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岚
张元？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叶诺想起当年凝秀峰顶上沉默寡言的少年，又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男子——这男子左脸颊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直拉到耳际，加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显得分外狰狞，不过，从那完好的右半边面孔上，叶诺依稀找到了昔日同门的几分影子。
“呸！”一口血沫吐在地上，张元不屑道，“她还敢自称是幻音祖师座下的弟子？当年若不是她私心作祟，擅自偷换灵药，幻音祖师怎么会在突破之际功败垂成？！”
这几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叶诺懒得听他们争论，袍袖轻扬间，这七个人均被压制住：“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偏听偏信，此地离宗门不远，等回到宗门之后，再行处置吧。”
张元闻言，当下面露喜色，林沫儿秀眉微皱，似有不虞之色。那冶艳女子和身边的三个男子却脸色丕变，冶艳女子勉强笑道：“前辈，这是你们宗门之内的事，不用把我们这些散修牵扯进去吧？”
朦朦胧胧的水雾弥漫在这几个人周围，是保护也是禁制，叶诺并没有动用符咒，这水雾是她对水行法则的体悟展现。
“哎呀呀，小诺师妹，你居然真的回来啦？还进阶金丹了？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呢！”刚到山门，一道剑光从叶诺身侧飞过，不过很快便又回转过来，剑光主人的声音带着极明显的喜悦之意，一如记忆当中那般豪迈。
“雷师兄。”叶诺扬眉轻笑，“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谢允芝的好友，药痴真君的弟子，雷贺勋。多年不见，他一身修为已经抵达筑基顶峰，眼看着便要再进一步了。
“你真的进阶金丹了？”围着叶诺转了两圈，雷贺勋带着几分惊讶和几分佩服，“你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吧？啧啧啧，比谢允芝那家伙天才的多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自诩天才！”
“雷师兄过誉了。”叶诺失笑，“师兄也是刚回山么？”
“是啊，刚去了西荒一趟。”雷贺勋目光一转，便看到叶诺身边的七个人，当下便好奇的问道，“你带着他们做什么？咦，这个不是幻音师叔的弃徒林沫儿么？你怎的带她回来了？”
“弃徒？”闻言，叶诺看了林沫儿一眼，心生好奇之意，“我在距山门不远处发现他们在争斗，又都说自己是太一宗弟子，不好袖手旁观，又不清楚实情，这才带回了宗门。”
“这个，是御剑峰雷长河的徒弟？”张元脸上的疤痕太过刺目，雷贺勋一时半会儿的居然没认出他来，“等下扔到御剑峰就是——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把这小子扔这里，让他自己去御剑峰吧！”雷贺勋改变了主意，“至于这个女的，赶出山门去就成。”
“就依师兄之意。”叶诺很爽快的点头。
水雾波动，张元和他怀中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便被叶诺放到地上。
张元踉跄了一下，这才站稳，他满怀恨意的瞪了林沫儿一眼，随后恭恭敬敬的对叶诺行了一礼：“晚辈谢过前辈对我兄妹二人的救命之恩，日后前辈但有所命，晚辈誓死以报。”
兄妹？那女子，是张婷婷？
叶诺一愣，她救人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昏迷过去了，之后又一直被张元抱在怀里，她也没多注意，此刻看去，虽然脸色极为苍白，可叶诺仍然认了出来，的确是张婷婷。
看样子，他们兄妹二人如今的处境并不是太好。
不过，叶诺并没有同情他们，当初些许的情谊，早已经在百花谷之中耗费殆尽，叶诺只是感叹了一句，便把目光落到林沫儿身上，她此刻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雷贺勋口中的“弃徒”二字，看来对她打击颇大。
看到张元抱着张婷婷就要离开，林沫儿脸色变了变，目光阴郁：“他们不能走！百花谷中的宝贝，被他们偷偷拿走了！”
张元步子一窒，回头再看向林沫儿的眼神越发的阴狠，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他想方设法才谋求了百花谷中看守的位置，好不容易觑了空儿取了两滴石乳，如今却全被这个贱.人给破坏了！
张元倒也干脆，不等雷贺勋和叶诺问话，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只说自己在百花谷看到林沫儿，怕她不怀好意，先一步把石乳取出来，正待送回宗门——说着，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玉瓶，直接呈给了雷贺勋。
