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竟然有这样的事?这等余孽怎么能容他们活下来?当时应该斩草除根的啊!”
“那现在做乱的魔物,会不会就是当年留下来的那些余孽呢?”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更有人突发狂言:“咱们这些人里,不会就混着魔物的余孽吧?”
真是……
让秋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话心里想想犹可,这样说出来,不但得罪了这么些人,还闹得人心惶惶,众人之间难免提防戒备,人人自危。
人和人之间连基本的相互信任都没有,今天这场聚会可以说是完全彻底的失去了意义和作用。
果然没多大功夫,里面的人就陆续散了。
秋秋站在那儿等着拾儿出来。
拾儿倒象是并不沮丧,眼前的局面他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乱是难免的,只要乱过之后众人还能静下心来,愿意同心协力度过眼前难关就好。
当初,上一次魔物大举入侵的时候,当时的人大概也是经历了惶恐、怀疑,争执和矛盾这种种过程,才最终拧成了一股绳,赢得了最终胜利吧。
一个乌楼山的弟子快步走了过来,在长益真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长益真人微微点了下头,过来同拾儿说:“白峰主,我门中有一弟子,刚刚探亲归来,有要事要禀告掌门,说是与魔物有关的,白峰主不妨一起过来听一听。”
拾儿点头说:“也好。”
乌楼山的那个弟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修为也只能说是中上而已,神情沉郁中透着惶惑不安,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保持镇定。
乌楼山掌门真人同拾儿走进屋,他象被针扎了一样跳起身来,象惊弓之鸟一样不安。
“见过掌门,见过白峰主。”
“好了,现在不是讲虚礼的时候,把你这次的见闻说说吧。”
那个弟子重重点头,应了一声:“是。”他深吸了口气:“弟子向乌楼山列位宗师起誓,所言句句是实。”
“说吧。”
“弟子在三个月前接到家信,说是家中遇到变故。师父说,终究是生养亲恩,不能袖手不理,让弟子回去安排照料。弟子奉了师父之命,日夜兼程赶回家乡。”他顿了一下,显然接下去的说得更为艰难:“路上遇到几座村镇,明明应该是人烟稠密的繁华之地,却都成了一座座的空城。弟子原以为是战乱所致才会人去楼空。可是等到了家乡,发现村子里也是空无一人。”
秋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她想起师父和师姐当初的遭遇,和这个弟子描述的……很是相象啊。
那时候也是山下有人来请托求告,说是山下出了事,然后师姐和师父接连下山却一去不回,陆姑姑也说,山下的镇子成了一座空寂死镇。
195 揣测
接下去那弟子说的话,让秋秋更加觉得惊异。
“弟子心中有了顾忌,不敢在镇子上久待,后来的路程就绕过了镇子走了镇外,结果发现镇外原来的一片坟地,都空了。”
那个弟子显然对此事的恐惧还超过刚才的见闻。
“都空了?”
“是,不但那种落葬几个月新坟,看着连已经有了年头的老坟都被掘了,棺木碎的散了一地,尸骨一具不见。”
当初事发的镇上,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吗?
秋秋毕竟没有亲眼看到,陆姑姑在镇上战战兢兢的查看已经不容易了,让她再去镇外的坟岗子查看,那未免强人所难。
乌楼山的掌门问清了那个弟子地名和方位,即刻派人再去查看,嘱咐他们查清之后马上传讯回来,而且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时时警惕,一旦遇上危险,不要呈强,保命脱身最要紧。
傍晚时分又有消息传来。
这次来合山镇赴会的人里,有人没到。
原来是一同出发的,半途上有事暂时分开了,如今这都十来天了,还不见人到。再派人回头去找,结果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了。
一时间镇上更是人心惶惶了。
太阳快要落山,西边的天际通红一片,淡淡的夜雾开始悄悄弥漫。从半山腰望下去,小小的合山镇就象要被四周浓重的暮色淹没一样。
在众人还未发觉的知道,日头已经西沉。而夜色在步步逼近。
秋秋转头问拾儿:“我们这些人之中,真的有人是魔物留下的子孙吗?”
拾儿轻声说:“有的。”
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地下线之下,整个天幕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山风也一下子就凉起来了。
火儿陪在秋秋身边儿,秋秋看书,它就在秋秋手臂上盘着,秋秋要倒水,它就爬到水壶盖子上,秋秋一时没留意。差点儿把它也一起倒进杯子里。
“去去,别在这儿烦我了。”秋秋把手里的书页翻过一页。火儿的尾巴盘过来,象镇纸一样替她把书页压住。等秋秋看完这一页要翻页,还得把它的尾巴揪起来才能翻。
虽然有点儿烦人,可是有它这么时不时的淘气一下,倒真让人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
隔壁屋子里是云眉和云淑待在那里。她们俩住在秋秋旁边,未尝没有时刻听着召唤替秋秋跑腿儿做事的意思。这是她们的师父李长老的安排。云眉一开始很是不解,师父做什么要对秋掌峰这么好呢?
