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壶龙井茶
林夕一再保证说,没问题,她会把功课都带着,自己会抽空复习。
到了晚上林夕给何云立打电话实话实说的时候,她已经还有八个小时到G州了,林夕给何云立的理由是,她很想念爸爸,既然爸爸不能回来陪她高考,那她就去看看爸爸。
何云立差点没被吓死。
自家闺女闷不吭声就跑出去这么远,连个招呼都不打,她有心痛骂闺女一顿吧,又怕骂的狠了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万一要是想不开出什么事咋办?只要压下心中的怒气,只是简单斥责两句,末了还是反复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不要喝,到了那边下车就给爸爸打电话等等。
林夕则跟何云立用略撒娇的语气说,让她先别告诉爸爸,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何云立翻了个白眼,真是小孩子心性,你这不是给你爹惊喜,这是惊吓好不好?
因着潘丽丽向来很听话乖觉,何云立也不好说太多,听见女儿说下车会立刻给她打电话随时回报行踪,何云立多少安心了点,没办法,她就算想追着过去也不成,家里还有个小的呢!
何云立是很少给潘勇健打电话的,一来长途电话贵,二来潘勇健这么多年都一直跟着这个工头,他们工地很正规,除了某些特殊工种之外,不许随身带着手机,以免发生危险。
至于工人们的电话都直接上缴到本组建筑用升降机控制室,谁有急事时可由控制室直接呼叫。
为了省钱,林夕坐的是那种普快,其实就是过去的绿皮小火车,从家里到G州需要三十七个小时,从G州市区到潘勇健施工的工地还需要几个小时。
因为接收了剧情的缘故,所以林夕很容易就找到了潘勇健施工的地方。
一到工地,林夕立刻何云立打了电话报平安,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是三十号的早上了。
林夕告诉何云立,现在爸爸已经上工,她就在爸爸住的工寮这边等着他。
看见女儿发过来的W信图片果然是潘勇健所在的施工队,何云立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也就按照之前与女儿的约定,没有给潘勇健打电话。
只是林夕一直没有让潘勇健知道她到了工地的事情。
林夕穿着厚实的工作服带着安全帽悄然巡视了一圈潘勇健工作的地方,她以一个恶补建筑知识的外行眼里,这个工地还真是很不错,起码工人没有光头的,都带着安全帽,施工现场的脚手架、防护设施、安全标志、警告牌等等也一应俱全,而且林夕注意到,脚手架安装还是很符合标准的。
林夕走到食堂附近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就是那里居然有四个个焊接了四个轮子的大圆桶,里面正用冰袋湃着凉茶,她问食堂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是免费给工人们喝的,省的工人中暑。
食堂阿姨蛮骄傲的说,这边四栋楼都是他们老板承包的,这个老板最有人情味儿了。
这倒是真的有点出乎林夕意料之外。
原本林夕觉得,很可能是因为工地设施不完善造成了潘勇健的意外身亡,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忙前忙后又主动增加赔偿?
正常情况下来说,工地这种地方因为人员流动性太大,是不给工人上保险的,尤其是潘勇健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力工,甚至连合同都没有。
在非工作时间内死亡,人家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根据一般人的思维,那么可能潘勇健的死亡是有什么猫腻在里面的,不然老板何必这样热心?
这是某法官的奇葩理论,也是很多人习惯的一种推论。
包括林夕也曾经这样想。
现在看来,她的关注点要改变一下了。
第1806章 谁言寸草心9
林夕又转悠去了其他承建老板的工地,果然没有看到那种大桶凉茶,而且单单是脚手架的安装上面就不如潘勇健所在工地的规范,剪刀撑、拉结点稀稀拉拉,安全网也有很多地方都是破的。
午休的时候,林夕慢慢转悠回潘勇健所在的工地,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消瘦的身影。为了防止晒伤,和所有工人一样,潘勇健也穿着厚厚的工作服,后背和腰上已经全都被汗水浸透,有的地方还带着一圈圈汗碱。
工人们住的工寮距离比较远,所以工人一般都是去食堂吃饭或者在食堂外面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会,顺便把自己的大水杯灌满凉茶。
潘勇健手里拿着一个大白面馒头,地上是一个剪掉半截的矿泉水瓶子,里面装着一些小咸菜,旁边是一个装满凉茶的水杯。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一面摸索着从外套兜里拿出一张照片看,边看边笑。
林夕眼睛有点湿,那是一张压了膜的全家福,里面一家四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是潘丽丽考上高中时拍的。
旁边一个蹲着的同样黑瘦同样吃着馒头的人笑着说道:“大老潘,又看你家婆娘和闺女呐?”
潘勇健“嘿嘿”笑着夹了一口咸菜。
“哎,我也有点想我儿子啦。”那个黑瘦的人说道:“你闺女长的挺好看啊,我儿子也不赖,要不咱们做个亲家?”
潘勇健连忙把照片又重新塞进怀里,瞪着眼睛说道:“那可不行。我闺女才十八,现在不懂,等到长大了,让她自己挑,我跟她妈给掌掌眼还行。”
“切,看你这样吧,我儿子可在海市念大学呐,交大!”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交大读书的人是他。
潘勇健喝了一口两茶,满足的叹息一声,靠在身后的砖跺上:“我闺女也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找个好工作,再给我找个差不多的姑爷,别像我跟她妈就行啊!”
林夕远远看着两个互相炫耀的爸爸,晒得同样黧黑的面孔上,眼睛里却都是希望的光芒,他们粗糙而满是伤痕老茧的手,捧起的是全家的希望。
忽然有一股情绪,想要催促着林夕奔上前去抱抱那个黑瘦黑瘦的父亲,她心中默默念叨着:“别急啊,现在去可不成,还有事情没弄明白呢。”
这种感觉她懂。
去做自己的回溯任务时,乍一看见自己的父母,林夕也是这种心情,就是想一脑袋扎进爸妈的怀抱,搂着他们放声大哭。
想说一声对不起,想说一声我错了。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话,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永远没有机会说出来。
父母总是以为我们不会长大,他们错了;我们总是以为父母不会变老,我们也错了。
短短四十分钟的午休时间结束之后,工人们穿好外套带好安全帽,又去四个大水桶那把水杯装满凉茶,然后继续开始下午的工作。
潘勇健现在干的活计已经是瓦工了,这样一天的工资比力工高三十块钱,只是他还没成为瓦工多久,就从楼上摔了下来。
林夕看着潘勇健走上满是钢筋的楼层,蹲在梯子上不断把砖一层层码上去,烈日下的工地充斥着各种声音,脚手架里人来人往,这么远的距离,如果不是自己五识全开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分清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