雷贺勋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元一眼，接过玉瓶，也没说什么。
把人都交给执法堂弟子带走，叶诺这才带着几分好奇之色问道：“这是千年石钟乳？”
她还记得，当年在发现万年石钟乳之后，药痴几乎要把整个百花谷给翻遍了，也不过才寻到两处千年石钟乳，还很是失望来着。
“不，是万年石钟乳。”打开瓶子看了看，雷贺勋面色古怪道，“这个叫张元的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真的从百花谷里把万年石钟乳给偷了出来？”
“百花谷里，还有万年石钟乳？”叶诺惊讶的问道。
“有，但不多。”雷贺勋解释，“师父偶然间发现，那地下溶洞之下，居然还有一处自然形成的洞府，洞府之中有一眼灵泉，灵泉旁边，有十余滴万年石钟乳。”
“那林沫儿又是怎么回事？”叶诺又问。
平心而论，林沫儿身为罕见的天灵根，资质极佳，再加上她刚一入门便被元婴祖师所青睐，前途本应极为广大。可她却偏生急于求成，早早借助丹药之力筑基，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依然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日后的成就，想来也有限的很。
“师父说过，她执念太重，都快要入魔了。”雷贺勋轻叹道，“她当年错服筑基丹之后，幻音师叔便不再管她，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竟是认准了万年石钟乳，她想要服下万年石钟乳稳固根基，然后再度成为幻音师叔的真传弟子。”
“不可能。”叶诺摇头，“幻音师叔既然放弃了她，又怎么会再度收她入门下？”
“要我说，她就是不知足。”雷贺勋摇头道，“幻音师叔虽然不在把她当真传弟子看，可记名弟子该有的待遇她都有，她要是能耐下心来好好修炼，不说别的，起码金丹有望。可是你看看她这些年做了什么？整日里琢磨着灵药啊、天材地宝啊，不务正业！而且，她居然敢偷偷把幻音师叔准备炼制三元破障丹的主药给换了，害的师父差点炸炉！要我说，幻音师叔脾气还是太好，居然只把她逐出门下了事！”
听了雷贺勋的话，叶诺也有几分吃惊——不得不说，林沫儿的胆子太大了。而且她行事之前就不想想后果？就算是拿了灵药又怎么样？难不成幻音师叔还会收下她？
“对了，小诺，别想这些不相干的事了，我听说，你这次回来，带着一个灵宝丹鼎？”雷贺勋说起铜鼎来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不过，雷师兄，你不是一向对炼丹不感兴趣么？”叶诺不解的问——这位天火灵根的雷师兄向来对炼丹敬谢不敏，气的药痴动不动就嚷嚷弟子不肖，叶诺早听赵海英说过了。
“我是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丹鼎，师父一时半会儿的就顾不上我了。”雷贺勋眉飞色舞，“这次回山，终于不用听师父念叨丹经了！”
叶诺：……
紫霄真君和药痴的关系向来极好，爱屋及乌，入云峰一脉的弟子也都极尊重药痴这位师伯。回到太一宗之后，叶诺就有交代铜鼎，把一些不需要保密的丹方以及炼丹手法教给药痴。
铜鼎满口答应——他最近教小千洛上瘾，颇有几分好为人师的感觉，再加上药痴怎么说也是一位炼丹宗师，铜鼎更是先天就有几分亲近之感。
就像雷贺勋说的，估计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内，药痴大概没时间理会旁的事情，而且这一段时日估计还不会太短。
从叶诺这里得到了确切消息，雷贺勋心情极好的与她道别离开了。
叶诺则回到了入云峰。
入云峰上，她昔日的洞府依然在——嗯，当初是按着筑基的标准来的，如今再稍微扩大一下就好了，叶诺很喜欢这个地方。
回到洞府中，叶诺伸出手，一只紫黑色的蚂蚁从地底下窜行上来。
这是当年她离山之前，留下的那一只魔渊蚁。
当初本来是想让它留在这里当一个标记，如果真的有危机，可以通过小虚空界直接回到这里来，可惜后来一下子就跑的太远，这个后手也没用上。
三只魔渊蚁，一只被星河真气同化，一只吞噬了鲲鹏遗骨变异，也只有这最后一只，还保持着魔渊蚁原本的形态。
这三只魔渊蚁的微弱灵识已经被叶诺彻底抹去，又再度用心血炼制过，如今恰如三枚法宝胚胎一般，原本的功效依然在，失却了灵性，却越发的得心应手。
具体要怎么炼制，叶诺已经有了打算——三只魔渊蚁分开来的作用并不大，她想把这三只再度融合唯一，炼制一具化身出来。等把小虚空界的问题处理掉之后，或许可以和铜鼎商量一番。
“喵呜！睡的好舒服！”月灵伸着懒腰从洞府里走了出来——叶诺的洞府里，自然有月灵的房间。
在琴府世界中，月灵越阶使用天赋神通，伤了本源，这回并没有跟着叶诺出去，而是留在入云峰上养伤。另外，她也要听紫霄真君讲道，月灵虽然有传承记忆，但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月灵跟着叶诺历练的二十多年，也积攒下不少疑问，有些疑问是叶诺都弄不明白的，正好趁此机会沉淀一番。
“月灵，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叶诺笑吟吟的问。
月灵闻声回头，惊喜道：“哎呀，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回来。”叶诺感知了一下月灵的气息，发现大有好转，当下也为她开心。
