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她偷偷看了管卫一眼,心想决不能把沾满鼻涕手帕还他——一想到他手上会沾上她鼻涕,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
可人动作很,很隐蔽把手帕掖进了袖子里。
其实她动作再再隐蔽,管卫那能准确看清来敌剑势眼还能看不清她小动作?
可是管卫虽然说没有洁癖吧,但他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把这块手帕再拿回来。
反正一样手帕他有许多块。
可人这次告白是不成功,因为管卫根本不觉得应该给她一句回应。不管是“我不喜欢你别来烦我”还是“咱们还是继续做师兄师妹一如从前”这样话都没有。
但可人并不太沮丧,反而因为心里话通说了一回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走走停停,捏捏袖子里那块帕子,好象是握住了一个带甜味秘密一样。
她早有预感,这些话说出来也是白说,因为管师兄根本就没有这种感情。
他这辈子都交给了他那把剑了吧。
可人走到自己住那间屋子前头,她抬头看见窗子亮着。
屋里有人?
可人推开了门。
纯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回来了?等了你半天了。”
可人有点儿迷惑看她一眼,觉得这个人现出现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很是奇怪。
168 信任
“坐吧。”
可人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你我屋里干什么?”
纯玉提起壶来,给空杯注水:“等你啊。”
“我不记得我请你进过屋。主人不,你就自己这么进来?”还反客为主。
以前两个人要好,可人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是现她觉得纯玉这么做让她很不舒服。
“我刚才经过长桥,往下看时候,瞧见你去找管师兄了。”纯玉轻声说:“还以为你会很回来,结果没想到你待了这么长时间。”
以前纯玉说什么可人都深信不疑,从来不去怀疑她有什么别目。
可是现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可人都对她深深戒备。
她不是没听说过好姐妹因为争一个男人而反目成仇事,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种事会发生她和纯玉身上。
一开始她还会焦虑,还会怀疑,会惶恐。
她想着该怎么办呢?她们怎么才变得象从前一样呢?
可是现她不这么想了。
“还生我气吗?”纯玉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一只手。
可人把手往回一夺,挣脱了。
纯玉并不意外,再一次握住了她手。
“我知道你生我气,封印之地那时候,我是太害怕了。”
可人有点儿意外看着她。
纯玉现是向她解释吗?
这就是她等了那么些天答案?
“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象镜泊门人那样,你知道吗?今天我听见曹长老说,镜泊门那几个弟子已经没救了,身体里面全被魔气腐蚀得都烂掉了,如果把魔物从他们身体里驱除,他们就会立刻化做一摊脓水”
可人头微微垂了下去。
纯玉接着说:“后来你冲我发火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冲你嚷嚷,可能是…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又出了这样事情,我从来没有这样惶恐过,没办法控制自己”
她拉着可人坐下来:“其实咱们都知道,管师兄不会跟谁好。他就象他师父一样,根本不懂得情爱这种事。”
可人没应声,但是她也认同纯玉说这句话。
刚才不管是她一开始说话也好,后来她哭诉絮叨也好,管卫就没露出过其他表情。他既不会因为她表白而动容,她倾诉烦恼时候也没有不耐烦。
她说什么做什么,他根本不乎。
他就象一块石头,一座山。你可以喜欢上他,但他不会给你任何回应。
“其实我也心里偷偷喜欢过他。”
可人意外转过头来。纯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吗?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啊,他生得很好,剑术又那么厉害,不象其他师兄师弟们一样俗气无趣,而且有一次我剑法练岔了,也是他给我指正。”
“你以前怎么不说?”
纯玉笑笑:“我想说这些之前,你已经告诉我,你喜欢管师兄了。”
所以纯玉就善解人意,把她想说话咽回去了吗?
“其它人议论,你别去乎。我也没想到她们会这样,可能近大家都太烦燥了,也许互相埋怨能让大家都觉得轻松一点,起码不会整天都去想着那些事。我觉得再过几天大家又会好得跟当初一样了。”
可人转头看着她:“所以…你是过来跟我讲和?”
