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沉水
她连劈数下,微微喘气,心中的憋闷渐渐有些舒缓开,在这一瞬间,小姑娘忽而想到瘸子的模样。
摒去恶声恶气的狰狞表情,瘸子其实是个长相英俊的男子,若非那道刀疤自眉骨贯穿脸颊,他甚至不比自己的亲爹长得差。
他似乎还有许多事没做,就连拿自己换什么好处,他也大概尚未仔细思虑过。
他死得太早。
曲陵南擦干眼泪,握紧匕首,扭头就往后跑,朝刚刚被送过来那道光门的方向发足狂奔。
她心忖,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得回去,替瘸子做件事。
比如埋了他。
他就算被那畜生啃光了,总不至于连骨头都不剩下吧?就算骨头都被嚼碎了吞吧吞吧咽下去了,总不至于连点残渣都没有吧?
只要但凡能有点零部件剩下,这人就得挖个坑埋了。入土为安入土为安,没见土,只怕瘸子的魂安不了。
曲陵南发足狂奔,可她跑了许久,都再也找不到那道闪着光的门户。小姑娘急了,生怕赶晚了郝平溪连渣都没剩下,她喘着粗气又疯跑一阵,仍然连个光影都没找着。
直到此时,她的小榆木脑袋才转到一个关节点上,那就是,她到底在哪?
或者该说,这地方到底算哪?
目之所及是狭隘细长的岩洞,四下俱为琅ò椎氖冢沸尤槭叮阆禄蛴惺瘢蛴序暄讶舫媾篮奂5氖恚叶茨诠庀呷绨兹眨床怀霾晒夂未Γ蝗茨芗谏系厣希范ナ示辽练⒘粒谎弁ィ嫒缰蒙砬砩接穸矗喽闾洞ノ庞星宕嗵尥傅牡嗡愕愦矗钊宋胖纳窬阄吹右话恪�
曲陵南睁大眼睛,警惕地四下探看,她终于确定,这是一处她闻所未闻的所在。
她并不知郝平溪以紫云飞鹤为符纸制成的传送符本就是权宜之物,并非法力强大的传送符,内里也无一般传送符所需禁制咒语,而郝平溪情急之下将全身所余灵力尽数灌入符内,只顾把人送走,却顾不上将她送往何处。虚空世界,大千三千,这里边又有无数秘境禁地,郝平溪这一下,足以将曲陵南送往任何一处,便是他自己日后想要找寻也断找不回来。
此乃真正的无迹可寻。
小姑娘活到现在,也只是见过绿树红花的山野,见过凡人居住的村落城镇,却从未见过这样曲折幽深的洞穴,洞中又有洞,岔道甚多,宛若百足虫伸出数不清的长脚,甬道大多大同小异,却又盘根错节。也不知此处有多大,一时间,竟有穷尽一生无法走遍的错觉。
洞中寒风习习,并不凛冽,然呆久了却冰寒彻骨,不一会,曲陵南便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越走越累,却不敢停下歇息。她身上伤痕累累,衣裳破破烂烂,血迹污秽遍布其上,早已不堪入目。而独自手持匕首支撑着在这样望不到头的岩洞中踯躅,凭的只是一股想活下去的念想而已。
不能停,幽洞重重,水声时断时续,这里头寸草不生,没吃没喝,却不定有什么盘踞其中的蛇虫鼠蚁,她尽快找到出口。
若死在这,岂不让瘸子亏了大本?