“姐姐，我看你好像不在为难了，小虚空界怎么处理，你已经决定了吗？”月灵习惯性的跃到叶诺怀里。
“嗯，已经决定了。”叶诺揉了揉月灵的头，毛茸茸的手感一如既往的好，“我打算切断和小虚空界之间的联系。”
“姐姐做出决定就好——对了，姐姐，我可先说明啊，就算没有小虚空界，我也不要在灵兽袋里待着！又黑又闷憋死人了！”仿佛想起了什么，月灵急忙补充。
叶诺失笑：“你就这么不喜欢在灵兽袋里吗？可是小灰很喜欢啊。”
“那只笨老鼠，整日里除了睡觉还能干吗？！”月灵撇嘴——不能吃的老鼠还是老鼠吗？？
在洞府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叶诺便去拜见紫霄真君。
“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放弃小虚空界了？”紫霄真君看着身前面色沉静的小徒弟，极是欣慰。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把外物看的太重，就算小虚空界能够进阶成小千世界又如何？那毕竟不是自己的。而且，往后无数的日子就这么被束缚在小虚空界里，与其说是长生，在紫霄真君看来，和囚徒却差不到哪儿去。
不过，这毕竟是叶诺的修炼之路，他作为师父，可以指点，可以教导，但却不能替叶诺做出决定。
如今，看叶诺能够抵住小虚空界的诱惑，紫霄真君可谓老怀大慰。
“是的，师父。”做出决定之后，叶诺便觉得自己心神明快了许多，前路虽然艰险，但她将欣然前行。
“好，好！”紫霄真君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满面笑容的看着叶诺，“既然如此，为师便带你去见泰元前辈。”
这师徒二人都是行动派，当下便上泰元大殿求见泰元真人去了。
“小丫头不错，真不错。”泰元真人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也露出嘉许的笑容，“紫霄，你果然很会教徒弟。”
“是小诺自己心性好，晚辈不敢居功。”紫霄真君笑吟吟的道。
“夸你就听着，不许谦虚！”瞪了紫霄真君一眼，泰元真人哼了一声，“你就这一点不好，迂腐气十足，还文绉绉的——会教就是会教，难不成我老人家还能说错了？！”
好吧，您说啥是啥——紫霄真君后退一步，不再开口。泰元真人的古怪性子，他早就了解的很清楚了。
“其实，小虚空界的问题不难解决，只看你舍得舍不得。”泰元真人把目光转回到叶诺身上，笑道，“首先，你和它之间的联系因为那一滴帝流浆的关系，太过紧密；其次呢，就是星罗前辈太过大手笔，让这小虚空界的成长超过了你的掌握。如今的问题是，隔断你们之间的联系并不难，但隔断之后，你的能力便不足以联通小虚空界，相当于彻底失去了它。我最后再问一次，真的做出决定了吗？以后不会后悔？”
叶诺浅笑，神情安然：“既然做出决定，便绝不后悔。而且，有舍才有得，舍去小虚空界，换来不被束缚的未来，难道不值得吗？”
泰元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泰元前辈，隔断联系之后，您能不能进入小虚空界呢？”紫霄真君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
“要是一般的秘境或小千世界便没有问题，但这个小虚空界的防护大阵是星罗前辈设置的，我无能为力。”泰元真人摊了摊手，说。
紫霄真君若有所思：“既然这样，小诺你不若先把小虚空界内的那些灵草移植出来，还有，能取出来的宝贝也全拿出来，省的糟蹋了。”
叶诺：……！！！
谁来告诉她，她心目中仙风道骨不滞外物的师父，怎么也会有如此斤斤计较的时候啊？
“对对对，你不说我险些给忘了。”泰元真人也极赞同的点头，“我看就暂且移植到我的泰元秘境里去吧！”
看到叶诺一脸惊讶的模样，紫霄真君笑了：“小诺，为师可没教过你浪费吧？不重外物，并不等于把到了手的宝物白白丢掉，那不叫淡泊，那是蠢！”
“这话中听。”泰元真人连连点头，“小紫霄，我老人家现在看你顺眼多了！”
☆、161
161
入云峰。
紫霄真君看着面前气息沉稳的叶诺,极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初泰元真人出手，从叶诺身上把小虚空界给分离出去，到如今已经过去十年了。
月灵的伤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彻底好了，而叶鲲也在第二年的时候醒了过来——进阶之后，他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了，不过想要化形还早的很。
叶诺通过小虚空界曾经感悟到一些法则气息,小虚空界被分离，但已经感悟到的法则毕竟是自己的,倒没有受影响，只不过以后想要感悟法则就会困难许多。
这种情况叶诺早已经预料到了,并未失落。如今她已经摸到了法则的边，以后便是天长日久的水磨功夫了。
这十年当中，她除了感悟法则之外,便是每隔十日去听紫霄真君讲道。
在紫霄真君看来，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进阶快是快了，但许多应该知道的东西却都没有学到，当下便推迟了自己外出游历的日子，从筑基期开始一点一滴的进行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