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刘秀把书拍给眼巴巴等着看的阴丽华,一跃而起:“这就来!”回屋拿了宝剑,穿上靴子,兴冲冲的出去了。这太守真不要脸,他所效忠的曹魏灭国,他居然才死?
到了判官厅,判官正在低着头趴在桌子上,嘁嘁喳喳的偷偷嗑香榧吃。这东西不便宜,母亲刚拿来的,让他多吃一段时间,可是实在是好吃啊!根本停不下来。“光武帝,你先跟他聊聊。”
刘秀先把这人痛扁一顿,流泪问他:“我教化人间,你为什么要杀我?”
老太守很羞惭:“汉光武帝吗?我的确不是汉室忠臣,可我怎么能杀了您呢?差了这许多年!”
刘秀好伤心的:“我就是当年那个告诉人们死后有地府,不分贵贱,一概以善恶功过论处的儒生。”
“这…”太守想起来了,无可奈何:“我若不杀那儒生,被陛下知晓了,你一样劝不住陛下,一样要被杀。还要牵连其他人(主要是我)。若骂曹丞相是奸贼,尚可以活命,若有才华不肯为他所用,要被杀,若有异心令曹丞相忌惮,又要被杀。”
刘秀:……
回去找曹操!合理,但是可恨!
……
匠作监中,刘盈在兴致勃勃坐在旁边看着,墨翟和鲁班意兴阑珊的和这块木头死磕,都知道这料子好,做出来的东西非常耐用,那么问题来了,这块木料能做出东西来吗?
墨翟把锯子拍在旁边的椅子上:“我累了。没必要”
鲁班也累了,这一个多月众人轮流破这块木料,才破下来一片。这两位的手艺精妙,干活不辞辛劳,并不是锯木头的速度比别人更快。“锯一块铜铁也不过如此,这样吧,你把它拿回去当门闩,我敢保证,即便房子拆了,这门闩也不会坏。”
墨翟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子:“嗯……锯子如果能自如行动,不用人拿着,或许还能试一试。”
研究项目转向了‘由水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带动,不用人力就能开始锯/劈东西’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机械。动能需要强一点的,除了瀑布之外,可用的只有脚踏式。
一开始考虑的是把水动舂米机上的锤子改成斧头,但是不行,没有那么精妙,左右摇动的幅度较大,两寸之内的木头能都给剁烂。
……
判官的厅堂如果真在审人,门会很难开,一般人在外面根本推不开,如果能推开,说明里面无事。
吕雉拎着一盒冰镇荔枝来到这里,推门而入,却见刘恒笑眯眯的揣着手,坐在他对面。她迟疑了一下,转身要走。
嬴政:“进来。他认出我了。”
第128章
刘恒侧过身面对着推门而入的吕后,他知道吕雉往外退是不想因为她而泄露始皇现在的职务, 不过他能发现始皇的职务另有原因。笑着行礼:“太后…夫人近来可好?”
“我很好啊。你才发现他?”吕雉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上了高台, 坐在丈夫身边,打开食盒。这圆而高的食盒里外面是竹编, 里面却有一个完全贴合的锡质内胆,这竹编就是按照锡纸小盆的尺寸编上去的,锡小盆里是晶莹剔透的碎冰块, 冰块中埋着几十个红彤彤的荔枝, 还有两个黄娇娇的枇杷。“尝尝看, 这是海南那地方祭给先人的祭品,地府太寒冷, 种不活这东西。”
刘恒有些惊诧, 自从出来工作之后就没见过他, 母亲和妻儿更不会泄露消息, 难道始皇先发现我了?怎么可能呢?在帝镇的时候我韬光隐晦,不显山不漏水, 低调朴实, 母亲做了美味都关起门偷偷吃, 以免被隔壁的高祖发现, 更不与你们有什么往来。
“您早就发现我了?”
嬴政微笑着点点头, 早些年就觉得新来这个判官有些熟悉,虽然不是所有皇帝都有气度这种东西,有些看起来就是傻啦吧唧的富豪, 但刘恒的举止气度不同,就是不一样。因为另外出来工作的皇帝在什么职位都知道,就猜是刘恒,没想到还真是,更没想到他竟能认出自己。难道我隐藏的不够好?我还不够温和吗?
一点都不温和啊!