她的命,可是瘸子拿自己的命成全的。
曲陵南缘脚下石笋而前行,她自幼长在山野茂林,辨方向寻路径等本事是自来便有。地方虽不同,但道理却一样,万物生长皆井然有序,便是这光秃秃的石笋石壁也必如此。她瞧得久了,渐渐有些明白,石笋尖头的漩涡朝向虽杂乱,然十个中却有五六个会朝往同一方位。
曲陵南停下脚步,闭上眼,面朝该方位侧耳倾听,有玉珠落盘的叮咚声传来,越朝前走,这水声便越明显。曲陵南精神一振,有水便有缘水而生的一众生灵,山野中如此,石洞中应如是。
果不其然,拐过两个弯曲甬道,石洞俨然开阔起来,石质内蕴藏的闪光物似乎得到某种滋养,因而更为璀璨,石笋尖端俱为润湿,有些还时不时往下滴水,适才所听的叮咚滴水声便是自此而来。
近了。
曲陵南加快脚步,空气越发湿气浓重,含着沁凉之意,却不似外头那么冰寒露骨,似浓妆的美人被人洗去一层颜料,显得淡抹温润起来。小姑娘深深吸入一口气,清凉自鼻端深入五脏六腑游走一番,登时整个人清醒不少,连浑身伤口,也似乎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
甬道尽头突然显出一处宽阔石洞,石壁高高耸入,需仰头方可见顶,石笋千奇百怪径向生长,而乱石间却见一水流自成瀑布,垂落入潭,勃勃生苍烟,水若潭边石笋,反激而上,荧光相映,竟有五彩斑斓的光芒。
这一美景瞧得曲陵南大感好奇,她走近两步,低头看去,潭水深碧如玉,涟漪之外一片平滑,瞧不见里头是否有鱼。
就在此时,她忽而听见有一个极为动听的男声在她耳边温柔响起:“小姑娘,乖乖站在那别动啊。”
曲陵南眼中流露出迷茫,这声音清润婉约,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慵懒与亲密,在此不闻人烟之处骤然响起,丝毫不令人惊诧恐慌,却仿佛与她相识了十数年一般熟悉自然。
“站着别动,好乖。”那人亲切地道,“对,就这样。”
曲陵南闭上眼,丝毫能感到那个声音因为她乖巧听话而流露出欣慰,她为对方的欣慰而欢乐,就如闲暇臆想中那般,若自己一双父母也与旁人相类,若自己只为山村中一随处可见的女童。兴许便有慈爱宠溺,兴许做对事时,能得双亲称许一二,能有人为她是个好孩子而由衷高兴。
小姑娘一生中从未有人以这等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过话,她也不晓得原来这样腔调说出的话如此好听,好听到令人几欲昏睡,堕入那安逸美好的梦中。
突然之间,一种刺骨的微寒侵入毛孔,曲陵南骤然睁开眼,她在这一瞬间,想起自己并无那等福分,想起自己孑然一身,于厮杀拼命中活到如今,她知道这股寒冷叫什么,她曾因对此的敏锐而于猛兽爪下逃过性命。
这是杀气。
冲她而来的杀气。
第12章
在寒气触及皮肤的瞬间,曲陵南本能地往后一退,同时握紧匕首横在胸前,呼吸一滞,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条长形多足怪兽猛然自水中飞扑而上,水珠四溅,曲陵南甚至能感觉此怪虫多足划过空气的沙沙响动。她提气一蹬腿,往后一飞,堪堪避开此虫横尾扫来。
那虫子一击不中,遂盘桓潭边岩石之下,头部高高耸起,犹若毒蛇一般伺机攻击。曲陵南大气不喘,冷冷地盯着这头不知名的怪虫。只见它浑身披甲,一节节有若百足虫,然头部却只生一个大眼,耸起的颈部到腹部皆如一般爬虫般有均匀纹路。
此怪虫一节长尾尚深入潭水之中,浑身一动不动,独眼眨也不眨,令曲陵南狐疑其是否生有眼皮。她默默抓紧手中匕首,面无表情地思忖,这么一大截,怕是甲壳坚硬,犹如那头撞死瘸子的巨猿般,寻常匕首恐怕刺不入其内。而其生于水中,涉寒潭若平地,则比那巨猿更要滑不留手。
要宰了这玩意,恐怕得另外找些下刀的地。
她微微一眯眼,却见怪虫沙沙收起身躯,突如其来地跃起,身躯凌空,身长足足有两丈余。曲陵南丝毫不惧,清叱一声,手持匕首迎面而上,往怪虫腹部一戳,果不其然,腹部虫甲僵硬异常,匕首根本刺不进去。但她这一下却激怒怪虫,只见那虫子呲牙咧嘴,口长得极大,口中利齿参差,却闪有蓝光,扭头就朝她扑了过来。
她心下一凛,猜想这虫子与毒蛇相近,该有毒液喷出。果不其然,怪虫头一扬,嘴里喷出一股毒液,足有一尺高,加上它半空的高度,这毒液喷洒范围因而变广。曲陵南急忙就地滚了几滚,只听嗤嗤数声,衣袖上被溅到毒液之处已然被烧出几个破洞。
曲陵南灵活地爬起,挥着匕首眼疾手快插入其颈部扭动的节与节间隙,触手仍然僵硬,一刺之下并没刺入。曲陵南用力再刺,可惜她奔波了一日,先与巨猿缠斗,受了伤尚未包扎,此刻又被这头凶狠的怪虫缠上,当真有些力乏。这一刀变刺得偏了偏,在怪虫外壳处划出一道痕迹,却并未伤及它分毫。
怪虫头一扭,张嘴冲她咬了过来。曲陵南脸色沉静,空余的左手一把拽住怪虫的脖子,咬牙往外拉,不让它咬中自己的颈部经脉。然怪虫尾巴一甩,竟如巨蟒一般缠绕上来,百足窸窸窣窣迅速爬上小姑娘的躯体,渐渐收紧,力大无穷,竟想效仿森蚺巨蟒一流绞死猎物。
离得近,小姑娘几乎可闻见虫口中传来的阵阵腥臭,那些细足嵌入自己皮肉所引起的本能厌恶与恐惧。她转头盯着那虫子的独眼,不知为何,竟然能从中读出隐约的蔑视与鄙夷。就如自己并非一个大活人,而不过是这个畜生口中一顿势在必得的美食,挣扎与搏斗都显得尤为可笑。
可凭什么?
