埋怨他不够意思,怎么能提前回去。
看到工友们的兴致很浓,一直玩到晚上才返回。
张子安推说自己有急事不得不提前返回,赵焊工又埋怨了几句,然后说明天帮他弄门窗和屋顶。
第1645章 划伤
第二天上午。
张子安正在店里应付顾客,就见有人把店门推开,探进脑袋粗声粗气地说道:“张老弟,我来了。”
来的正是昨天约好的赵焊工,门外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车斗里载满了各种需要用到的装修材料。
张子安把顾客交给店员们应付,自己向门口走去。
“嚯!店里人这么多……张老弟,你不用出来了,我们自己干活就行了,就是跟你打声招呼。”赵焊工说道。
“那怎么行。”张子安跟出店外,“有什么需要帮忙或者搭把手的没有?”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吴电工也来了。
“小张,我也来帮忙了。”吴电工挥手招呼道。
今天他们两个为了干活方便,都穿上了老旧耐磨的工作服,戴着劳保手套,穿着老式的解放胶鞋,就像是以前在工厂里干活时的样子。
张子安有些过意不去,既然他们不要钱,他就打算中午请这两位去附近的饭馆里吃顿饭,聊表心意,毕竟是人情。
他还让王乾去旁边的小卖铺搬一箱矿泉水过来,这天气还是挺热的,他们穿得又厚,肯定会出不少汗。
赵焊工一听他要请客,兴高采烈地一口答应,“张老弟你家里有酒没?带上一瓶酒,我还没跟你一起喝过酒呢,饭馆里的酒水太贵!”
吴电工皱眉,“出门时嫂子可是说了,让你在外面少喝点儿……”
“哎呀,一瓶酒能怎样?今天高兴,难得张老弟请客,就当是破例呗!”赵焊工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吴你回去可别给我打小报告啊!”
吴电工摇头,拿他没办法。
张子安想起酒柜里应该还有父亲留下的白酒,反正他自己又不喝,干脆等他们干完活走的时候再让他们带上两瓶,这也是人情往来。
他回店里二楼翻找了一会儿,从酒柜里随便选了两瓶白酒,档次应该还不太低,因为父亲当年总是喝便宜的酒,想留着好酒以后喝,然而……
他叹了口气,拎着酒来到楼下。
王乾已经抱着一箱矿泉水回来了。
看到张子安拎着的酒,赵焊工的眼神就牢牢地锁死在酒的包装盒上,啧啧赞叹道:“行啊,张老弟,这可是好酒啊!看在这酒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昨天先走一步的事了。”
“赵师傅,酒您带回去喝,中午就别喝了,您喝了酒还要骑电动车,容易出危险。”张子安劝道,“我先把酒放回店里,您走的时候拿上就行。吴师傅您……”
赵焊工挺乐意,因为这两瓶是好酒,他也有些舍不得喝。
“不用给我,我已经戒酒了。”吴电工连连摆手。
“好吧。”
张子安把酒放回店里,转身出来,看到赵焊工和吴电工正在从电动三轮车车斗里往外搬装修材料,包括做百味窗的木头和防水涂料,以及其他小零件。
“我来帮你们搬。”张子安说道。
“不用,张老弟你去搬个梯子过来就行……嘶……”赵焊工刚抱起一捆木头,转头跟张子安说话,突然咧了咧嘴,嘶地吸了口凉气。
“赵师傅您怎么了?”