刘恒在和同僚串门时看了他两次就确定了。就是他,没错!常年生气,常年保持着一种看到蠢货当了高官就想拉出去杀掉的气息,还有遇到过于愚妄恶劣的人恨不得亲自去观刑。别的判官也有这种心态,但让人感觉到的威压没那么大。
吕雉可不知道,她只是强行找补一句,拿了三颗连在一次的荔枝递给他:“阿恒,别客气。你怎么发现他的?夫君戴上面具和我玩捉迷藏的时候,我都认不出来。”
嬴政:什么是捉迷藏?哦我想起来了。
刘恒看了看这荔枝,接过来拿在手里没吃,这东西又要剥皮又要淌水,在这里吃完到哪儿去吸收去。倒是让他想起来阿彻曾经移植过荔枝树,倒是活在长安了,就是不结果。温温吞吞的解释自己是怎么发现他的:“始皇神武威严,令人望之生畏。非但我知道,很多人都有所猜测。”
互相串门的时候和其他判官打听过,他们出去串门时也见过同僚,聊得好就每隔一两个月去见面聊天,聊的不好就再也不见面。有人猜这是古代的几位著名杀神,如白起。
嬴政的气的够呛,连吕雉剥好喂过来的荔枝都不吃,摆手让她拿开:“真是可恼,我年轻时也是温和谦恭的人,上了年纪,反倒凶恶了?”
吕雉心说:真的吗?你指的年轻时是杀蓼毐和吕不韦之前么?以她抚养小孩的经验来说,嬴政大概在十二岁到十岁以前还能算是温和吧,之后就是憋着气积蓄力量,准备亲政。或许他一开始没有一统六国的详细计划,但肯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心志高远会带出来的。
刘恒呵呵一笑:“您嫉恶如仇,阎君也是一样,自上而下都是这样的风气。”
主要是因为恶人会导致无意义的加班…谁不想每天只工作十个时辰,每个月还能休息一天呢?“我告辞了,不打扰夫人。”
吕雉又抓了两颗荔枝塞给他,亲切的问:“你平时累不累?阿启阿彻给你送饮食么?”
刘恒想了想:“夫人不用担心,比我当皇帝时轻松些,不用为了天灾人祸烦忧。他们两个不常来,我若饥饿了,有公厨中准备的饮食。”
喝点粥吃点榨菜、泡菜和姜汁肉丝什么的,还有面条,糖脆饼和各种馅饼,比他们送的好多了。每次他们俩来,就是来吃我拿的各种肉饼糖饼。虽说公厨哪里不限量……我也不好意思拿个篮子去装满啊。
送他出去之后,吕雉回去,看到嬴政正在那儿抠荔枝,抠下来许多片表皮的小碎片:“给我。”
嬴政问:“这是荔枝么?”
吕雉拿过来自己剥,顺着缝隙一捏就开,这可是刚从树上摘下来就摆在祖宗坟前的新鲜荔枝:“你生前吃过么?从粤地到咸阳路途通畅么?”
“原本不通,送来的贡品不成样子,只能送荔枝蜜饯和荔枝干,味道也不好,不带壳。”低头吃了夫人递过来的剥好的荔枝,甜如蜜糖,鲜香的很:“后来修好了秦驰道,南粤和滇的荔枝、芭蕉,还有西边的牦牛,都能吃着。牦牛的滋味确实曼妙。”
嬴政惋惜的吐核,吃第二颗冰凉凉香喷喷的荔枝:“可惜啊,听说现在的皇帝不修缮驰道,有些地方断裂毁坏了。纵然是昏君,也该为了各地美食……”算了,可能这些傻子连修好路四方安定才能有各地贡品这种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或者是做不到,吃点京城附近的羊就满足了。说点别的吧。
“最近有什么事么?”
吕雉给自己剥荔枝吃,一人一颗慢慢吃:“张春华依我之计,日夜袭扰司马懿,于宁静懈怠时偷袭,令他日夜警惕不安。”
嬴政点点头:“有趣,有趣。曹操做了什么?司马懿又如何?”
“曹操让曹丕也教她练剑。司马懿不敢反击,张春华的儿子好,知道护着母亲。哈哈,阿盈那时候和我关系不好,也要给我递棒子么。依我看将来不会有变数,司马懿还要依仗这两个儿子保护他,帮他抵御三国的袭击。”
嬴政更喜欢自己的父亲,不支持‘儿子一定会保护母亲’这种说法:“未必。过去张春华吃了亏,受了委屈苦楚,他们也不过是和母亲一起绝食威胁。现在她日日袭扰,难道司马师司马昭看不到?不觉得她过分?”
吕雉对张氏生前的那种痛苦感同身受,才捅了几刀就算过分吗?