纯玉笑着握着她手:“是啊。你不生我气了吧?你哭过了?眼睛都肿了。”
“是啊。”
“管师兄他…说你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人看了一眼纯玉,纯玉猜中了开头,她知道她跑去找管师兄去表白去了。
但是纯玉肯定猜不到发展和结尾。
可人自己也不知道表白怎么就变成了诉苦。
她并不是一无所获回来。她得到了一条手帕,管卫亲手递给她,上面被她给弄得满是眼泪鼻涕。
她打算把这块手帕好好收藏起来,谁也不告诉。这个是她秘密。
管师兄也肯定不会找她讨回一块手帕。
两人气氛看起来象是又回到了从前,和睦,毫无芥蒂,就象亲姐妹一样。
“光顾说话了,茶都凉了。”纯玉把桌上两杯茶端起来,递给可人一杯:“来。”
纯玉把话都说到了,也解释了,也道歉了。近大家确都情绪有些失常,先经历了封印之地事,又失去了玉霞真人和复嘉真人,目睹了修缘山崩塌。
合情也合理。
这杯茶一喝,等于两人正式化解了这些天怨怼,合好如初了。
纯玉把茶端到了边,看到可人只是端着茶发呆,并没要饮下意思。
“怎么了?”
可人慢慢把茶杯放下了。
“纯玉,我一直等你来,跟我讲和。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确实就象她们说那样,你没有一直迁就我必要。”
“怎么这样说?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跟我见外起来了?”
“要是你早点来,早几天,哪怕就是前天,昨天,我肯定都高高兴兴把这杯茶喝下去。可是现”
“你是嫌我来得晚了?”
“不是,是我这几天都想这件事,我发现咱们是一起长大,也一直特别要好,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我想做什么事你也都帮着我,你真没有欠我什么。反过来,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东西,甚至不知道你心里也喜欢一个人。就象她们说一样,我太自私了,也太任性了。你这么多年和我一起,确实很难为你。”
纯玉从来没听可人说过这样话。
她嘴里,自己从来都是受委屈那个,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不对?
“你来找我和解,是我本来期盼着事。以前也是这样,要是我们闹什么小别扭,都是你来找我,劝我,安慰我。”
可人转头看着纯玉:“旁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前些日子咱们也算经了一场患难,结果见就是这样真情。纯玉,我已经不知道我能相信谁,该相信耍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出自本心,哪句只是为了师长前辈们面前维持同门和睦表象。以前你说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你做每件事我都不会去多想。可是封印之地你做事才是你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那天我们争执时候说话才是你一直埋心里真心话吧?”
“不是这样可人。”纯玉忙说:“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我跟你认错,都是我不是,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可能现你说是真,可我不知道怎么判断。”可人轻声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你,能不能再去相信那些师姐师妹。以后大家一起说每一句话我都不能确定。你看师姐,被惶恐焦虑影响人并不只是你们,也包括我内。”
“我也怕死,我也怕魔物,我还怕下次遇到死亡、遇到魔物威胁时,自己身边人还会象今天一样突然间翻脸成仇六亲不认,这种众叛亲离感觉比遇到魔物其实也强不到哪儿去。”
可人站了起来:“不早了,师姐你也早些回去吧。”
纯玉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点忧色看着她:“那也好,你也歇着吧。”
可人送纯玉到了门口,还小声跟她道了别,然后才转身进屋掩上了门。
也许纯玉刚才那些话是真,她确实是吓坏了,而其他同门也都憋坏了,所以才全都行为失常,言语尖刻。
可是为什么那些失常和尖刻都冲着自己来了呢?
可人发现自己其实也不算太笨,只是以前她不去多想。而现想稍微多一点,一些看上去完美事情突然经不起细细推敲了。
比如,为什么纯玉和她不和,所有人都站纯玉那边替她不平呢?自己真该好好反省以前为人处事了。
还有,纯玉今天晚上过来讲和,时机实太巧了,她是过来看笑话?还是打探什么消息来?
可人用指尖拨弄着烛芯,暖暖火焰就她指尖被拨一时向左倾,一时向右移。
然后她手指用力往下压。
火苗被她摁灭了。
真可笑,大敌当前,为这些事费心伤神真没那个必要。
她盘膝坐蒲盘上,两手捏着功诀,开始行功打坐。
窗外月光依旧冷清安谧。
拾儿看着他膝上沉睡秋秋,低下头,轻轻她鬓边触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秋秋做梦。
因为他触到她时候,仿佛触到了她梦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