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十师弟咋舌道:“这女修心好大,这么张扬,不怕被人盯上吗?”秘境中杀人夺宝的简直不要太多,是以大家多小心低调。入秘境前,外面那么多的飞行法宝,入秘境后也没见谁这么张扬的露财。
“不怕。”孙问北道,“她可能是个元婴。”
三人惊道:“元婴?”
孙问北点头道:“我不是她一合之敌。”
“有那么厉害?”五师弟道,“我没看出来。她敛气很厉害啊,完全看不出来。”
“这女人手真快,也不问一声,就把师妹烧了。”八师弟抱怨道。
他走到那堆灰烬前,先喃喃祝祷:“小师妹,对不住你。你也不希望咱们门中的东西流落在外,对吧。别怪师兄。”念叨完,心下稍安,闭住气抽出剑来拨弄那堆灰烬。
黄雅是黄道君独女,她修为虽然一直都很烂,身边的法宝却多。否则当年,也不能从季园手下逃生。
八师弟拨弄了一阵,怔了怔,不敢相信,又从头到尾拨了一遍,才脱口骂道:“见鬼!”
孙问北道:“怎么了?”
“见鬼了!那女人用的什么火?”八师弟一脸晦气,“什么都不剩了,法宝都烧成灰了!”
五师弟、十师弟大吃一惊:“全没了?”
八师弟心疼道:“全没了!”
“能把法宝这么快焚毁……”孙问北沉吟道,“大概是天级火种吧。”
几人闻言,羡慕道:“她难道是丹师吗?”
孙问北道:“那谁能知道。”
十师弟很有眼色的把适才掉落在地上的季园的蹀躞带捡起来,交到孙问北手中:“大师兄。”
五师弟、八师弟眼睛一亮,齐声道:“恭喜大师兄!不!恭喜掌门!”
孙问北摇头道:“这是我们门中惨事,没什么好恭喜的。”
“大师兄,不能这么说。”五师弟道,“这些年门里让季园这厮弄得乌烟瘴气的。师兄现在清理了门户,激浊扬清,怎么不值得恭喜!”
另两人也连声附和,还催促孙问北道:“师兄,快些掌印吧。”
孙问北推却不过,便抹去了那蹀躞带的神识,建立了联系,查看了一遍,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没有。”他道,“不在这里。”
几人面面相觑。八师弟道:“定是季园那厮,身上另有储物法宝。”
孙问北脸色阴沉。他忽然把那腰带递给五师弟道:“都是门中之物,你们拿去分了吧。”
三人大喜,连忙道谢。深觉大师兄做掌门,要比季园那铁公鸡做掌门好一万倍。
孙问北很快调整了情绪,叹道:“小雅落到这步境地,我身为大师兄,实在是有推脱不开的责任。”
三人忙安慰他,道:“师兄怎么这么说,分明是季园那白眼狼,辜负了师父的期望,祸害了小师妹!”
孙问北长叹一声,看着几人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只是小师妹已经如此,无法追回。我们唯有振兴宗门,才能不负师父一片养育教导之恩。”
“季园必须找到。印信必须拿回来。”他道,“待出了秘境,你们几个都回来吧。以后门中不会有人排挤你们,回来好好修炼,待将来结丹了,便可做长老。”
几人眼眶都红了。他们这些年说得好听了是在外游历,实际上是被季园排挤走了。没有了师门资源,几人在外面形同散修,日子很是不好过。是以几年前大师兄一召集他们,说要为小师妹做主清理门户,他们便一呼即应了。
“师兄!”他们哽咽道,“早该你做这掌门,师父真是……真是糊涂啊……”
孙问北挨个拍他们的肩膀,道:“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他伸出手,道:“你们都回来,我们师兄弟一起,不信振兴不了慈月门!”
