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那条蛇迅速地爬走了,钻进一条山缝间消失。
郁官香若无其事地将镰刀收起,挽起裤脚,坐到石头边泡脚。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下山。
总的来说,郁龄每次上山都是这样,那些平时不太看得见影子的动物一下子跑出来了,幸好最近跑来的都是一些杀伤力不强的,例如野猪、狼这种倒是没有,也不用惊动村民。
回到家,外婆见她满脸汗,笑呵呵地问道:“今天去了哪里?好玩么?”
郁龄边喝着凉茶边道:“去莫子林那边,官香要挖些草药,还算可以吧,那里挺多小动物的,我还看到金色毛刺的刺猬和红毛松鼠,就是后来在水潭那边遇到蛇了,幸好被官香吓走了。”
外婆听了就道:“哎,你从小就招山里的动物,幸好都是一些小动物不伤人,怎么不捉只兔子回来养?”
“不要,我自己都懒得养自己,养小动物更没劲,不小心就会养死了。”
外婆好笑又好气,戳了下她,佯怒道:“你就懒吧,这么懒以后可怎么办哟?看来要给你找个做会做家务会做饭的男孩子才行,省得你哪天懒得吃饭饿死自己。”
“不会,饿了我会出去觅食的,这是人的生存本能。”
外婆说不过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去菜地里收菜了。
日子过得很悠闲,就在郁龄觉得外婆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时,外婆又晕倒了。
第16章
郁龄将权叔权婶及四表哥等人送出病房,语带感谢地道,“叔、婶、表哥,谢谢你们走这一趟。”
四表哥爽朗地道:“没什么,只要七奶奶没事就好。对了,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行么?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们?”
“是啊,让你表哥留下帮你,反正现在村子里也没什么要忙活的事情。”权叔开口说道。
“算了,还是我留下吧。”权婶不放心这些大老粗,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回去,我在这儿帮衬就行了。”
“婶。”郁龄拉住权婶的手,对她道:“你也和叔一起回去,这里是医院,留一个人就行了,而且我已经给外婆请了一位护工,不用麻烦你们,省得你们太辛苦。”
听到这里,权婶又担心地问,“请护工很贵吧?”
“没事的,只要阿婆能舒服一些,一切都值得。”
见郁龄真的不想麻烦他们,三人就算不放心,也只能接受,他们知道这孩子平时看起来闷不吭声的,有时候还带点城市娇小姐的派头,但遇到事情时特别地认真固执,决定的事情极少会改,只能叮嘱她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回村子找他们,这才离开了医院。
将他们送走后,郁龄去医院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点新鲜的水果,方才返回住院部。
打开门时,就见医生正好来检查,郁龄站在一旁看着。
外婆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衬得她的脸枯瘦暗黄,头发好像又白了许多,她的身体仿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宽大的病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缺少了几分生气。
她看得心酸,眼眶发红,眼泪差点掉了出来,赶紧微微低头。
医生例行检查完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外婆见她站在那儿,一双眼睛已经变得浑浊,面上却带着笑道:“阿龄,你权叔他们回去了?”
郁龄嗯了一声,将水果摆放到桌子上,坐到床前看了看外婆的脸色,接着视线落到外婆手上打着的点滴,透明的针管液体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一滴一滴地流着,老人家血管硬化,血液浓稠,输液也比较缓慢,速度比之常人要慢一些。
“怎么摆这副样子?不开心呐?”外婆又问。
郁龄闷闷地道:“开心不起来。”
外婆用另外一只没有插针管的手拍拍她,慢悠悠地说道:“我老喽,能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是不错了,别担心,你阿婆一时半会还能撑一撑。”
不说还好,一说她的眼睛更红,哽咽地道:“阿婆不老,都没到七十呢。”
外婆笑了笑,用长着老蚕的手刮刮她的鼻子,没有说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郁龄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俞荔的来电。
刚接通,那边便传来了俞荔特有的娇娇媚媚的声音,“郁龄,想我了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近期要去y市拍摄,可以顺便过去看你和外婆,等我啊。对了,你外婆现在怎么样了?告诉外婆,我过段时间要去看她啦。”
郁龄看了一眼外婆,说道:“阿婆今天住院了。”
俞荔果然被吓一大跳,忙不迭地轰炸起来,等郁龄结束通话,耳朵里仿佛回响着俞荔的咆哮声。
外婆笑呵呵地道:“是俞荔吧?听声音挺有活力的,她工作忙不忙?我前些天又在电视里看到她了,这次扮演的是一位英雄的未婚妻,那打扮真是漂亮,我当初就说这小闺女了不起,现在已经是个能上电视屏幕的大名星了,咱们村子里很多小伙子都在家里贴了她的海报呢。”顿了下,外婆又道:“不过还是我家郁龄最漂亮了。”
郁龄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
郁龄给外婆定的是医院的vip病房,病房里还有一张小床和一张休息椅,倒是方便是她陪夜。
夜晚,郁龄用热水给外婆擦了身后,便端水进卫生间倒了。洗毛巾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卫生间的镜子时,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此时,医院里一片安静,只有室内医院特配的电视响着广告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她清楚地看见镜子里除了自己外,还有一张狰狞的脸,悬挂在半空中,那张脸也同样对着镜子,仿佛发现了她的注目,突然朝着她露出一口森森利齿,充满了恶意的微笑。
她下意识地抓着铜盆拍了过去。
铿铿锵锵的声音响起,正在给外婆按摩穴位的护工听后忙走过来,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奇怪地问道:“郁小姐,怎么了?”