曲陵南忽而感到一股怒意自丹田处涌起,自下山以来所遭遇的种种不堪均翻了出来,尤其是经历的数次生死关头,一次是自己名义上的亲爹想宰了自己,一次是一头长得像兽却取名为猿的畜生想撕碎自己,现在,连这种阴沟里爬着的臭虫也敢肖想她饱餐一顿。
就因为她现下尚未长大成人,力气弱小,没人教过腾云驾雾那等本事?
她是个凡人没错,她确实也还年纪小,可那并不意味着谁都能欺负她!
曲陵南的怒意越积越多,那股撕开法术藤蔓时出现的气息再度如脱缰野马,于四经八脉之中横冲直撞,她苦苦支撑着一丝神智,却只见那虫子的血盆大口却越来越近。曲陵南只觉一阵灼热之气冲上咽喉,她怒吼一声,自体内犹若爆破一般迸发出极强的气势,她一把卡住怪虫脖子,用力一扯,那怪虫顿时被硬生生扯开,发出一阵凄厉的鸣叫。曲陵南往下一扑,径直坐到虫子身上,左手按住它的头,右手举起匕首扎进它的独眼中,瞬间穿透脑壳。
怪虫不住扭动挣扎,曲陵南面沉如水,高举匕首一下下刺穿它的脑袋,一直刺到那怪虫脑袋成了血窟窿,汁液血迹溅了一身一地,仍然不肯罢手。她横着匕首使劲来回切割,终于把虫脑袋整个割开,手一扬,就要抛入深潭中。
“别丢啊,小姑娘真是暴敛天物,你不要这个,送给我可好?”
那个温柔可亲的男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
曲陵南猛地抬起头,四下张望,眼神冰冷凶悍。那个声音似乎从周遭石壁当中传来,四处皆有回音,根本无法判断具体从何处响起。曲陵南闭上眼,顺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匕首上的血,将虫脑袋举起,再度对准那口深潭,就要抛过去。
“哎,不是告诉你别丢吗?真是不乖,不听话的小孩可是要被打屁股哦。”
那声音再度响起。
曲陵南骤然睁开眼,清叱一声,反手持匕首冲瀑布方位疾奔而去。她一刀将匕首扎入瀑布旁一块不起眼的钟乳石上。眼前所见顿时晃了数下,耳边只听得那男人略微有些惊奇地“咦”了一声,曲陵南定睛一看,那石块已然隐去,一个男人的身影悄然而立,曲陵南一刀劈了过去,然而刀却像砍在看不见的墙上一般,咔嚓一声,怎么也刺不进去。
男子带着笑意温和地道:“太粗鲁了,小姑娘可要文雅些方能讨人喜欢。”
他话音未落,曲陵南却直直往后飞了开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摔得她五脏六腑几近挪位。
剧痛之下,曲陵南身体内那股火烧之感退散了去,她一个激灵,神智回复过来。她动了动,却发现手足皆无知觉,哪里能动得了分毫,她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里连一个单音都发不出。
曲陵南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没有比身体驱使不了更令人无望的了。
而正前方,却渐渐走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人来。
曲陵南在看清他样子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男人,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唾液,心忖乖乖龙个冬,怎的有这么好看的人咧?好看到她觉着自己相貌不俗的爹娘加一块,都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
小姑娘没读过什么书,不晓得这世上赞美一个人的容颜有成千上万的诗词歌赋,比兴铺陈,她也不晓得一个人若拥有顶级相貌意味着多少旁人享用不到的好处和旁人避之不及的风险。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若能长长久久看着这张脸,她愿意每日宰一头刚刚那种臭虫。
只可惜,这念头只能想想便罢。曲陵南无不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心忖,这男人如斯厉害,动了动手指头便能令她动弹不得,怕是不乐意,也不需要被她养活的。
而她也着实不晓得,养活这么一个好看的大活人,该喂他吃什么,若他太费粮食或挑嘴,她可供应不起一日三餐的好东西。
终究长得再好看,也没吃喝来得实在。
曲陵南又扫了眼他的身板,再度叹了口气,这身板瞧着比娘亲高大不少,给他做身衣裳,得费不少料,光做了衣裳还不够,这模样如此出众,不叮叮当当配点没用却好看的玉佩玉环,似乎说不过去。
那费的钱银就多了。
凭她尚未长大成人的力气,确乎是养活不起这种人的。
那男子一张脸不笑已然人神共愤,偏他还爱脸挂微笑,令人如沐春风。他站定了,动作优雅地掸掸衣摆,手一伸,地上被曲陵南戳烂的怪虫脑袋便直直飞来,男子接过去,似有些可惜,道:“看看,好好一个伛偻虫首,都让你弄成什么样了。”
他虽口吐责备,然声调仍和煦,就如最温良恭谦的师长,不责骂,却用遗憾令学子惭愧自省。曲陵南看着他,莫名觉着自己不该将虫首戳得太烂,若完整割下给他,说不得他会高兴多两分。
“无须自责,你适才也算无奈之举。”男子温和地宽慰她。
曲陵南羞愧越甚,脸都发烫。
“下回莫要鲁莽,可记得了?”
