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末果
容华慢吸了口气,声音沉和,“筱筱,虽然你不肯承认与我的婚约,但你上一世便是我的妻子,你我二世情缘,他与我却是夺妻之恨,你固然恨他,我同样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剜。然有些帐可以缓缓再算,有些事却不能等。”
白筱胸间翻滚难平,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好在与容华是友非敌,否则有这样的敌人,实在太过可怕,“论深谋远略,忍耐功夫,普天下又有谁能比得你容华......”
他的话虽然在理,但白筱一时间又哪能打消得了对风荻怨恨,说话免不得带了刺。
容华眼里柔情瞬间消逝,冷了下去,“我以前也自认有些远见,如今看来,我这算得了什么,在人家眼里,只不过是只插了孔雀尾的斑鸠。有些事,我也不想忍,然不忍,会是何等后果?”
白筱眼里泛着潮,吸了吸鼻子,回头见被风吹开,翻起一角,不远处是触目惊心的暗红一片,仿佛看见火山边数万的游民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漫过她的足跟,心也沉了下去,“为何连你都不能下去,而他却能?”
容华略停了一阵,才道:“到底为什么么,你就别问了,信我便好。”声调透着些寂落。
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就这么淡淡的一句叫她信他,白筱微仰了头,忍着涌上来的泪不流出眼眶。
容华静看着她,不再说什么,握着她的手却也不放开。
白筱喉间哽咽,等情绪平静下来,避开关于风荻的话题,问道:“到底什么是活尸?”
容华慢慢垂了眼睑,暗叹了口气,她终是过不了心里这关,“所为的活尸便是人死,但心未死。”
“人都是心不跳了,才会死去,又怎么能人死了,心却没死的说法?”这不是扯蛋吗?白筱提及风荻之事,脑子里已经乱麻麻的,这时更被搅成了浆糊。
容华抿了薄唇,呼出口气,面色也冷了下去,“听说很久以前,有人饲养一种蛊虫,这种蛊虫服食尸肉为生,剧毒无比,被它们咬中后,绝无生还,但是这种蛊虫所带的尸毒可以顺着血脉传遍全身,唯独不入心脏,不但不入,反而让心脏周围变得极冷,将其冰冻起来,所以就算是全身血肉烂光了,心脏还是跳着的,只是跳动的频率极慢。”
白筱听得更加迷糊,“这么说来,这些人就是没有死透是,还有可能活回来?”
“据说是如此,只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说,我并没有亲眼见过。”
“既然这些人可能活回来,那你叫人将他们的心全挖了,且不是让他们当真死去?”白筱倒吸了口冷气,那可是几千条人命。
容华脸上淡淡的,全没有为那些人当真死去而有所动容,“不错,我就是要他们当真死去。”
白筱虽然觉得那些全是人命,突然间全部被杀死,极是残忍,但他做事都是有他的道理,再说那些人烂成那样,就算没死,也实在遭罪,然终是不忍心,“为何不设法救治,还他们一个生路?”
“觉得我残忍?”容华伸手过来摸她的脸,抬了她的下巴,正视着他。
白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对这些灵邪之事全无所知,不敢随便下定论。
容华将她的脸转过来,不容她看向别处,锁着她的眼,正色道:“他们现在大脑是死尽了的,如果活过来,便是行尸走肉,他们将听令于给他们下蛊之人。我们上万的战士与他们一墙之隔,他们是血肉之躯,而那些东西是不死之身,不对他们残忍,我们的战士们将尽数死在他们手上,那时便不是用‘残忍’二字可以形容。”
白筱抽了口冷气,脸上僵愕了半晌,愧疚的不敢与他平视,“难道他们是他们是用来对付你们储在地宫里的将士们?”
容华见她明白其中道理,不再一味妇人之仁,蹙紧的眉头慢慢松开,“对付我的人,只怕只是第一步,如果他们出了这地道,那又将如何?”他们能派人在地宫中控制整个京城,而那人又且不能用这些活尸控制京城......
古越和白筱发现的密道只得这一条,谁知道在这京里到底还有多少条这样的地道,这地道储了多少条这样的活尸体。
他一直以为这些年来,对京中局势掌控于手掌之间,又于天下之事,了如指掌,经过这一夜,他方知,真正掌控天下的人并非他们。
白筱呼吸骤紧,“你可知这地下还有多少这样未被发现的地道?”
容华摇头,面色淡然,眼里却闪过一抹虑色,“光我们地宫中发现的打不开的门户便二百余扇,而你们发现的这条地道只得十余扇门,尚未发现的,还不知有多少。”
白筱抽了口冷气,“这么说来,你将那些人心挖去,却将已经腐烂的身体留着,是怕将这些活尸尽数毁去,再有人来往这儿送活尸时有所发现,而打草惊蛇?”
容华点了点头,只有如此挖去他们的心,让他们无法复活,又不被人所知?
那些身体留着,尸毒蔓延,也是祸害。
然在没查明这地下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活尸,不能尽数毁去之前,也只能如此。
执政这么多年,一向都是他在暗,对方在明。现在他算是领略一回,他在明,对方在暗的滋味,自嘲的笑了笑,这许多年来,当真是自作聪明。
白筱认识他这些年,不管何时,他都是从容自信,从来不曾见过他这副神情,心间隐隐作痛,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柔声道:“这事怪不得你,何必自责。”
第二卷 第004章 自视过高
容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并非自责,是自视过高。”
“自视过高的人可不止你一人。”古越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容华放开白筱,一掸被白筱压皱了的衣袍,一系列动作从容优雅,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
车帘一抛,古越已探头看向刚刚坐正的白筱,见她已无大碍,安了心,重新看向车里与他一样的脸,“希望你养着的这些人,这次能当真派上用场。”
容华微微一笑,“希望是。”
白筱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在一边干瞪着眼,觉得甚是无趣,揭了车帘,看向后方石门。
将士们正在清理现场,冲水的冲水,铲土的铲土,手脚极为麻利,没一会儿功夫便将染了血迹的土尽数清去,在别处挪了落叶掩了焚烧过的痕迹。
容华也顺着白筱目光看过,这里已没他什么事了,便唤了车夫启程。
回去的路上,白筱不再和容华说话,既不问他以后的打算,也没再管他索要珠子,赶到即将进城,容华的马车才在路边停下,向她看去,“我叫人另备了车,送你回去。”
白筱见他当真没有把珠子还给她的意思,沉吟了一阵,道:“风荻当真能下得那火山口?”
“当真。”容华眼里浮起一抹温柔,她还是信任他的。
白筱点了点头,起了身,去撩车帘,手指触了车帘,又回头看了看他,低声问道:“你要那珠子,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
“都有。”容华眼里翻起一丝莫名的情愫。
白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咬了咬唇,垂了眼睑,掀帘下了车。
古越将她抱上自已的马背,仍是独自一人送她前行,赶到前方停着的一辆小马车前,才将她放下,伏身下来,抚了抚她的脸,笑了笑,“再委屈一些日子,风荻,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白筱垂下眼,摇了摇头,再抬头看他时,一扫脸上的落寞,眼里闪着一股傲然之气,“风荻的事,我自已处理。”
古越握了她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是我古越的女人该有的真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