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道姑的声音在虚无中响起:“小心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眼前棋子移动。仅仅只是一步,便好似蕴含数不尽的数理。她站着不动,都能感觉到那颗棋子散发出来的杀意。
她静下心神,将周围一颗颗棋子化为一个个数字,分布排列。
这些数字瞬息万变,只一眨眼,就能生出无穷的变化。
而她的举动,更是与之息息相关,前后左右,引起的变化不尽相同。
陆明舒默默推算,前进一步。
之前那颗棋子杀机尽敛,然而另一颗棋子大放光芒。
如此一步一走,前而前进,时而后退。对方下棋下得越来越快,数字变化也越来越复杂。如果此时,将她脑海里的数字变化显现出来,就是会是不停闪动的屏幕——普通人连看清一个数字都难。
更要命的是,进入了棋局,她想退都不行。不管是前进后退,还是停留不动,那些棋子的变化都不会停止,逼得她不得不跟着应对,不得不拼命运算。
难怪开始之前,道姑再三提醒。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解法了,跟不上运算,轻则被棋子击退出局,重则脑部遭到重创而变成白痴。
陆明舒完全不敢分神,对方棋子越下越快,她应对得也越来越快。光芒变幻,杀意缠绕。
随着棋子越落越多,那些杀意纠缠成一团,眼看就要失衡——
道姑低笑一声:“小朋友果然有些本事,最后个机会,你若力竭,便认输一句,贫道这就救你出来,不叫广灵老儿怪罪于你。”
陆明舒轻轻一笑:“多谢前辈好意,不过,晚辈怕是不需要了。”
说完,她稳稳地踏前。一、二、三——
轰!杀意失衡,棋局大乱。
周围气浪狂舞,拂得她衣袖猎猎作响。
可是,那些狂涌的气流,凌厉的杀气,全都擦着她的衣袖过去了,甚至连一块布都没割破。
周围棋子倏然消失,就此一干二净,回到外面的天地。
“如何?”广灵居士微笑以对。
道姑白皙的面皮上,满是惊诧之色。
“老儿,你到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宝贝?”
广灵居士笑而不答,动手一颗颗收起棋子。
“知昙道兄,你既输了,那本书给不给?”
“给!”道姑一甩拂尘,“贫道岂是失信之人!不过……”
“怎样?”
“你不是自己赢的,这书嘛,我只给这位小朋友。”道姑狡黠一笑,袖口一荡,伸手向陆明舒点来。
她的动作不见得快,却眨眼就至。陆明舒只觉得有个东西,破开空气,直接冲她脑门来了。而后她的脑子里,便多了些什么。
广灵居士挑了挑眉,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还是不肯认输啊!”
“谁赢的认谁的输,有什么不对吗?”
“很对。”广灵居士并不在意的样子。
两人闲扯了几句,那道姑摇头叹道:“我原以为这次过来,有便宜可捡,没想到你得此帮手,看来下次中源海,周流宗省力不少。”
广灵居士淡笑道:“叫你失望了。”
道姑瞟过来一眼,忽然问:“小朋友,贫道若是代表金阙门邀请你,可愿随贫道回去?”
陆明舒面不改色:“多谢前辈好意,奈何晚辈欠了债,只能先还债再说。”
道姑摇摇头:“时也命也,罢了。”
说完,竟也不打招呼,一甩拂尘,就这样消失在原地。
第633章
这道姑拜访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
广灵居士慢吞吞饮满一杯茶,又收拾完棋子,才出声:“你是否觉得奇怪?”
陆明舒一直静立一旁,此时听他问话,老实答道:“是。”
金阙门她知道,是明霞州的一个大派,与周流宗同等档次。
这道姑来访,看起来好像是正常的无衰高人之间的来往,但她言语之间,又透露出一些讯息……
“你之处境,我了解一二。”广灵居士淡淡说道,“三阳之会,你大大得罪了本门,故而以牌符之人情托庇于我门下。等到十年之后,中源海之争开局,你若能帮上一二,便可安全脱身。”
陆明舒心说,果然只了解一二。这是她摆在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却是,趁着中源海之争,把敌人坑死,那样就可以逍逍遥遥地走人了。
“我可以给你承诺。”广灵居士这才抬起头,直视着她,“你若能帮上大忙,三阳石之事,一笔勾销!”
“谢尊上!”陆明舒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广灵居士这话是说,她能派上更大的用场?她不怕被利用,就怕自己没有值得利用之处!
