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妮来杯柚子茶
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上她的七筋八脉,亦正亦邪,热流频频涌动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突然,她眸色一红,难以控制地直刺还未消散的一个白袍人,剑已刺破他的心脏,他的脸开始扭曲,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血自他心脏的伤口处喷涌而出,落在地上,白袍人已化作清烟散去,而他流出的血却在地上凝结,凝成血珠,滚在地下。
剑上清光泛起,击在血珠之上,那血珠竟发出一声惨呼,化成血雾。
直至血雾也消失殆尽,轻殊眼底又逐渐恢复了清明,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眼中忽的溢出眼泪,“师父……”
她亲手……杀了他?
她的手颤抖起来,人有惧意,亦有恨意,恨比惧,更加可怕。
男人阴冷的声音再次想起,却不知从何处而来,“此怖灵乃恨灵,可感世间仇恨,亦可变作你所恨之人所恨之物的模样,让人因恨而狂,痛苦而死。”
轻殊闻言冒出一身冷汗,“你胡说!我不恨,我怎么可能会恨他……”一定方才被那什么叫恨灵的怖灵迷了心智,才会做出那般举动。
她扫视四周,压下心中慌乱,“你是谁?”
漆黑一片,恍若有一人,一袭黑衣,黑纱蒙面,看不清面容,那黑衣人道:“不过数月,大人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轻殊喘息未定,却再也忍耐不住,“于昭影?是你!”
这声音她绝无可能听错,可于昭影分明被她判了幽冥地狱之刑,且不说守卫森严,他已是筋脉俱断,修为尽毁,怎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人是想问我为何能安然无恙?”于昭影自暗处走来两步,笑得放肆,他低头展握着十指,“事还没办妥,我自然不能就那么废了。”
噬人窟中,黑得如同无底的深渊,上回是太虚印的幻境,那现在呢?是幻境,抑或真实?
轻殊皱了眉,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窟中的血气,于昭影阴阳怪气地声色,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他想要办妥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日我在阎摩殿上同大人说的,大人可还记得?”他忽然又低沉发声,恻恻一笑,“千年前我从黑白无常手下逃脱,那术法高深将我救下的……”
他顿了顿,“正是君上。”于昭影缓缓出口,“大人也早就想到了吧,除了他自己,谁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救人。”
轻殊并于太多惊讶,她心里早有几分思量,但她相信,扶渊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他从来不会平白无故招生麻烦的,因而她也未作过问。
“所以呢?”
于昭影微顿一瞬,“大人就不好奇,君上为何要救下我?”
听别人说扶渊的不是,轻殊心里就窝着气,“我便算好奇也轮不到你告诉我。”
于昭影呵呵笑了声,“这事,可跟大人也有要紧的关系呢。”
“……”轻殊沉默不语,不想和他废话。
谁知于昭影竟是铁了心要和她坦诚相待一般,非要自顾地将事解释给她听,“阴阳双镜,能幻化成溯镜和未镜,溯镜重现过去,未镜预知未来,但大人或许不知,阴生阳死之说……”
轻殊瞥他一眼,又听他继续道:“青灯道君白隐,大人可有听过?他和君上都曾在试剑宫修行,那阴阳双镜,便是他用毕生所学造就的……”
轻殊敛了黛眉,他究竟要说什么,扶渊和她说过,溯镜是白隐用毕生精力所造,才给她起名白轻殊,但是什么阴生阳死,什么试剑宫,她一概不知。
暗处,于昭影的双眸略眯,“他死后的魂魄,便聚在了镜中。”
轻殊眉睫一跳,心头有不好的预兆。
于昭影悠悠一叹,“君上他救我,不过是想利用我献祭阴镜,才会千年来由得我在人界吸食阴气,”他话音刚落,又侧首对着她的方向,“当然,他利用的,还有你。”
“你和我,都不过是他用来复活白隐的棋子罢了。”
轻殊心间骤跳,深呼了几口吸,不管真相如何,都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她冷眼相望,“话还那么多,是嫌幽冥地狱的刑法不够吗?在我面前回回胡言乱语欢脱得很,你怎么不敢当他的面说三道四?等他来了,有你好受的!”