“秋掌峰一个人不容易。”李长老语重心长:“你想想,要是哪天,师父我跟咱们九峰一起从这世上消失了,你们俩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哦。对了,你们俩还有彼此可以作伴儿。秋掌峰连个师姐妹都没剩下。”
听师父这么一说,两人再设身处地为秋秋一想,真是觉得不寒而栗,简直一想就让人感到四周是漆黑一片,连一线光都没有那样的绝望。
这样一来,她们对要去陪伴亲近秋秋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李长老点头说:“再说了,师父也有点儿自己的私心。你们俩打小就跟着我。可是师父我的天资有限,你们俩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大出息。秋掌峰就不一样了,她天资聪颖,资质过人。年纪小小已经成了一峰之主,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你们俩跟在她旁边,也多少能学着点,沾沾光,对你们也有好处。”
“那师父你呢?我们要是离得远了,师父你难道就不想我们?”
李长老笑了:“去去,你们快点儿出师,我才少生几年气,少操几年的心呢。”
这么一来,她们就隐然变成了秋掌峰的小跟班儿了。
说起来想给秋掌峰做跟班儿的师姐师妹还不少呢。别的掌峰,手底下都有自己的人,唯独第七峰是个例外。只有掌峰自己才能找到第七峰,这样一来这个峰主也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她们俩一搬了过来,还有师姐酸酸的说她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秋掌峰的青眼,说不得峰主都会对她们另眼相看的。
云眉气不过想回嘴,云淑把她拉住了。
“咱们是占了便宜了,难道还不兴人家心里酸一下?都是同门,吵闹起来不好看。”
这里又不是九峰,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在旁人的地方,更不要让人看笑话的好。
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多事之秋还为了一点小事拌嘴,不合适。
不过转念一想,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还有心思盘算这样的小事,说明事态也没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她说的有理,云眉也习惯了一向听她的。
这会儿她探头往外看看,又缩回头来轻声说:“秋掌峰还没歇下呢,窗子还亮着。”
“现在这时候,谁能安心的歇息啊。”云淑咬断线头,把手里的衣裳抖了一抖:“你试试。”
云眉把外衫脱了,把云淑递给她的衫子穿上了,拉了拉前襟:“长短正合适,颜色也好。”
没人规定她们不能穿什么样的衣裳,但是也没有人太在意这些。素淡简单才方便行动,瞧山下那些富贵人家的女人们穿的,那么沉重累赘,那怎么练剑呢?
云眉把新衫子脱下来搭在一旁,挨着云淑坐下来:“师姐,你说……今天听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什么?”云眉转头看她。
“有人说,修缘山招了魔物的觊觎,肯定是他们有什么宝贝。现在整座山、整个门派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了秋掌峰一个,她又这么出众,肯定是有什么宝贝、或者有什么秘籍真传吧?”
“这种胡说八道怎么能信呢?”
“是啊,我也觉得那些人无聊得紧。”
“是些什么人?”
“不太认得,也有乌楼山的人。”
云淑摇摇头:“再听到这样的话,不但不要信,最好快点走开,离那些人远远的。自己没本事也见不得别人好,要只是心里想想还好,要是因为嫉妒再做出些什么来,那才是不知死活。”
“我也没信。”云眉有点儿讪讪的:“就是……我当时想替秋掌峰辩白两句来着,但是他们人多,又不熟悉,我就没过去。”
“这种事不用辩,你说了他们就信吗?”
云眉把头枕在了云淑的腿上,闭上眼舒舒服服的打起了瞌睡。
云淑停下手来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愁绪。
和云眉相比,她想得更多,也更远些。
云眉太天真了一些,云淑却明白眼前的平静随时会被打破。
她把线扯顺了一线,继续低头做活。
秋秋摊开一张纸,把她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写在上头。
一件又一件的事。
一开始师姐与师父的遭遇,山下镇子的诡异,静兰静菲的那件事,在九峰也出现过的失魂引,封印之地的变故,京城的的大乱……
这些事情在纸上列出来,看似不相关的事,都有一条隐形的线串连着。
魔物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万蛊老人的目的很明确,他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都是为了长生不死。皇帝之死,皇子之争,边镇军将谋反,这些事情都出自他的手笔。
他能从这些事情上捞到好处。
火儿一爪子踩进了墨砚里,然后从秋秋的纸上爬过,留下了一行的小黑爪印。
“你看看你,乱爬。”秋秋用笔杆敲了火儿的脑袋一下。
那些细小的爪印显得凌乱,但是又有明确的方向。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件事。
魔物应该也是如此吧?
它们的种种行为,肯定都有目的。
魔物不是没有智慧的生物,正相反,它们出奇的狡猾狠毒。
它们的目的在哪儿呢?杀死这世间所有的人,把这人世变成另一个魔域吗?
拼命吞噬人的血肉精气壮大自身,有更高更大的目标吗?
秋秋把笔一掷,火儿一跃而起,嘴巴精准的叼住了秋秋抛下的笔杆。
秋秋再心事重重也让它给逗笑了:“你是龙,又不是属小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