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下川
小徒弟被侯欢扯着后衣领提了起来,接着把他稳稳放在远离冰墙的地方。
她上下打量一眼小徒弟,开口又道:“我不是说过不能接近禁地吗?”
禁地?
小徒弟抬眼四处一看,这四周景象陌生,是他从未踏足过的雪谷一角,也是一开始就被禁止涉足的地方。
他抿了抿嘴唇,垂下眼道:“徒儿误入禁地,还请师父降罪。”
小徒弟认错的态度良好,侯欢便也轻放下这件事,“这一次就算了,你回去后面壁思过一个月。”
“是,师父。”
小徒弟行了一礼,不再多话,转身往禁地的另一头走去。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微抬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禁地。
冰墙之后是一间房门紧闭的小院,门口积了厚厚一层雪,显然这门常年没有人打开过。
门口紧闭,窗台却是打开的,里边有一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人正软软靠着窗边,一只手搭在窗柩上,衣袖下消瘦的手腕上挂着一条粗铁链,皮肤上被磨损出一圈血痂。
他的半张脸儿掩在窗后,寒风里,他面色苍白,容貌却是如花一般艳丽,桃花眼微眯,正懒洋洋地斜睨着他,上扬的眼尾染着一丝勾人的媚态。
本是一个撩人的眼神,可那只盯着他的乌黑瞳孔里满是肃杀之意,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冰冷,看得小徒弟脊梁骨一凛。
这人是谁?
他怎么在禁地里?
刚刚的幻觉是他操控的?
无数疑惑吞进肚子里,小徒弟不旺的好奇心很快将它们消化了。他收了目光,目不转睛地往外走去。
等到小徒弟走远了,侯欢才收回目光。
她在渡劫时突然察觉到自己下的禁制被动,因而渡完雷劫后没有休息,就马上赶回了雪谷。
她重新恢复了小屋外的禁制,更是加固了一层,随后才向小屋走去。
这几十年来,侯欢鲜少来到这里。
如今除了他的死活,侯欢一概不再关心。
门刚一推开,就听一阵泠泠铁链相撞的声响,一具冰凉的躯体将她软软揽进了自己的怀抱。
凝霜冰骨大成,侯欢的身体比屋里还要冷清,麻雀却不曾松开手。他四肢没什么力气,只能柔若无骨地靠在侯欢身上,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嗔怪,“师父怎么一直不来看我?”
“……你以为我把你关这儿,是给你享福的?”
她已经废了他的手脚筋,修为遭压制,又用链子把他困在这儿……他却没有一点儿被囚禁的自觉,眉眼笑弯弯的,仿佛是在这儿过清闲日子。
麻雀的手指在她腰后慢悠悠地画起了圈儿,他笑道:“我当然知道啊,我是师父的禁脔——”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低低笑出了声,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侯欢耳畔,嗓音低哑又勾人,还带着点儿得意与欢喜,“我可是师父一个人的禁脔……”
“再□□的话,我把你的手脚都给剁了。”侯欢面不改色地把腰上那只手给扯掉了,闻到空气里那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她一把将麻雀扛了起来,往前几步便放在了床上。
屋里摆设简单,只有床与桌椅,石地板微微发着热,虽说外边寒冷难耐,屋里却温暖如春,以免无法修炼的麻雀冻死在里边。
床头一角有一根粗长的铁链,这根铁链与他的手脚相连,常年的摩擦使得手腕与脚踝的肉有些腐烂,伤口上还渗出了鲜血,沾染在素白的衣袖上宛若点点红梅。
因着屋里暖和,麻雀衣襟半开也不觉得冷,他坐在床边,这会儿正笑盈盈地望着站在他身前的侯欢。
对于麻雀,侯欢对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到平日乖觉的小徒弟会误闯此处,还粗心大意地往冰棱上撞,侯欢看着麻雀的目光就幽深了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哪还能对他做什么?”麻雀眨了眨眼,“我就呆在这里,是他自己要往我这儿来的。”
要不是因为他把她新收的小徒弟引诱前来,侯欢又怎么来见他一面?
他本为水灵根,水化为雾,雾中受他控制能幻化万物,是为幻境。好在今日还下起了雨,不然他无法用残留的那点儿灵力做到这一步。
没要了新师弟的命真是可惜。
麻雀在心中感叹,面上笑盈盈的一脸无辜样。
侯欢凝视他许久,开口道:“莫要动他,还有,不要妄图试探我的底线。”
“这一回关我什么事?”听得出侯欢对那个新徒弟的维护,他软绵绵地探身搂住了她的腰,轻哼一声,道,“我也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第一个徒弟,又好看又有用还会暖床,你怎么就不能多来看看我呢?”
侯欢不答,她拽了一把铁链,伤口上的刺痛顿时惹得麻雀嘶了一口冷气,手软无力下只能被迫摔在床上。
见侯欢转身离开,他心慌地往前爬了一步,想拉住她的手却又没有力气将她留下。他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跟她说——
回应他的,是关门的一声脆响。
※※※※※※※※※※※※※※※※※※※※
啊啊啊好气哦就差两分钟
本来想这一章就写完了的,但是想在今天之内更一章,所以来不及写了Orz下一章结束这一卷
下一个故事还没有想好……纠结写娱乐圈还是写霸道总裁害怕我
第99章 怀魂(完)
离开禁地后,侯欢径直往她屋里走去。走到半路,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又去了小徒弟的房里。
房门一开,她就见到小徒弟正站在一面墙壁前,乖乖地面壁思过。侯欢的脚步一顿,迈步来到了他身后。
她的脚步声很轻,小徒弟又想着别的事情,因而等到侯欢的手揉上他的头,小徒弟才惊讶又欣喜地意识到了她的到来。
他想要往后看看师父,但一想到自己在受处罚,才死死地压制住了转头的冲动。小徒弟压了压眼里的情绪,含蓄地低唤一声:“师父。”
“我出去这么久,你的修为怎么一点儿都没精进?”