曲陵南想点头,这才领悟到头动不了。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若才刚乖乖站在那,等伛偻虫咬上,待它吃够了你身上的肉,自然会溜开休憩,我也可徐徐斫下它的头颅。这吃饱喝足的伛偻虫浑身肉质松弛,最为鲜美,乃凶兽食谱中上乘美味,你说,你可算暴敛天物不曾?”
曲陵南睁大眼睛盯着他。
“可惜啊可惜。”神仙样的男子一边啧啧叹道,一边伸手掰开虫子脑壳,咔嚓一声,那怪虫脑袋裂成两半,男子伸手于血肉模糊中一阵翻找,过不了一会,他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转头对曲陵南笑道:“幸亏妖丹没让你这莽撞鬼弄坏咯。”
他手一摊,一颗枣儿大小的红色珠子滴溜溜在他白玉般的掌心转动。若这双手没沾染血肉,看起来会更为赏心悦目一些,随后,男子将那颗珠子抛入口中,犹若吃糖豆一般嘎嘣咬下,微眯双眼道:“真是美味,可惜伛偻虫奸诈得紧,若无诱饵,恐难再捕到。小姑娘,不若这样吧。”
男子用极为动人的笑容道:“你再做回诱饵怎样?”
第13章
那神仙模样的男子说完,便含着和煦温柔的笑意凌空一抓,将曲陵南整个抓起,再一甩,准确将她甩到碧绿潭水之畔的石块上。小姑娘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犹如提线木偶,直直摔在石板上,这一下直摔得她浑身气血翻涌,便是她素来善于忍耐,也禁不住疼得呲牙咧嘴。
“哎呀真个对不住,摔疼你了吧?”男子浅笑道,“我多年未见生人,手上劲道拿捏不稳,小姑娘可莫要责怪则个。”
曲陵南瞥了他一眼,心忖这人真怪,他修为如此之高平生闻所未闻,又怎会有劲道拿捏不稳一说?适才分明是存心摔疼她,却偏生要做出一副不小心之状,这么当面扯谎,费劲不费劲?
她又巡视了这男子从头至尾,其模样确实好得没挑,身披蓝色布制长袍,腰间系一麻绳,长发垂肩,浑身上下,配饰一样全无,虽不减其风华万一,然却显见简易朴素,想她曲陵南虽也劳碌奔波,可到底有两件衣裳绣了华而不实的纹样,娘亲若不发病,也愿意为她梳整齐的双髻。
比这男子强多了。
曲陵南忽而有些同情他,她心忖,这人莫非与自己一般,自幼长在这洞里,不通俗物,不谙世事。瞧他衣裳简朴,大约日子艰难,衣食无继,可怜见的,连那等丑陋虫子都吃,所谓饥不择食莫过于此咧。
这便难怪他见来了个外人,想到的也只能是如何拿这外人当猎物诱饵,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换做她,若有生人自愿踏入山野间布好的陷阱中诱捕野兽,她说不得也会欣然雀跃,冷眼旁观。
这男子做得没错。
只不过自己可不愿白白喂那等阴沟里爬出的虫子,便是这神仙样的男子强胜自己百倍也不行。
曲陵南盯着那男子的脸,暗暗于体力搜寻那股令自己宛若烧灼起来的神秘气息,可寻遍五脏六腑,却再次发现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曲陵南心里暗暗叫苦,这气息引发的怪力来去无踪,若再寻不着,只怕等会便得命丧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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