几个师弟都把手搭在了他手上,红着眼眶,重重点头。
正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第210章 210
待几个人收敛吕芙的尸身,又不禁感慨。吕芙在慈月门为数不多的女弟子中,存在感并不高,一向都是轻声细语伏小做低的模样。过去他们都还见过黄雅对吕芙恶声恶气,都还怜惜过她。不曾想人不可貌相,吕芙狠起来,一点不输人。
又发现刚才那个宋仙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了一摊血,几块衣料碎片,人大概是趁乱跑了。适才情形混乱,先是黄雅杀了吕芙,接着黄雅大战季园,随后黄雅入魔,一环接一环的,谁也没有再注意那女人。
但本也就是无关紧要之人,众人亦没在意。
可恨就可恨季园这厮竟然逃了,掌门印信还在他身上,势必要找回来。
昔日竹生逛街的时候,看到储物法宝被炼器师们发挥创意,做成各种贴身物品,还觉得匪夷所思。她想不到,有人真的会买那些奇奇怪怪的储物法宝。
季园的亵裤就是一件储物法宝。瞬移的宝镜就放在里面,掌门的印信也放在里面。靠着这个,他才逃了出来。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这只是人体因为疼痛的本能反应,实际上,他待的这个地方并没有空气。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洞穴,是季园在初入秘境的时候就选好的一处位置,用土系术法在山岩中制出来的空洞。他将另一面镜子放置在此处,作为最后的逃生手段,以备万一。
不料竟真的用上了。
他忍住疼痛,微一凝神,自亵裤中取出一只玉瓶。玉瓶的塞子自行打开,一颗回春丹飘浮到他嘴边,他一张嘴,吞了下去。伤口迅速的愈合,疼痛也止住了。
他又取出了另一只玉瓶。这只玉瓶里只有一颗丹药,比起回春丹这种随身必备的日常丹药,这颗丹药的价值堪称珍贵了。
但季园吞下了这颗丹药,气海只是稍稍修复,依然刺痛难当。他入静自观,内视气海,惊恐的发现他的金丹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他的金丹本就质地疏松,故而体积很大,现在出现一道裂痕,看得清清楚楚。倘若不能养好,怕就金丹崩裂,退回到筑基的修为了。
黄雅那一剑,实在是伤了他的根基。
季园一挺腰,坐了起来。他现在一条手臂全无,另一条齐肘而断,两腿虽在,腿间却没了男人的东西。那些东西若在身边,服用回春丹的时候直接接上,便可接续回去。可他是逃命,哪里来得及去捡去断肢。如今回春丹修复完外伤,他便成了一个残缺之人。
日后若想肢体再生,还得去另寻专门的丹药。
季园靠在岩壁上,心中大恨。
只是恨亦无用,他这断肢还好说,气海之伤,怕得修炼数年才能将养过来,此时他实在无力找黄雅这贱人复仇。更不要说贱人背后还有孙问北那伪君子给她撑腰。
他用无数恶毒的语言在心中诅咒了这两人许久,才终于慢慢静下心来。他亦知道当前最紧要的事是靠修炼慢慢修复气海金丹的创伤。当下盘拢双腿,却没了两臂,捏不了诀,做不到五心向天,气得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待骂得累了,才终于闭上眼睛开始修炼。灵力在体内的运转滞涩缓慢,气海痛得像针扎。
季园强忍着,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的运转灵力。不期然的却想到,黄雅那废物,是如何在几年的时间里变得这么强的?难不成师父其实有什么上等功法单独留给了她?
一时便又静不下心,又过了许久,才慢慢的终于进入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听到有人说话。
可恨啊,那些人。
正是,他道,恨不得都杀了他们。
唯有变得更强,才能杀了他们。
可是,他颓然道,我现在非但没变强,还受了重伤。
没关系,想想那个女人……我让她变强了,也能让你变强。想要吗?
……想!
