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语道
她是刚认识绮罗,要不然早该知道这祖宗的心天下第一大这个事实了。
“不是,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的!”女鬼借着绮罗的口嚷道。
绮罗:“不听。”
“我就想去一趟冰火城,去杀一个人。杀完了我就离开你。”
“我累。”
“那不杀也成,你们就把我送过去,到那边我再找别人俯身,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沉。”
女鬼:“???”
她还要再说什么话,绮罗直接翻身起来,去扒拉迟悟的衣服,从他怀里扒出两张符纸,也不管是什么用法的,一张贴自己脑门上,一张把嘴巴给封起来,然后僵尸一样倒在床上自去睡了。
女鬼:“……”
行吧,你狠。
她这辈子做人做鬼都还没碰见这么狠的。
这一番行动下来,把罗汉和普慈都给看的瞠目结舌的,迟悟更是笑得没停。
这女鬼即便不借绮罗的嘴也能让绮罗听见她的声音,见不能开口,就直接在她脑海里放声嚷嚷起来,吵的绮罗脑仁儿都疼。
好在她一向入眠快,困意一来,管他九天玄雷山崩地裂都别想拦着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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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行人起得很早,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了。
几人静悄悄地离去,顺手把小院的门给关上了。也没想着向那对老夫妻告别。
估计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也不会记得这几位不速之客。
人也好,鬼也罢,阴间阳界都是一个样子。
萍水相逢,匆匆而过。天地逆旅,相逢一场,就已是缘分了。
又怎么好意思强求被记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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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外面又是黄沙漫天。今日的风大,沙尘也格外肆虐。
罗汉赶忙从包裹里掏出了几条不透风的帽兜斗篷来分给众人,都是他自己穿的,是以极是肥大。他套上斗篷,把普慈揣在怀里,将他扎着冲天揪的小脑袋遮盖的严严实实。
迟悟自己不急着穿,先捡出一件最小的,套在绮罗身上,将长出来的部分挽起来。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将多余的地方折起来打了个结,就一点也不显得累赘了。
绮罗却是天生的手笨,弄了半天,脑袋才从帽兜里钻出来。灰扑扑的麻袋似的帽兜里钻出一张被蹭的沾了些灰的白皙小脸来,迟悟抬头时不经意看见,只觉得心中微微一动。
他忍不住露出笑来,抬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蹭去她鼻头上沾的一点灰尘,又帮她理了理领子。
手停在她颈间,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隐隐的冲动。他想要抬手捧住少女的脸颊,像是捧住这世上最贵重的宝物那样。
和璧隋珠,翠羽明珰,与她相比,可及万一?
然而,少年明朗到有些晃眼的笑里,却忽又暗下来了些。不知掺入了什么样的情绪。他凝视着她许久,忽然开口,语气温柔又认真。
“绮罗,我答应你,以后无论我在哪,只要你叫我,我都会立刻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绮罗抬头瞧他,有些莫名,不知他为何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句。
随即又想到,昨天夜里,他一个人闯进那鬼楼,不知被那花魁带到何处去的时候,她一直在喊他,他却没回应。
她原是想着等找到他之后要狠狠算算这笔账的,可真的找到之后,她就光顾着看他有没有受伤了,跟本就忘了这回事。
现在听他自己先提起,绮罗自是没怎么细想就点头道:“嗯,好啊。”
迟悟却又道:“那你也答应我?”
绮罗:“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背后一股温柔的力道,整个人被出其不意地少年拥进了怀里。他身量极高,拥着她的时候腰背微微弯曲,怀抱温柔又有力。
他在她耳畔道:“你也答应我,无论你在哪里,我唤你的时候都要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绮罗无奈地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不,你不知道。”迟悟仍拥着她未放手。他在她耳畔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无可奈何,喃喃道:“绮罗,我总有感觉,你对自己的性命,不是那么在意……”
在意的话,怎么会那么肆意妄为?
绮罗听了,未发一言,面上也却出一瞬而过的茫然来。
然而片刻之间,她就又绽出了笑来,声音似银铃一般:“我知道啦。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活着,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活着,成不成?”
迟悟放开她,她忍不住皱着眉头去戳他,摇头笑道:“你是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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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踏上了漫漫黄沙路,天地间只听得见风沙肆虐的声音。迟悟负责找方位,自然走在最前面,绮罗裹着斗篷,默默地跟在后面。
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啧啧,羡煞旁人呐。”
绮罗昨晚被她吵了一晚上,此刻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了。方才她都忘了自己身上还带了个人,啊不,鬼了。
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她道:“你又作什么妖?”
