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永岁飘零
正一派道士：“十方阵为不同方位的十个阵, 阵阵相联，阵阵相扣。此阵是正是邪，端看布阵人的心思。几百年前，就曾有人用这阵法收集地气，恢复过一处贫瘠地。此阵，霸道就霸道在避天机之上, 此阵一开, 非常人能发现, 连天道轮回都捉摸不到它的存在。当年那人, 就是用此阵，避开妄动地脉业孽的。”
“那按道兄说法，此阵并不邪恶。可眼前……”
“阵法不邪恶, 邪恶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古初晴思绪回拢，她恍惚想起，这事，她也在古家祖籍里看到过。
说几百年前，有个人看某地因气候和地质之故，粮食缺收，百姓生活极为艰难，一遇上荒年，就会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那人心有不忍，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用十方阵慢慢改变了那地方的地质。
但十方阵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古初晴却并不清楚。
当时她看到这段记录，打心眼佩服这人。她觉得，修道之人就该如此，谁说修道的就只能斩妖除魔了，瞅瞅，这不就还有用自己所学，造福人类的……多了不起。
不想，今日偶遇曾经造福一方的大阵，却是让这般让人憎恶。
同一个阵法，不同心思的人施布，效果相差十万八千里。
风书兰提起十方阵，古初晴心里对她的怀疑就稍微消散了几分。因为，手札记录中也提过，说那布阵造福一方的人，就是风家人。
看着洞口处的半尸半鬼，与她身后那对毫无思绪、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的行尸，古初晴心里微叹。
到了这会儿，古初晴已能肯定，古家百年血咒，百分百出自凌家人的手。而风家，怕也和古家一样，着了凌家的暗算，落得个比古家还要凄惨的结局。
古家人短命归短命，但最起码死后不会遭这罪，都还有来世，可风家人……
风家人已经没有来世一说！
半尸半鬼业孽太重，半鬼之魂就断了她入地府的路。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完成心愿，灵魂与肉身一起解脱。而风家弟妹……去了地府，最终归途也只能是投忘川河。
他们的结局，比古家惨烈多了！
想到这里，古初晴眸里划过怜悯，她收起身上冷意：“我看此阵对你控制有限，是你引我们来的？”
“算是吧！”风书兰轻轻点头，又道：“我死后血脉觉醒，以半尸之体修祝由术，摆脱了此阵怨气操控。”
说到这里，风书兰又道：“十方阵在半个多月前似乎出了问题，阵法对我约束少了许多。我猜，定然是有人毁了十方阵中的其中一阵。”
半个多月前的一晚，此地阵法出现了一刹那的震动，紧接着，阵法效果就跟着降了下去。
而且那时，洞里男尸身下的石台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冲破桎梏，破石而出。可能是力量不够，稍震了一震，便归于平静。
这情况，一看就是另九个副阵中的其中一个出了事。
十方阵——被人发现了！
她寻思了两天，觉得不能错过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把山里这个阵暴露出去。她让弟弟妹妹出山，去山下有人烟出没的地方弄些骚动出来。
她和弟妹都受这个阵法捆缚，不能离开山洞太远。为了能让计划成功，她费尽心神，还耗了一滴自己的尸心血，这才为弟妹抢得离开这阵的时间。
十方阵因阵法因素，极难被人发现。唯有引起起骚动，让人怀疑，方才有可能让它显露于人眼。
她的计划，必须弟妹去执行，才能成功。
别的行尸都不行。因为，那些行尸不懂她的心思。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就不受她控制。
她只是想引人怀疑，查探这座山，而不是想要弄出人命。只有受血脉牵引，能简单明白她心思的弟妹，能执行这个计划。
尽管事先有安排，但行动的时候，妹妹依旧出了纰漏。对血肉的渴望，让她脱离了她控制，最后还是伤了人，要不是她及时发现讯息，那天那七个年轻人，怕会丧命在妹妹手中。
计划已经开始，就算有不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她不止让弟妹在山下伤人，还抢了那几个人的魂和三个人回来。
只要有人在山中失踪，山下的人，就会进山搜寻。也只有受攻击的人丢了魂，才会引来她想引进山的人。
不出她所料，真有道士进山了。
来的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一个祝由术家族的人。
此阵中，被施下最多的就是祝由术，有学祝由术的人出现，更能事半功倍，甚至，还有希望破掉下面那具男尸。
古初晴听到风书兰的话，额头微微一蹙，刹那间就想斫市新田内环上遇到的那个阵法。
那阵法就是破在半个月前，内里阵眼是那几只鬼王，且布阵的东西是极为邪恶的决明钉和阴木。
这几样东西与被埋在地下的阴焱石相互呼应，最后行成了那个阵。
那时他们虽破阵，却不知道那个阵的具体效用是什么，唯能从阵法中探查到的，就是有人似乎在用那阵养鬼，养出一只最厉害的鬼王……
“十方阵其它几个阵在什么地方？是不是每个阵都是用邪物做阵眼。”古初晴收敛心绪，蓦然问。
“对，必须邪物。邪物越邪恶，能收集到的能量也就越多。”风书兰点了点头。
她和弟妹在这个阵中，关键之处就是吸纳怨灵怨气，以供阵法所用。虽然此地阵法被改造过，怨气不会转移，但却会被洞里男尸上方的那团黑火吸去，用来炼尸。
她能控制自己恨意，让黑火吸纳不到她的怨气，但弟弟妹妹却不行……他们怨气几乎都被黑火吞噬了。