宋仙子也是趁乱的时候先行跑掉了。
那位真正的慈月门掌门夫人出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带着凶狠的戾气,让宋仙子明白,她杀了吕芙之后,是因为急着要杀季园,才没工夫来理她这个重伤的人。一旦她腾出手来,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于是趁着黄雅和季园激斗之时,她忍着痛使个遁地诀,跑了。
寻了个无人的地方,翻遍储物空间,终于寻到了一包金疮药。这是凡人才会用的东西。蚀骨殇会令回春丹之类的丹药失效,但金疮药与那些仙丹完全不同,理论上来讲,该当不受影响。
她忍着痛把烂了的衣衫扯下来,自己给自己上药。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还在鼎楼里,常常身上带伤,哪有什么丹药给她们吃,能用的只有些药油,姐妹们互相上药。但凡要用到金疮药的,都必定是很重的伤了。但即便是这样,老鸨也绝不会浪费一颗回春丹在她们身上的。
她有一个常客,每次来都会先给她吃一颗回春丹,让她浑身肌肤都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然后再把她折腾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曾有一日她坐在临街的窗边向下望,看到了那个客人。那客人陪同着一位女修,温柔有礼,风度翩翩,仿佛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可怕的男人。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看尽男人们道貌岸然之下的猥琐龌龊。
终有一天,她在床笫间迷杀了一位客人,夺取了他的法宝,挣了命的逃出那个地方。从此游荡九寰,海阔天空。
她生得貌美,天生便招男人。却偏偏又是天生的炉鼎体质,男人只要跟她合欢,就会发现。为了掩盖自己的体质,她杀死了每个与她合欢的男人,并趁机夺取他们的法宝灵石。
这一次遇到季园这色胚,她当是寻到一条肥鱼。却不料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金疮药果然是有用,她的血渐渐止住。但金疮药并不能止痛,她趴在冰凉的地上,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渐渐失去意识。
快死了。
谁?我吗?
是啊,中了蚀骨殇,等不及离开这秘境,你就要死了。
……不!我不要死!我好不容易逃出鼎楼!我好不容易过上自由的日子!我不要死!
呵。
……你是谁?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
好聪明的女人啊。
不管你是谁!救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好。
苏蓉热泪盈眶!
她已经快有四年的时间,没有踏踏实实痛痛快快的泡过一个热水澡了!她的储物法宝自然有自己的浴盆。还是长天宗炼器司出品的,自带冷热凝水和废水分解符阵。但她哪里敢用。这四年,大部分时间是要靠清净诀,就是用水洗澡也都是战战兢兢,速战速决的。
此时她和竹生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分头泡澡,竹生现在这么厉害,苏蓉泡在热水里,真是啥也不操心了。仿佛回到了在虚景身边的日子。
那日子过得真是活赛小神仙,自己到底是怎么想不开跑来这秘境里找罪受呢?
苏蓉叹了口气。这四年她是终于想明白了。大道固然好,却不是人人都能走的。便如她,无论悟性、心境还是毅力,都注定了只能和大多数人一样,早早止步,看着别人的背影继续前行。
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却想跟上虚景那样优秀的人的脚步……小时候娘常常念叨,做人要知足,要惜福,她还是……不知足了呀。
竹生泡完澡下来,苏蓉已经收拾停当了,浴盆已经收回储物法宝里,正鼓捣她那些灵植呢。
这次秘境之行,她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灵植。如果带到外面都能养活并批量繁殖的话,以后她就灵石大大的有了。
“以前炼阳峰上的药田还在弄吗?”竹生好奇的问。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茶具和灵茶,生火煮茶。
“别提了!”苏蓉抱怨道,“当时真人结婴出关,说要去寻你,让虚景和我跟着一起去。我们在外边转悠了二十多年,前些年我再回去一看,早就长荒了。”
“不过没关系。”她又眉开眼笑的道,“我回去之后,在留靖峰上又辟了好大一块药田。留靖峰是虚景的地盘,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怕有人说我了。”
从前在炼阳峰,她不过是个执役弟子,只敢在后山开田,也不敢弄太大,怕冲昕说她。
竹生把胳膊支在小几上,撑着下巴,看着这姑娘。她在透窗的阳光里忙忙碌碌,又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