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镜
“还不回去?”他挑起眉梢,顿时眸中迸发危险的锋芒,酝酿着恐怖的嗜血风暴,吓的苏姬赶紧拾取抱起衣裳,披上肩膀,神色匆匆,却不失形象,斜睇珠帘的过种亦有些不卑微的成分。从她精锐的眼神中,能透视苏姬并非出身平常百姓家,也非青楼寒碜地,而是龙王的外甥女。
“王爷,妾身先行告退,不过,王爷的新宠,我早晚得见一见,舅舅可命令我好好照料您的日常。”
“姬儿,你很聪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千万别混淆,仗着我父王,你也许什么也得不到。”莫邪“啪”抚断一根弦,微微缩入被褥中,容颜上布满优雅柔情的魅笑,却令她脊背生寒,迈出门槛的腿顿了顿,隔着屏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嗅的出那随时张扬的“血”的腥味......
“妾身明白。”
“她是我游戏的筹码,姬儿......”那状似解释,又似警告的话语,一直回荡于空旷冰冷的寝中,即使苏姬有龙王,修罗撑腰,却依旧有七分畏惧莫邪,觉得碍事,莫邪也许随脚将她踹回海中,这未来太子妃的头衔亦难保......
“小丫环,本王等你等的好苦啊!”
莫邪悄悄阂着眸子,抚着崭新的被褥,嗅着身体残余的她的味道,怀念她的体温,她浑身的朝气,和那偶尔令他啼笑皆非的话语,她的睿智,她的俏皮,她的正义和她不惧怕他的眼神,连她谄媚的模样,都那般的可爱。暗天无日的冰冷中,只有他孤独的栖息,龙宫,蛇宫,王府,冰冷如斯,而他仇敌的女人,却有着融化他的本领。“我该怎么办?”莫邪喃喃自语,邪魅挑起潋滟笑容,仿佛桃花一朵,盛开于腊月,珍奇,冰冷,却美艳绝伦,带着毁灭性的美丽。“我是不是该从他身边把你抢过来?”他优雅得体地伸展开四肢,令修长的身体诱惑地弓起,中性的妖娆美透过冰冷的夜幕传向遥远。
他在等待,等待夜幕的消逝,黎明的到来,新的一日,有新的游戏等待他,期待的梦中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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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蜡烛分别摘在两个灯盏中燃起,一幕粉红的帘帐,将狭窄的房间一分而二,一张床正好躺着阎翼和风情,而帘中正有个蒸腾白雾木桶,卡斯懒洋洋坐在木桶边缘,臀压一侧,又脚压一侧,平衡木桶,衣襟带解不解略微邋遢,却丝毫不影响其翩翩风度,美观中带丝颓废感。
霸道的炽红鹰眸,冷冷盯着粉帘,凝视韩歪歪忙碌的身影,嘴角衔的两根酒煮的银针变幻方向。乌黑的发丝被撩到脑后,绑成疙瘩状,银钗一别,暴露整个精致雕琢的面孔,仿佛揭开神秘的面纱,顿时青春俏皮起来......
卡斯时不时瞥向那抹纤瘦忙碌的身影,仿佛一只纵横于花丝中蝴蝶,乐此不废地替周旋于两个男人中间,表情带着浓浓的不满。“蠢女人......”
“我在忙!”
韩歪歪头亦不回说道,用热水小心翼翼清理好风情和阎翼的伤口,那份热忱的劲头,一如往常。她挽起衣袖,再将柔顺的头发撩到耳后,一根珠钗饶有技巧将其圈成环形,纤长的葱葱嫩指熟练替风情施针,将他胸前的伤,手心的烙伤一律处理个精细。“卡斯,帮我打盆热水来。”
“什么?”
“帮我打盆热水,我得替阎翼清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瞧他伤的好重,估计武功底子弱,就得一命呜呼。”
“那就叫他一命呜呼,我替他烧香!”卡斯很冷漠扭过头,给予她两个绘声大字——“不行”......
“卡斯,别那么冷血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狗屁!”
叫他救情敌,那还了得?照搬她的名言,世上哪有这个理儿,救活情敌,搞不好冻死他,白痴才盲做菩萨。
“卡斯......”
“让我救他,俩字——没门!”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当替我跑跑腿儿。”韩歪歪一面忙碌,一面劝他,瞧将她急的浑身冷汗,那位大爷却锹镐不动,明摆着的浪费......
“我就是闲出屁来,也接着闲。”休想让他救情敌,除非他脑筋被门闩抽,瞧那阎翼半死不活博得蠢女子人的同情,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论说像她这般长相,够十五个纨绔大少吐半个月的,为何却桃花缘不断?一个什么、什么人妖,一个破堡主,还有个冷冰冰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雕像......个个长的威胁,有鼻子有眼,不瘸腿不哑巴,也不知中的是什么邪,一门心思扑她身上?