于昭影忽然扬声而笑,半晌后,他敛了笑,奸狞着面目,“晚了。”
轻殊眉梢一皱,听他阴沉沉地嗓音,“你是溯镜之灵,孕着白隐的毕生修为,又有重塑过去之能,你的身体,最是适合滋养血巫之王的灵识,很快,他的灵识便会一点一点夺走你的意念,慢慢吞噬你的魂魄占据你的身体……”
他越说,眼底金光愈盛,“到时候,长麟重活,而我,便是重振阿修罗道的大功臣!”
他话音一落,轻殊方在惊愕中,心上那股亦正亦邪,冰火两重的力量陡然相冲,激得她心头一堵,痛楚不已。
轻殊痛苦难耐,嘴角溢出低吟,捂住心口缓缓蜷缩在了地上。
突然,无数金光自四周涌出,直击向于昭影。
于昭影反应甚快,手结成印,右手低垂,口中低声念着什么,忽然,他的周身缓缓浮现出一道清芒和一道黑雾。
那黑雾在他的周身不断浮动,便在黑雾及身之时,那不知何处而来的金光的大盛,轰然一声,天地为之变色,庞大的气浪将所及之处的沙石全都激飞,而那于昭影的身体已如断线纸鸢般坠入远处深沉的黑暗中,重重撞在石壁,闷哼吐血。
金光瞬间照亮了暗沉的洞窟,轻殊只感觉闭阖的眼皮,被光韵刺着,还没来得及睁眼去看,整个人就被揽入了温暖的怀抱。
“轻殊……”
他的声音,她一听便知。
轻殊不必睁眼,也痛苦地睁不开眼,只低喃着,“师父……”
扶渊按了她在怀里,探了她的脉搏,才沉沉舒了口气,低柔着声:“别怕,师父在呢。”
在他的怀里,总是最安心的,他清冽温和的灵力一入,心上的剧痛很快便渐渐消散,轻殊就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将昏睡的女人横抱而起,扶渊凛冽的眸睥睨一眼于昭影,声线冷到了深渊,“留着他,等我处置。”
扶渊抱着轻殊离了这腥然血气的噬人窟,身后的江无妄睨了眼身受重伤,倚着石壁喘息的于昭影。
扶渊的神情,他已经能预料到,这于昭影的下场了。
冥楼宫中,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轻殊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师父……”轻殊轻轻唤了声半倚床边的那人,喉咙太过干涸,声线沙哑。
一直守在她身旁的扶渊见她醒了,静静看着她沉默了一瞬,未多言,起身沏了盏茶来,将她半扶起,递到嘴边。
轻殊就着他的手润了润嗓子,才听他叹了口气,“一会儿功夫不见,就把自己折腾到这险境,以后不许再离开我身边寸步了。”
轻殊望他一眼,只见扶渊放了茶盏回桌案,又返身回来坐在她边上,眉眼微敛,盯着她看。
明明是她陷入危险,又受了惊吓,怎么反被他这质责的眼睛盯得心里发虚了,轻殊抿了抿嘴,“我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闻言扶渊眉头更紧了些,伸手想要拍她的脑袋以作惩罚,抬了手又舍不得,最后只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到处乱跑,还有理了?”
见他眉宇间凝聚着明显的不悦,轻殊攀了他的手臂轻晃了晃,“好了,我都没哭疼呢,你还生气了,以后我寸步不离跟着你就是了。”
扶渊目光幽邃凝了她一眼,不说话,轻殊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大不了以后,你拿小白的缚魂索绑着我,我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扶渊睨着她,听她一本正经说得认真,唇畔勾起,泛出笑来,“胡言乱语。”
随后他笑容敛了敛,“你没错,怪我大意了。”他抚了抚她的发,低声似是自语,“从今以后,不会让你再涉险了……”
原以为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却总有意料之外的事,于昭影能从幽冥地狱无声无息地逃了出去,他确实没想到。
轻殊将在噬人窟的所闻所遇,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扶渊眉头渐渐蹙紧,于昭影逃出来,那幽冥地狱中关着那个,是谁?