对于他误入禁地一事,侯欢并未过多提及,只是关心起了小徒弟的修为。
她曾答应过老祖宗要将凝霜冰骨传承下去,侯欢虽然算不上什么有情有义的人物,但答应下来的事自然会尽力完成。
庆幸的是,侯欢虽然没有教徒弟的经验,如今收的这一个小徒弟却不用她多费心思,就能自己努力修炼,不用多费劲就掌握了心法。
小徒弟没忘了自己现在在受惩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空荡荡的墙壁,事实上他颇为享受头顶上那温柔的抚摸。
他开口道:“许是要入金丹期的缘故,不知为何……徒儿迟迟无法定下思绪结丹。”
他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想往身后看一眼,又停住了,“徒儿看玉简上说,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自然水到渠成的结丹,那为什么我又在此受阻?”
小徒弟卡在了金丹期这一个坎上?
侯欢想了想,她只记得当时为了借雷劫离开炼妖壶才会选择结丹,那会儿也并未遇到什么困难,轻松就结出金丹了。
话说回来,除了元婴上的那道裂缝,她几乎从未遇到一次难以迈过的阻碍。
如今徒弟有疑虑,做师父的当然得帮他解决问题。
回想到老祖宗曾对她说过的话,侯欢笑道:“修仙本是一件看似虚无缥缈的事,你若想走到终点,便要寻一条道。”
“道是什么?”小徒弟忍不住问。
“道这种东西,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呐,更何况各人要走的道都不同。”注意到小徒弟的侧脸紧紧板成了一团,侯欢笑道,“你莫要太纠结,坚守本心便成了。正巧你还有处罚,这一个月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的本心?
他之所以前来沧澜派拜师,全是为了师父。他自幼就听了太多有关于师父的事,说她天赋之高远超这块大陆上的所有人,且将成为末法时代几千年后第一个飞升的人——他想成为一个与她一样厉害的人物。
既然他现在摸不清自己的道,不知道可不可以走上一条跟师父一样的道?
小徒弟在心里想了想,问出了口:“那师父走的是什么道?”
她走的道?
侯欢轻轻一笑,“那条路不适合你。”
“徒儿都没走过,师父怎么就能肯定不适合徒儿?”小徒弟忍不住问。
因为那条路以尸骨和鲜血铺就,要是走得不稳,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入魔呐。
侯欢没有再回答了,她凝视着小徒弟认真面墙的背影,她的手指也浅浅从他的头顶滑下,声音清淡,“若往后我不在了,你便替我将心法传承下去吧。”
“师父?”
小徒弟隐约察觉到不对,他忍不住想转过头去看,奈何让侯欢压住了头,脑袋怎么也转不过去。
“去思过吧。”侯欢只留下了这一句话,就放开了手。
听到身后渐渐离开的脚步声,小徒弟面对着墙壁,眼睛终究忍不住往后斜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瞥见了师父暗色衣裳上的红印子。
是血。
师父强大如斯,面对惊天动地的雷劫都能面不改色,这一回自然也是安然无恙的度过了,那么,那血是怎么来的?
小徒弟忽然想到了禁地里看到的那一个人。
那人的手腕拴着铁链,腕上被磨蹭出一圈血痂……那人显然是跟师父有了亲密的接触,然后把血蹭了师父身上。
他留下那么一道只有别人才能见到的血印……这是在向他炫耀吗?
小徒弟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他继续面着墙壁,思绪又散开了。
自这一日后,侯欢再也没有去见过禁地里的那一个人。
她沉心于修炼,晋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出百年更是一举踏至大乘期,只待再渡过一次雷劫,她就能飞升成仙。
而如今,整个大陆仅她一人修炼到了大乘期,站在了一个无人可企及的高度。
站在这样一个显眼的地方自然是引人注目的,更何况,天道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渡劫期时,侯欢已然能察觉到了天道规则,更能清楚地意识到,来自于天道对她的排斥。
天道一开始并未注意到侯欢的异常,直到她对侯明珠动了杀心,扰乱了这个世界的进程。
她这样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异类,天道欲除之而后快,恐怕她飞升之时,也是她被天道彻底排斥出这一个任务世界,回归系统空间的时候。
侯欢曾下山去过侯家一趟,历经几百年,侯家已经换过了好几任家主,原主的父母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出乎侯欢意料之外的是,现任家主知晓她的模样。
等侯欢入了侯家,才得知侯家因着她的身份水涨船高,她也不知不觉成了侯家的老祖宗,而她的一张画像也被高高挂起,天天烧高香来拜。
在侯欢问起侯明珠时,家主脸上还有片刻的茫然,但他很快又想起这一个人物来,说是侯明珠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
她在一个夜里被人杀了,而杀她的那一个人也突然被一道雷劈中,再没了气息。
被雷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