“我没作妖,我只是想说,你刚刚没答应他,不是么?”那女鬼悠悠然道,“我是说,他要你答应的那些,你明明什么承诺都没给。”
绮罗:“……”
绮罗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少年挺拔修长的背影,斗篷在黄沙里翻卷飞扬,半晌没再言语。
那女鬼却不是个静的下来了,过了片刻,就又悠悠地开口了:“喂,你们是要去找无间城吧,我昨晚听见了。”
“我知道它在哪,我可以带你们去哦。”她道。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七百多字!菜鸡颤抖着举起了鸡爪!四舍五入一下,我这算不算是日了五千了?(尔康手)
第53章 活死人(二)
“我十九岁的时候就死了,死了都十一二年了。那时候无间城还在,我经常飘到那边去,自然识得路。”陆云卿轻叹的声音回荡在绮罗的脑海里。
说来也怪,这女子之前说起话来声音娇媚又造作,还总是平白的带着三分嘲讽,听得绮罗头都大。此刻话一出口,却是语气平淡,自嘲里透出了几分疲倦的意味来。
就仿似,前一刻还是那个着着酒污罗裙,只顾一晌贪欢的放浪花魁,后一刻便成了冷眼观红尘,无力度浮生的垂暮妇人。
一只脚踩在韶光里,另一只脚踏进坟墓中。
哦,错了,她已经是泉下亡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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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听得心头微动,不禁问道:“你是怎么……”
“怎么死的?”绮罗尚未说完,陆云卿便猜到了她要问什么,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十九岁的时候,被流寇捉住了,轮流□□,最后抛尸荒野了。”
本来走得好好的绮罗脚步微一踉跄。
然则只停顿了一下,就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又向前走了。
陆云卿随即大声笑了起来:“怎么着,把我们的小姑娘给吓着了?不就是被奸杀了么,也没死的多惨。吓着了也没什么的,你非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做什么?逗死了。你不必可怜我,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是个失了贞洁的□□了。若是觉得好笑,笑出来也无所谓的。”
绮罗眉头不禁轻轻地皱了起来,但很快又展开来,语气平静地道:“我没觉得你有什么好笑的,那又不是你的错。”
陆云卿嘲讽道:“得了吧,何必口是心非。你也只是说说罢了,是个有廉耻的人都会觉得我脏的。可我不在乎。”
“云雨之事,都是你来我往的。老娘被人强了,怎么,那些豺狼虎豹们得意快活,却要我来受人唾骂?我可去他大爷的吧。”陆云卿唾道。
“活着的时候活得糊涂,死到临头却是懂了的,人活一世自己舒坦才最重要,什么贞洁操守,什么冰清玉洁,哈哈哈哈,都是男人拿来哄骗你欺压你的屁话,算个什么东西。我呸!”
绮罗:“……”
她也不知道,这个附在她身上的鬼连口水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呸”的。
绮罗寻思这位好像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不禁摇头笑道:“你这人真是,我又没说什么,你就这么激动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笑话你了?又是那只眼睛看见我要可怜你了?真是自作多情。”
陆云卿尖声尖气地幽幽一叹,颇有点自怜自惜的意思:“唉,也是可惜了我这条命,死到临头才知道,原来在这世上快活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神魂颠倒,销魂入骨,也不过如此。我活着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时候都规规矩矩的,不敢越雷池半步,反倒是做了鬼了,才得了滋味。”
“真是可惜了我的烟乐坊,那原来是个寡妇村,我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出来的幻境,被你的阿郎随手就给破了。”她可惜地叹了口气,复又咬牙道,“那个小混蛋,真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老娘生前,哪一个人见了我不夸我花容月貌?十里八乡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他倒好,连停顿都没停顿就要弄死我?乳臭未干的兔崽子,怕是没长眼!”
这一席话,说的绮罗也给她气笑了翻了个白眼道:“你可省省吧,都是些什么歪理?他要是正眼瞧了你,现在都已经跟你一样做了鬼了!”
绮罗说着说着,面上却笑意渐敛,慢慢严肃了起来。顿了顿,语气渐渐冷了下来:“照道理说,你自己要怎样,那是你自己的事,浪到天边也没人管你。可你……无论如何不该搭上她们。”
“你亵渎了她们。”那些名为相思的妖怪。
“亵渎?”陆云卿嗤笑一声,幽幽道,“我只不过是教导了她们罢了。妖的一生那么漫长,既然觉得寂寞,找些人来陪又有什么错?她们本就生于相思,对孤独的恐惧远非寻常,有能缓解这种痛苦的法子,何不用也?”
“可她们原本有爱的人。她们的思念和孤独都有归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治愈的。说到底,你只是玷污了她们罢了。”绮罗面色冷漠轻声说道。
陆云卿那边没了声音。
过了许久,她才复又开口,声音沉沉,像是欲将某种情绪深藏于心:“不是,才不是呢……你根本,你根本就不懂。”
“她们是有爱的人,可我清楚,她们爱的人不值得她们这样。不值得她们为他孤独,为他寂寞,为他伤心,为他承受这么多……男人本来没一个好东西,怎么配得上她们。她们明明,明明可以活的更好。她们……”
她一句一句地辩解着,好像是在理直气壮地说服绮罗,却又像是固执而倔强地在说服自己,沉沉的声调里竟带了一丝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咬牙切齿之意。
最后,语气里带了三分怨怒,她生硬回嘲道:“妖毒发作的时候,你难道不能明白那有多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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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绮罗当然知道,因为被折磨地几乎要死过去的就是她本人。妖毒发作的时候,时而寒如冰,时而烈如火。
那便是所谓的挣扎。
可让她觉得更加痛心的却是那些女子的偏执、倔强、隐忍和等待。
这小村庄虽在冰火城外,可到底算是在人界的地界。在炽炀的大火烧来之前,也并不是满眼黄沙的荒芜之地的。
那时候村子里有院落,有水井,有菜地,有织机,有犬吠鸡鸣,有莺声燕语。
有妾身温婉,布衣荆钗。
有郎君俊朗,星目剑眉。
十三初见,含羞带怯。十四相知,私定终身。十五做君妇,燕尔新婚,琴瑟和鸣。
只可惜新婚不及一载,丈夫便要前去参军。边关军务繁忙,良人执戟,驻守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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