阎摩殿。
轻殊翻开生死薄,找到了琳琅和于昭影的名字,嗯?大限未至,寿命余二十万年零一天????
轻殊沉默了片刻,拿起笔将“二十万年零”划了去,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61章
“师父……”
在他无声沉思之际,轻殊略垂着脑袋,低低呢喃了声,似梦呓般的轻语。
扶渊偏过头去看她,“嗯?”
轻殊没有说话,缄默了须臾后,缓慢仰头看向他,似是纠结了很久,终才出声:“我有事想问,师父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扶渊的目光在她正儿八经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温润一笑,“你说。”
“……”她还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怕他的回答万一应验了心中所想,她要如何是好,可憋在心里,甚不是滋味,左右踌躇了好半晌,咬了咬牙,“我知道,因为有师父,我才能从溯镜出来,但……师父助我生灵,是为了白隐道君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话,他全然没想到,扶渊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良久才明白过来,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了些事。
扶渊对上她灼灼的视线,四目瞬息而视。
他是无意瞒着她的,此时他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从前,他的确是那般做想,用她祭阳镜,用于昭影祭阴镜,将双镜中白隐的魂魄重聚,只是阴生阳死,事成后她必魂飞魄散无疑。
纵然他终是悔了,还是狠不下心,因为她,愿用自己的生死一线,换一盏赎魂灯,但轻殊所问,他却无法说不。
无人出声,空气都静止了。
良久,一丝微弱的叹息,“……是。”
捏着在锦被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轻殊低垂下头,微微拧了眉,仍是不死心,“师父……可是有苦衷?”
短短默然,突然手上一暖,是他覆上了她的手,握住,温如玉,暖如春。
“相信我吗?”他在耳边轻声问。
他离得那样近,轻殊侧头看他,这苍茫六界,除了他,她还能信谁,就算他瞒她至终,也许,她都心甘情愿了。
轻殊嗯了声,点了点头,“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
扶渊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揽过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间,“告诉我,都知道了些什么?”
轻殊不喜欢误会,也不喜欢有事埋在心里,于昭影说的话,她知道绝不是空穴来风,但扶渊对她如何她更是心有掂量,她问,只是想坦诚说个清楚明白,听他亲口说个清楚明白。
因而,她原是没什么情绪和脾气的,但他搂了她在怀里后,就不自觉地赌气了起来,忍不住语气闷闷,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娇妻,“什么都知道了!”说完还不忘淡哼了声。
扶渊目光一低,“从何处知晓得?”
轻殊抬眸睇了他一眼,“于昭影那厮说的。”
扶渊凤眸幽深,看来绝不能轻饶了他。
下巴抵在她的发上,将人深拥在怀里,若不是苍山的异样江无妄有所察觉,加之轻殊半日未归,还不知道因为他的疏忽大意,会出什么事。
他放任于昭影千年不管,不过是在等他有朝一日怨气够重,足以压制阴镜,以他祭镜罢了,但他竟敢打轻殊的主意,便多留不得了。
接下来的好几日,倒是安稳得很,无事发生,只是这几日轻殊明显疏懒了不少,时常睡得很沉,心头也频有刺痛之感,都只是一瞬而过,她也就没太在意,只当自己是那日为于昭影所伤,还未痊愈。
这日,轻殊不知为何,胸口闷得慌,有千斤巨鼎压在身上一般,睡得极为压抑昏沉,像是有浑厚的力量,将她的意识狠狠吸住,任她在睡梦中如何挣扎,也睁不开眼。
往常这时候,她早该起了,今日却仍阖目躺着,眉头蹙得很紧,直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乍现,她才心头一惊,倏地睁开秀眸,猛然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大人起了吗?”
门外是小白。
额间冒着细汗,屋子里很静,窗格有微弱的光晕透进,冥界的白日,也只是有几缕幽火而已。
上一篇:尾巴分我一条[末世]
下一篇:烈凰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