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陆明舒也惊到了,她知道人皇换了肉身,但没想到,这具肉身就是谢廉贞的父亲。而且,照王妃的意思,根本就是谢长河本人!
她慢慢冷静下来,思索这件事的内情。
“什么意思?他就是长河?这不对啊!”康老道被搞糊涂了,“人皇和长河怎么会是一个人?青娥,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王妃浸透恨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皇,“曾经跟我们朝夕相处的人,就是他!”
“可是……”康老道觉得难以解释。就算陆明舒刚才的推断成立,将近千年的时光,人皇一直在皇陵之中,他怎么会变成谢长河?如果谢长河就是人皇,那他已经变成人了,又何必多此一举,谋求复活?
“并非不能解释。”陆明舒忽然出声。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她。他们已经不敢小看这个小姑娘了,要不是她,他们还不知道,人皇复活的背后,有这么多隐情。
“到底怎么回事?”康老道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重新回到刚才的故事。人皇陛下崩逝,他的魔识却还存在,不甘心成为幽魂一般的存在,于是,他想给自己找一个肉身。一个人,就像精魂住在肉身这个房子里,精魂是人的本质,房子坏了旧了,换了就是。人皇陛下的房子没有了,就想给自己换个房子……”
这番话,说得众人后背生寒。
“最初孕育的肉身,是完全贴合精魂的,而强夺别人的,难免有两者不兼容的情况发生。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投一次胎……”
岳灵音觉得自己在听天书一样。投胎?这种传说中的事,也能做到?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或许,正好有怀孕的妇人路过阴山,他便将自己的魔识从魂体中剥离出来,魂体与胎儿融合,魔识封存于皇陵。”
之前,她以为人皇夺的只是肉身,那先融合的就是魔识,现在看来,正好相反。魔识力量太大,胎儿受不住,只能先剥离。
也只有这样,才会没人发现谢长河的异常。因为那时候的谢长河,本来就是个正常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人皇有什么关系。
“人皇陛下就这样分成了两个部分,魂体投胎成为新的人,这就是谢长河。魔识潜伏于此,壮大自己的实力,等待时机拿回新的肉身。等了三十年,他终于等到了机会,谢长河来到阴山……”
后面不用再说了。人皇拿回肉身,或许是感情的残留,他放过了妻子,还给她编了一段记忆。于是,段青娥以为他身死于此,后来成了中州王妃。
这个故事前后连起来了,就算有细节对不上,走向大体不会有错,只一点她还想不透。
陆明舒看着手中的引魂戒。如果人皇是重新投胎,那魂体定然就在谢长河身上,他又拥有人皇的全部记忆,也就是魔识也融合了。三者已经合一,那引魂戒内放的会是什么呢?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可见此物有大用……
“难怪血脉秘法失效了……”中州王喃喃自语。身体都换了,血脉怎么可能还有效呢?他换掉身体,是否也有这个原因在?
燕无归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
他和谢廉贞追逐了多年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这么多年,他们心心念念要来阴山,寻到父亲的遗骸,以慰他在天之灵,结果居然是这样。
他和母亲一切的不幸,都是人为的安排。而罪魁祸首,竟然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陆明舒默默地看着他。这件事里,最大的意外就是王妃和他。人皇恐怕也想不到,剥离魔识后的自己,不但娶了妻,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他忽然踏步上前。
“星儿。”王妃抓住他的手臂。
燕无归却像是无知无觉,盯着眼前的人皇:“你否认啊,为什么不否认?”他忽然暴怒,嘶声喊,“说啊!说你不是谢长河!你不是我爹!”
“呵,”人皇轻笑一声,回望他,“孤确实不是你爹。那个谢长河已经死了,就如同你们口中的人皇。孤就是孤,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虽然他这么说,陆明舒却知道,两件事情不能等同。真正的人皇在下葬前就死了,留下了魔识,但眼前这个人皇,却是谢长河与魔识的完美结合。
他是魔识,也是谢长河。
人皇转过目光,看着陆明舒:“小姑娘,你那个说法挺有趣的。也好,免得你们将我和那个家伙当成一个人,以后就叫我魔皇吧。”
“好,魔皇。”她点点头,“既然故事讲完了,那我们就来说说,要怎么办吧!”
魔皇笑了起来:“孤以为,这个问题要问你才是。小姑娘,你想要孤怎么办呢?”
“我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吗?”
“如果孤觉得可行的话。”他笑吟吟的,态度很好的样子。
“那好,你回地底那个地界去,我们将皇陵封存,从此以后,两不相干。就像人蛮两族,以阴山为界一样。”
魔皇缓缓摇头:“小姑娘,你明知道这样是不成的。”
陆明舒点点头:“确实不行,你既然想成为真正的修者,肉身、魂体、魔识三者缺一不可。其他还罢,肉身却离不开本界的资源。”
“那你还要提这个要求?”