郁龄慢慢地转头看她。
护工是个有二十年护理经验的中年妇女,她见卫生间里的漂亮女孩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虽然这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但不可否认,当这女孩抿着那颜色浅淡的唇不说话的时候,用那双清浚浚的眼睛看着人,挺寒碜人的,无端地让人有点压力,让她忍不住自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不好。
郁龄看着护工,已经感觉到腿上被一只粗糙冰冷的爪子摸到时的那种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低头时,又对上一张邪恶的脸,那东西趴在地上,尖锐的爪子抓着她的腿,朝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可是看着护工阿姨视而不见的模样,她闭了闭眼睛,抬脚将那只爪子踩到地上,当作没有看到,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卫生间。
晚上,病房里除了外婆外,护工阿姨也留下来了。
郁龄缩在小床上,抬头就能看到外婆,目光往旁移,也能看到躺在休息椅上休息的护工阿姨,不由得安心许多。虽然心里仍是怕得厉害,但是她面上依然十分平静淡然。
只要当作看不到,那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便会自动离开,这是她从小到大得出来的经验。
第二天,住在县城里的亲戚得知外婆住院后,纷纷过来探望。
乌莫村的村民有很多是在市里和县城发展的,他们走出大山后,习惯了外面精彩的世界,发现村子里的生活太过单调枯燥,受不了这样枯燥的生活的村民大多数会选择在外面定居发展,不过逢年过节时,不管走多远,村民们都会尽量回到村子渡过。
外婆如今在县城的人民医院住院,这里距离村子近,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
早上,外婆的精神并不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打着点滴,身体有些冷。来探望的亲戚见状也不好打扰她,和郁龄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直到午时,家住在县城的六婶煲了汤送过来。
外婆的精神比早上好一些,见到六婶十分高兴。老人家可能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所以能多看点这个世界就多看点,每个来探望她的人都能让她开心。
六婶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但却是个能干的。六叔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洗车店,她也当起老板娘,自己还经营了一个杂货店,两口子奋斗了几十年,早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安了家,三个儿女中,除了小儿子还在读大学,两个女儿现在也已经大学毕业,在s市那边工作,收入都不错。
见到外婆,六婶就用她有点夸张的语气道:“哎哟,他七奶奶,你这次可真是遭罪了,得好生补补才行。不过没事,渡了这个劫难,以后必有大福的。来,这是我为你煲的汤,早上过来时我就问过医生有什么禁忌了,煲的汤都是对你老人家身体好的,趁热喝一点。”
外婆笑呵呵地道:“就你会说话!”然后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老喽,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瞧您说的,哪里老了,这都没到七十呢,不算老,您以后还要享福呢,可不能说些丧气话。”六婶佯装不悦地道,“我问过医生了,您这是老人病,头晕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好好养身体就行,总会好的。”
这时,郁龄将倒好的汤端过来,放到床上的小桌子上,对外婆道:“阿婆,六婶煲的汤最香了,你多喝一些。”
六婶朝郁龄笑了笑,转头又对外婆道:“他七奶奶,您还有这么漂亮的外孙女呢,您舍得她么?”
外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不过却慢慢地将那碗汤喝了。
六婶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嘴巴动个不停,“这就对啦,能吃是福,他七奶奶,你啊,好好养身体,这比什么都强,可不许胡思乱想啦。瞧我们郁龄,还特地为了你从市里回来,听说这段时间都住在老家,也难为她一个年轻的小闺女了。”
“可不是,难为她了。”
等郁龄去洗碗时,外婆又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舍不得郁龄,可是我老了,身体不争气,有什么法子?上次在菜地里晕倒,我还以为是巧合,许是累着了。这次来势汹汹,可见这命数是定的,就像郁龄她阿公,也是这样……”
六婶又打断了她,好一阵宽慰,然后话题一转,问道:“对了,咱们家郁龄还没有对象吧?你瞧,她都没对象呢,你难道就不给她多掌掌眼,放心得下?”