张子安关切地问道。
“没事,手上划了个小口子,不碍事。”赵焊工的手抱了个姿势抱木头,大大咧咧地说道:“张老弟你去找梯子吧。”
“呃……如果不方便,改天弄也行,我这里又不着急。”张子安劝道。
赵焊工不耐烦地摆手道:“哎呀!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娇气的小年轻,整天有个头疼脑热就请假,哎呦哎呦地喊疼找妈妈……像我们这样的老骨头,别说手指上划了个小口子,当年我屁股上生了个火疖子,在医院里开刀割掉,因为听说有一批货要加急完成,我在病床上趴了三天就办手续出院回到工厂,等连夜赶工把那批货交完,工友们才发现我裤子屁股后面都被染红了,那帮混蛋还问我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这事还真不是他吹牛,吴电工从旁做了佐证,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对于他们这些工厂里的老工人来说,手指划个小口子算啥?连轻伤都不算。
张子安听得无奈地笑了笑,这也算是时代特有的印记吧,当年他们那个时代的集体荣誉感是比命更重要的,现代年轻人很难理解。
两位老师傅的手上都戴着劳保手套,张子安看不到伤口的情况,既然赵焊工说没事,只是一道划伤的小口子,那就只能由他去了。
以前张子安的父母经营宠物店时,手上被猫抓伤的小口子就没间断过,有时候深可见骨,还不是照样干活?就像赵焊工说的,现在的年轻人确实太娇气了。
又有顾客陆续来到宠物店,包括飞玛斯的影迷,张子安见店里人手紧,跟两位老师傅打了声招呼,叮嘱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开口别客气,然后回到店里帮忙。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得很快,一开始张子安抽空来到外面看了两次,见他们两个配合默契、手脚麻利,量尺寸、锯木头、做防水涂层,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确实用不着他这个外行帮忙,贸然插手反而可能越帮越忙,再加上店里也挺忙的,后来他就没再出来。
中午的时候,该吃午饭了,店里的顾客和影迷终于慢慢散去,张子安和店员们闲了下来。
“那什么……两位老师傅忙活儿了半天,我一会儿请他们出去吃饭,你们订自己的外卖就行了。”他跟店员们说道。
王乾和李坤表示也想去蹭吃蹭喝,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最后几个顾客结伴离开,张子安刚伸了个懒腰,琢磨附近哪家饭馆适合请客,这时就听到店门口传来一阵骚乱,还听到吴电工的惊呼声:“老赵!老赵!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张子安心里猛地揪紧,和店员们对视一眼,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外。
之前还生龙活虎的赵焊工,此时却脸色苍白满头虚汗地跌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喘粗气,若不是有吴电工扶着,可能会直接躺倒在地。
第1646章 虚脱
中午时分,大多数人都回家吃饭了,街道上的闲人并不多,除了最后几位顾客之外,只有零星几个路人驻足停下,好奇地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大事,就又走了。
顾客里有跟张子安熟识的,他们不清楚张子安和赵焊工是什么关系,以为赵焊工是张子安雇来干活的,好心提醒他道:“张店长,不会是故意讹人吧?”
社会很复杂,他们也是出于好意提醒。
首先,赵焊工吝啬不假,偶尔贪个小便宜大家都心照不宣,但他不像是那种会干这种事的人;另外,如果他的演技能到这种程度,用在讹人上面真是大材小用了。
他脸色的苍白和不断涌出的虚汗,绝对不是能随便装出来的。
吴电工也很焦急,急出了满头汗。
张子安走到赵焊工身边蹲下来,问道:“赵师傅,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还是帮你叫救护车?”
赵焊工咬紧牙关,费力地摆摆手。
张子安最担心的是他心脏病突发,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并没有用手捂着胸口或者心脏部位,那应该就不是特别紧急的病情。
过了一小会儿,难受劲儿似乎有些缓解,赵焊工虚弱地说道:“没事……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我可能是中暑了,让我坐着歇一会儿就好……”
中暑?
昨天有风,今天没风了,空气还是有些闷热,再加上赵焊工和吴电工都穿着长袖长裤的帆布工作服,在地面和屋顶之间来回地忙上忙下,锯木头搬材料什么的,要说中暑也确实有可能。
两位师傅的工作服背后都洇湿了汗迹,赵师傅几乎整个后背都潮了,但是不清楚其中有几分是干活累出的汗,又有几分是虚脱出的汗。
就算是夏末了,中暑也很正常,于是张子安让王乾去附近的药店买点儿藿香正气水。
除了中暑的可能性以外,这种情况还有些像是突发性的低血糖,张子安看赵焊工的情况稳定了一些,悄悄对吴电工招招手,把他唤到一边。
“吴师傅,赵师傅有糖尿病没?”张子安低声问道。
“没有。”
吴电工非常坚定地摇头。
他们两个是老朋友、老同事,两家的家人也都熟识,像糖尿病这种不算难言之隐的病症,一旦得了,也不会讳莫如深。张子安相信吴电工,但也有可能赵焊工得了糖尿病而不自知。
“那他最近体检过没有?”张子安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