“因为我手里有你的命脉啊!”陆明舒把玩着那枚引魂戒,“我之前以为,你的魂体还在这枚戒指里,现在想想,是我猜错了。那这枚戒指里有什么呢?极阳之气……”
她突然笑了:“我想到了,你如今虽然拥有了肉身,却是有阴无阳,不得轻易离开阴气聚集之地。若是融合了极阳之物,达到阴阳平衡的状态,便能无拘无束。不止本界,另一界也可去得。魔皇陛下,你很想回到另一界吧?”
第506章
魔皇笑吟吟瞅着她:“小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件事?”
“什么事?”
“人不能太聪明,聪明过了头,连老天都会看不过眼的。”话音一落,忽地阴气卷起。
陆明舒面色一变,一把抓紧引魂戒。
谁知,魔皇的目标并不是引魂戒,而是她!
玄光刚刚出体,人已腾空而起,向魔皇飞去。
“陆师妹!”岳灵音大叫一声。
可她离得太远,根本做不出反应。
燕无归扑了过去,仍然没来得及。
魔皇掐着她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觉得自己太自信了吗?引魂戒,孤当然想要,但此物并不是无法替代,反倒是你,除了此戒在手一无所有,有什么资格与孤谈条件?”
他一身阴气,掐着她脖子的手冰冷彻骨,只要稍一用力,她会身首异处。
陆明舒尽力仰起脖子,让自己能够呼吸。她道:“陛下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实力顶尖,手上多得是牌,我实力低微,当然抓着一张牌,就要让它发挥出十二分的作用。”
魔皇点点头:“你倒是挺有趣的。要不是自己找死,孤还真舍不得杀你。”
陆明舒勾起一抹笑:“魔皇陛下真的是舍不得杀我,还是没下定决心杀我?”
魔皇挑了下眉。
她继续道:“陛下之前说,此物并不是无法替代。恕我直言,此话不实吧?”
魔皇一顿,哈哈大笑起来:“人啊,不能太聪明,太聪明了,就算老天不收拾你,孤也忍不住想弄死!”
他目光闪动,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念。
燕无归正想冲上前,却被王妃拉了一把。
“谢长河!”王妃叫道,“你放了她,我们来谈!”
说话间,后头进来的化物境们围了上来。
魔皇轻蔑地扫了一眼他们:“你觉得自己有资本跟孤谈条件?”
王妃冷笑,一把扯下颈上挂的坠子:“谢长河,你记不记得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样式很简单的玉牌,奇就奇在,颜色殷红如血。
魔皇眼睛眯起,一时不语。
“当年你将心头血炼入此物,交于我手,难道不想拿回吗?”
蛮族有些巫术,可借心头血施展,此物若是流落在外,就是个隐患。当年谢长河赠予此物,想必是情浓之时,以示爱意,不料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怎么样,我有没有资本跟你谈条件?”
魔皇笑了:“好,你说。”
“你先把她放了。”
魔皇摇头:“这可不行。哪有没谈条件,就先付账的道理?”
“那我来替她。”王妃意欲上前。
“母亲!”燕无归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去。
王妃回身,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庞,低声道:“别担心,我把东西给他就是。他要想杀我,刚才就可以杀了。”
“可是……”
“不要想太多,有母亲在这里。”说罢,她挣脱燕无归,一步步向魔皇走过去。
“母亲!”他再唤,王妃都不再回头了,就这样看着母亲一步步离自己远去。他当然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因为他在乎,所以她要为他守住在乎的东西。
记得小时候,他觉得自己没爹没娘,总是在想,如果爹还在就好了。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以为抛弃他的母亲从没离开过,一直在守护他,而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却是一个谎言。
王妃站在魔皇面前:“我来了,放开她。”
魔皇却没放,看看她,又看看陆明舒:“真是有趣。”
王妃不接他的话茬,举起那枚玉坠:“想要这个东西,就放开她。”
魔皇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你们真有意思,提了条件,以为孤就要接受?怎么就没想过,孤可以一个也不放!”
话音落,一掌拍出,直接打在王妃身上。
“母亲!”
“青娥!”
王妃又哪里来得及反抗,阴气夹裹而来,已化掉抵挡之势。她手里一松,那块滴血似的玉坠,滑落在地,碎成数瓣。浸润其中的心头血,从碎片间滴落,有如血泪。
陆明舒离得近,第一个看穿魔皇的意图,不及多想,身上爆出玄光,剑气呼啸而出。
魔皇原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料,她在北溟得到的那枚戒指忽放光华,剑意在瞬间得到提升,锐气逼人,竟然就这样撕开他的阴气,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伤痕。
魔皇眉头一皱,反射性一袖甩出,浓重如墨的阴气卷荡,击中了她。
陆明舒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全身散架似的痛,胸口闷得不行,冰冷彻骨。下一刻,阴气再次一卷,将她卷回,魔皇仍旧掐住她的脖子,语气冷漠:“东西拿出来,孤饶你一死!”
“母亲!”燕无归冲上前,抢回王妃。
王妃身上,印着一个浓重的黑色掌印,呕出一口鲜血。
她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燕无归手忙脚乱取出冬夏石液:“别说话,先疗伤……”
药还没倒进去,王妃眼睛一闭,手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