只要广灵居士肯用她,那这事就有希望了。
“你知道方才那人是谁吗?”
陆明舒仔细一想:“那位前辈说到金阙门,应是金阙门的无衰前辈——可是知昙子前辈?”
广灵居士点点头。
“金阙门与我周流宗是竞争对手,十年之后的中源海,轮到我与知昙子坐镇调度。我与她之间,有一场赌局。你若能助我赢得与她之间的赌局,不管你得罪了谁,我都保你平安!”
一位无衰高人的承诺!
陆明舒慢慢吐出胸中那口气:“多谢尊上,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广灵居士探进袖中,取出一卷书册:“闲来无事,你把这些解一解吧。”
“是。”陆明舒恭敬接过。
说是闲来无事,其实她知道,意思就是,再忙也要做,别的事都不做,也要先做这个!
……
与荀子宁约定之期到了,陆明舒与他在易市会面。
荀子宁要了壶醉千秋,在那一个人自斟自饮。
“怎么,心情很好?”陆明舒在他对面坐下。
荀子宁很愉快地点头:“有这么明显吗?”
陆明舒指了指他的酒:“平时你舍得喝这种酒?”
荀子宁性子霸道,却极为抠门。平时和她约在这茶摊会面,能不付茶钱就不付茶钱。完全没有那种大男子具有的“男人就该付账”的自觉。
要知道,这茶水价格很低廉,他连这种钱都不想花……
看到荀子宁给她倒了一杯,陆明舒都惊诧了:“你不是被附身了吧?”自己喝就算了,居然还请她喝。
“你说的,心情好嘛!”荀子宁灌了一口。
陆明舒想了想:“你被放出去了?”
“是啊!”倒了一杯,荀子宁再不舍得给她倒一口了。
陆明舒索性自己要了一壶。别说,十个积分,还真是挺贵的!
“然后呢?他给了你任务?”
“嗯。”说到这个,荀子宁好转的心情又不好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谢星沉。”
“行,我帮你打听打听。”
“别露了行迹。”陆明舒叮嘱,“你要是把他暴露了,别怪我翻脸。”
荀子宁不屑:“这点事情我还办不成吗?”又道,“女人就是女人,心里惦记着这个惦记着那个,干不了大事。”
话一说完,一道剑锋已经出现在他肩上,陆明舒冷冷道:“如果你还没学乖,我不介意教教你!”
刚认识荀子宁的时候,就觉得他这人高傲得讨厌,现在认识久了,觉得他高傲得更讨厌了。
“我说实话,有错吗?”荀子宁还不服气,“我原本瞧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那些女人怎么了?”陆明舒可不惯他这臭脾气,“强者自有实力碾压,动不动女人如何,只会让人觉得,你太过自卑!”
“哈,自卑?你不是在逗我笑吧?”荀子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不然呢?你不会分个体去看人,而只会以女人一词概括,仿佛这样自己天生就比另一性别的人强似的,这不是自卑是什么?”
“你……”
“我原本瞧你跟那些男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陆明舒说罢,收回剑锋,端起酒杯,懒懒说道,“男人就是男人,不懂正视自身,只知道以性别压服别人,拿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安慰自己,真是可笑可悲!”
她鄙视的语气,让荀子宁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陆明舒似笑非笑:“怎么,同样的话,觉得听着不舒服了?刚才你说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别人听的时候也不舒服?”
“难道我说的不对?”荀子宁冷冷看着她,“原本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非要我去寻那个人。知不知道加入不相干的人,会带来多大的变数?”
“哈!”陆明舒回以冷视,“就你这自以为是的脾气,我不敢相信你的判断。再说,你弄来弄去,也无非就是周流宗内的人,你确定那些,不在掌门掌控之中?”
荀子宁嘴角抽了抽。
陆明舒继续道:“理由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其一,都是你的布置,我不相信你。其二,都是周流宗的人,一旦出了差错,就是全盘皆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吗?”
“那你就这么肯定,他能帮上忙?”
“当然!”陆明舒答得斩钉截铁。
荀子宁努力咽下那口气:“好,希望你能用事实说服我!”
“你去找他,他自然会用事实说服你。”
荀子宁拂袖而去,临走前冷哼一声:“他连天轮都没有,会比我强?哼!”
陆明舒看着他消失,慢吞吞喝完杯中的酒,自言自语:“这是主角病又犯了?以为有个天轮就是天命骄子了?若是这样,又怎么会被周流宗掌门掌控如此之久?真是个傻子……”
付账的时候,她眉一皱。
这个混账,没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