“好,好,你不打,我来打,卡斯大爷你便闲,闲出屁给我到外面放,被污了我干净的小屋。”
“你......”卡斯冷凝着眉,恶狠狠凝视韩歪歪冲过来,端起木盆,打满热水,再狠割他一眼,像挑衅般越过帘帐,温柔地替阎翼缝合身体数处伤口,满面露出疼惜的表情。“剑伤好深哪......”
“妖孽?”
阎翼缓缓醒来,试探性询问道。
“恩,是我,你别动,我替你缝好伤口,好好修养段时日便好。”
“我不必你来救......”
阎翼忽然冷酷推开韩歪歪的手臂,将几根银针从身体上拔下来撇开,深邃的五官中冰霜覆盖,摸索着敛起衣衫遮住赤裸的半身,刚欲起身,伤口便撕裂开,血浸红衣料,显得狼狈而凄凉。
赤血堡中时,他威风凛凛,粗放冷酷,大红花轿一顶风光十足地将韩歪歪这个扮痴的女子娶入府中。堡中三月,他时而冷酷无情,时而流露少许的柔情,就那般轻松夺得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芳心。
休妻那一刻,他英俊的侧面,疏离的冷血,和骄傲的,万人之上的气质,彻底伤透一颗斑斑伤痕的心。追捕她的时日,他是何其不可一世?何等不依不饶?仿佛他便是颗撼不动的大树,一张英俊的成孔迷倒众生,一双锐利冷酷的鹰眸摄人魂魄。
而此时,他却狼狈的发梳不起,宝剑摸不着,只能扶住床辩不清血的嫣红,韩歪歪忍不住抓住他,将他按回床铺,缓和口吻说:“躺下,我再替你将伤口缝合。”
“我不用你假惺惺。”
阎翼“啪”打开她胳膊,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躺下......”
“妖孽,我不用你可怜,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这种被可怜的日子,他过够了,从何时开始他便发誓只有他可怜别人,没有别人再可怜他,看不起他,他要成为最强,最大,最可怕,让所有人匍匐于他脚下摇尾乞怜,不再让任何人鞭笞他,侮辱不悔,要保住他所有在乎的东西。睁开眼睛,依旧是一片天黑,回到往昔那冰冷无情的岁月,他仿佛是个孩童般畏缩在床角,捂住受伤的胸口,感触冰凉的血从指缝中渗出......
“我没有可怜你,你没什么值得我可怜的,你的眼睛,我会替你医好,不必担心你从此成瞎子。”
“滚开......”
他再次推开她,疏远任何人,不愿任何温暖接触他的禁区,那片不为人知的,令他噩梦连连的禁区。
“阎翼......”
“滚——”
“你这个王八蛋!”韩歪歪骤然怒了,狠狠拽住他手腕,向床上一压,几根银针上架,硬性替他缝合伤口。“我为何可怜你?你有何可令我可怜的?你童年的不幸?你母亲的惨死?还是照顾不悔的劳累?你可怜个鬼,全是你的阴影在作祟,是你自己让你自己变的很可怜,知不知道?人活着,就得学会忍耐,就当被强暴,既然不能反抗,就学会忍耐,学会咬紧牙撑着,都像你一样不肯相信任何人,不肯对任何人好,变成冷血的白痴,那活着还有何情趣可言,不如死的利索!阎翼,你活的够体面,够威风了,你根本早洗刷了早年矮小卑微的受虐形象。活得轻松些,将噩梦当屁给放了,一切不就了了?给不悔找个好人家,试着笑着去过日子,有何不好?”
“妖孽......”
不等他说话,韩歪歪便三下两除二捂住他的嘴,一手替他缝合伤口,敛起眉暗下神色继续说:“我若是你,我觉得很幸福,有个好妹妹怕你造孽常年奔波,有个好侍人眼睛都不眨替你牺牲,风血,风情,风阳,风落,哪个不对你忠心耿耿?而你给哪个该有的感情?你那帮侍妾,从前的我,你哪个真心以待,试着去疼爱?别怪命运不好,是你不肯给自个机会。我爹娘被杀,四处受欺凌,忍了。我扮痴装傻,被她们欺负破坏,忍了。被你休,被你弃,被你伤心,我也忍。彬被你杀了,我被你毁了一切,一无所有的我,也忍了。我处处遇难,自毁了容颜,变成这德行,我忍不忍?卡斯他...他不记得我...我不得照样忍?得想法子寻找出路,阎懵,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原本的你太盛气凌人,话到半句,刀架脖子上便得死。可现在你眼瞎了,正好趁看不清这世道时,好好用你的心想想,谁对不起你?你对得起谁?等你想通了,我保准替你医好你的眼睛,大不了把我的挖下来给......”
“你何必管我死活?”
半响,阎翼生涩询问,脑海中一直回响那句“谁对不起你?”“你对得起谁?”,原来,他一直宁可他负天下人,亦不天下人负于他,难怪,活的那般废惫,黑暗的阴影中,从没有阳光射入。
“我犯贱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