说到这,外婆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哀伤了,笑道:“哪里能放心得下?只是我这老婆子一辈子都待在村里,见的小伙子少,就算想要给她掌眼怕也没办法掌到个好的,耽搁了她怎么办?倒是你,住在县城,时常往市里跑,认识的人多,不如给她介绍一个。”
六婶最爱给人做媒了,一听马上兴奋起来,高兴地道:“这倒容易,不过咱们家郁龄这么漂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他七奶奶,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不条件的,我觉得不需要太过计较,只要品行好、模样周正,对阿龄好就行了。”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也知道的,郁龄爸爸那边的关系比较复杂,指不定会对郁龄以后的婚事有什么意见,不如先给郁龄找个对象,让她自己处处看,至于结婚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听到这里,六婶心中微动,她也是个聪慧的,明白外婆话中之意,试探性地问,“他七奶奶,听说郁龄爸爸可是个了不得的人,而且特别疼咱们郁龄,旁人想要作主郁龄的事儿,他要是不肯,应该也没人强迫得了郁龄吧?”
外婆摇了摇头,心里有一腔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第17章
郁龄发现,六婶离开后,外婆的情绪有些不太对,话也不说,坐在那里看她。
郁龄坐在床前,先是给外婆削了一个苹果,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才问道:“阿婆,怎么了?”
外婆吃了一块苹果,就没什么胃口了,拍拍她的手,说道:“我觉得,你六婶的话说得对,我还没看你嫁人生孩子呢,可舍不得离开。”然后不给她说话的时间,难得有兴致地问,“对了,阿龄有什么喜欢的小伙子么?”
“没有。”郁龄很淡定地答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
“随便吧。”
外婆听了好笑又好气,佯装不高兴道:“女孩子家,怎么能随便呢?”
郁龄大概已经明白先前六婶和外婆说了什么了,她面上作出一副思考的神色,然后说道:“只要对阿婆、对我好的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挑的。”
听到这里,外婆忍不住仔细看她,不由得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件事情,问道:“对了,那个邵琛,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邵家和江家是世交,两家的感情很好,生意上往来比较密切……”
“你说他做什么?”郁龄不太想提这个人。
外婆白了她一眼,说道:“谁让你高中时翘了课,大老远地从学校跑回村子里,就为了个男生,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人总要年少轻狂一回的。”郁龄耸耸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阿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当我当时脑子被狗血糊住了,一时冲动了一把,好汉就不提当年勇了。”
外婆没理她,嘴里说着:“那个邵琛,也不知道现在长什么样了,看他高中时的相片,应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挺精神的,可惜是邵家的,真是可惜了……”
郁龄无聊地拿了个水果比划,接着在水果上雕起花来,等外婆回过神来,看到她的举动时,顿时有些无语了,一时也弄不清年轻人的想法。
一处荒山的山头。
奚辞慢条斯理地将去黑木剑上的血渍,将它收起,然后弹了弹身上的长风衣,发现风衣袖子有点皱褶,又抚了抚。他的神色很认真,认真到有点龟毛,仿佛一丁点的灰尘都不能忍。
米天师蹲在地上,双手支在膝盖,抖了抖腿,见状开口就说:“那妖物的污秽之气都没沾到你身上,干净得很,不用这么龟毛吧?看看我,我这样子才需要清理一下。”
奚辞瞥了他一眼,见他身上的灰色长衫破破烂烂的,沾满了灰尘和一些不明污质,顿时嫌弃地道:“你真是太脏了,别靠近我。”
“行行行,不靠近就不靠近。”米天师丝毫不计较他的嫌弃,对这人的某些龟毛习惯已经免疫了,一甩手中的布兜,哗啦啦地就倒出一堆东西,里面有一些年代久远的铜钱,小巧的古董、古砚、墨玉……个头都比较小,不过胜在量多,而且大多数看起来都有好些年代了。
米天师挑挑捡捡,挑出几件后,将其他的都装起来,对奚辞殷勤地道:“奚老大,奚展王,这些古物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化去上面的妖物留下的污秽之气,我才好上交,你放心,报酬好商量。”
奚辞明显有点儿嫌弃,不过仍是接过来。
米天师非常高兴,又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棒棒哒,蹦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这次的任务终于结束了,下次要是还有事,我再找你啊,报酬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