风书兰顿了顿，续道：“至于十方阵其它的阵，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主阵在北方，距离此地有八百多公里。”
这还是她凭着对十方阵的熟悉，猜出的位置。
主阵真正位置，她也不不清楚。
古初晴垂眉，稍做思索，抬眸道：“破阵的关键是你，还是山洞里其它的东西？”
风家半尸说她是阵眼，那破阵是杀掉她这个阵眼，还是……洞中的那颗阴焱石。
风书兰微顿，停了小片刻，沉吟掉：“杀掉我们姐弟三人，也能破这个阵。”
她们是阵眼，摧毁她们，当然可以破阵。
但……她不想死在这里。
她想回到母亲葬身之地，就算最后烟消云散，也要一家团聚。
这是她的执念。
古初晴闻言，心里微叹。这是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选好归路的女人。
老实话，古初晴现在有些不想杀她。
这风姓半尸与她有共同的敌人，而且看样子，她似乎很了解凌家，她还想从她口中问出一些关凌家的事。
可这会儿，在场道士太多，不是处理私事的时候。且天快亮了，黑无常也还等着拘魂，回转地府。根本就不是细谈这些的时候。
古初晴眉眼转动，似想到什么，她黑眸一抬，转头看向黑无常：“无常前辈，你有办法把里面的那颗阴焱石取出来吗？”
黑无常：“阴焱石被拘在阵法里，先破阵，才能取出阴焱石。”
他现在是灵体，阳间术法对他束缚重重，没办法直接穿破阵法，抽出阴焱石。且，下面还有一具尸体……
看样子，那尸炼制的极为成功，他灵体入内，说不定会被直接禁锢进那具尸体里。
古初晴闻言，抬眸看了眼天色，回头朝风书兰道：“你助我破阵，我了你心愿。”
她既有意引他们过来破这阵，那必是有所求。
只要相求之事在合理范围内，她助她一助又有何妨。
风书半闻言一喜，当即道：“除去我姐弟三人身上禁术，送我们回乡与母亲团聚。”
古初晴诧异：“……”到没想，她的心愿竟会是这，她还以为，是替她报仇呢。
她这一身怨气，一大半来自仇恨。
倒是个毅力坚定的，竟能抵挡怨气引诱，控制仇恨……
“行，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就送你们回乡。”古初晴答应得很干脆，脚步一滑，突兀闪身上前，猛然拍了两张镇尸符到风书兰的弟妹身上。
“镇尸符，先镇住他们的尸体不继续恶化，方便后面送你们回乡。”为显诚意，古初晴先一步做出动作。
她双手合并，往两具行尸额头点了一下。
一阵异样波动，在空中传起。
两缕幽幽魂火，渐渐从行尸额心伸展出来。这两团怨灵魂火，就是风家姐弟被禁的灵。
古初晴抽出怨灵，回身，朝躲道士群中的纪弘修喊道：“把我的莲花灯找出来。”
纪弘修“哦”了一声，打开工具箱，把莲花灯取了出来，
古初晴手夹两团灵火，往纪弘修走过去，最后，把两团魂火放置进莲花灯中。
放置好魂火，古初晴抬眸从众道士身上划过，最后凭着各道士的道元，把目光落到了吴道士和张亭湖二者身上。
在场众道士中，修茅山术的不少，但功力最高深的莫属吴、张二道士。
“两位道长，你们茅山一派对鬼术一道研究颇深，你们看看，这俩怨灵是否还有恢复神智的机会。”对于鬼术一道，古初晴很有自知之明。
在场玩鬼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她厉害。
张亭湖二道长对望了一眼，为难地接过莲花灯：“他们是被人炼制过的怨灵，想要恢复，难……”
第71章
风书兰眼里划过悲恸，她闭了闭眼, 道：“多谢好意, 送我们回乡就行。”
回去后, 她会亲手送弟妹离开。和她一起, 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世上。
众人着看提着盏烛台，满脸悲慽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大伙哑口无言，眸中皆带深深无奈。
一旁的吴道长心有不忍, 叹了口气，道：“想恢复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需要些时间。回头我送他们去大悲寺, 把他们交给住持, 让他们受佛刹香火熏陶，百年后，也许能洗涤怨气，恢复本身，到时候，说不定能再走一次轮回路。”
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 他也不知道。
风家人命运可怜, 能帮就帮吧, 就算最后失败, 但好歹给了这风姓女子一点寄托，就算回头她烟消云烟，最起码也走得安心。
“真的？”风书兰闻言, 一扫哀痛，狂喜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他们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必报道长再造之恩。”
她感激地对吴道士鞠了一躬，随后道：“下方石洞是这个阵的阵中心，里面有一具男尸，这个阵所聚集的怨气，就是为了炼制那具男尸。入洞后，只要破坏掉男尸身下的石台，此阵就能破。”
说完，风书兰探出左手，从手中烛台抽出一缕魂火：“这是男尸魂魄。只要这魂魄不与男尸汇合，那具男尸就不足为惧。”
这是她当年抢先一步，夺下来的魂。
这魂被她禁在烛台中三十年，也就是这魂在她手中，里面那团黑火才对她很忌惮，一直不敢强行吸纳她的怨气。
这魂很重要，是凌老鬼炼尸能否成功的关键。
风书兰刚拿出魂火，准备把这团魂火交给众人，山洞底部黑火，似乎查觉到了般，火势突兀奔腾，一缕缕邪纷刹那间从火团里奔出。
一团由怨织成的邪煞忽地一下从蜿蜒洞穴飞射而出，似是想抢回风书兰手中的魂。
风书兰愕然回头，不可思议地往洞口看了一下，额头一蹙，当机立断，猛得一下把魂抛向了黑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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