生气:“难道生前十几年的痛苦忧愁,能在死后被几刀就了结?”
正经的夫妻图的就是白头偕老,所有的色衰爱弛都是男人背信弃义。
嬴政顿了顿,有些不解:“你生气了?”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砍刘邦又不会有人阻拦,虽然都是有两个儿子在帝镇中呆着,你情况却不同。
“死后能砍几刀还不够?若在生前,她敢吗?”要是生前就敢手刃丈夫,何必气成那样。你不敢,她也不敢,做事都有后果。死后已经好多了,砍的次数多一些必有后果。
吕雉:“哼。”气到不给他剥荔枝。
嬴政自己剥荔枝吃,给她分析:“情况不同。刘邦对阿盈嫌弃,对刘恒不闻不问,又不曾施恩,阿盈能继位靠你,刘恒能继位靠的是意外之喜,故而这两个皇帝都对他不闻不问。你看刘恒、刘启、刘彻这三人,代代疼爱,关系亲密。司马懿和他那两个儿子的关系,你可知晓?据我所知,从司马八达到他那八个儿子,都是齐心协力壮大司马家。司马懿绝不会心中有愧,更不会束手待毙。一定要图谋反击。我看了扶苏拿来的帝镇图,三家不住在一起。”
他把荔枝皮和荔枝核交错着摆出来,按照他们现在那样,两家中间隔着曹丕,而司马昭住在对面的样子摆出来,指着大块荔枝皮:“张春华好大胆量,还和司马懿住在一起。据说是各居一屋?她会深夜偷袭,难道司马懿不会?司马懿是带兵将领,张春华只是受你点拨了几句。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
吕雉陷入沉思中,她闲的没事干时除了修行,就是搞事情,剩余的时间都拿来看书。除了儒家的经史之外,其他书也读,兵法自然也在学习范围之内。这句话一提示,就想起来了,只要司马懿有心反击,略施小计就可以把她引入陷阱中,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留出一个好像可以偷袭的空隙,譬如说晚上不闩上门,张春华就有可能进去偷袭,落入陷阱。
吕雉自己想了想,都能想出几个坑她不留痕迹的陷阱。更何况在阴间人受了伤很快就能恢复,张春华只要当时不嚷出来,过后连点证据也没有。都是两个儿子在镇里,但差距的确很大,司马师司马昭一定希望父母能恩爱如初,而阿盈和刘恒对父母关系如何漠不关心。
嬴政等她承认自己说得对,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
吕雉不指望他能哄自己,也不需要:“刘恒认出你之后有什么举动么?”是打算告诉刘邦,让他们另行商议,还是偷偷的敲诈你?应该不至于,同为判官,他能敲诈你什么呢?
“其人城府深,不会急于显露目的。”刘恒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状态,和和气气,温柔善良,彬彬有礼。嬴政表示根本不信,看人怎么能看表象呢,要看他做了什么:“现在阎君的位置上还有一个空缺,他一定想补缺。”
“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两个么?”
嬴政气哼哼的说起内幕消息:“据说有个神仙犯了错,被罚到地府加班一百年,因为其行为恶劣,阎君们一致决定让他补阎君的空缺。他们把自己的职务看成什么了。”当年当皇帝的时候我也觉得累,那也不能拿这个来罚人啊。
吕雉:“哈哈哈哈哈哈陛下最好神仙,将来也当了阎君,倒可以和他促膝长谈。”
嬴政面露不愉:“我已得长生,要神仙有何用。”当年还不是觉得自己死后儿孙们都不够让人满意,才想自己一直干下去,也不用一世二世乃至于万世了,我可以一个人干完万世的工作。
吕雉:聊不下去了!
又沉默了一会,荔枝都吃光了,批把也吃掉了。
他惊觉沉默的有些过分,没话找话的问:“我很凶么?让人心神不安么?夫人怕不怕我?”
吕雉这才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往下摸,洋洋得意:“我听郭圣通和夏侯徽在背后议论我,说古往今来再也不会有哪位皇后能(染指)先后…做两位皇帝的皇后。”
嬴政被她摸的挺舒服,仰起头往后,往后靠了靠:“等我当上阎君,你才算是光耀。”现在不算什么,我已经不是皇帝,你嫁给我也不算皇后。
“静候佳音。你一年多不回家,人间又乱起来了。”
“城里的人比往常更多。”
吕雉最近在郭圣通那里度假,虽然不能天天吃新鲜的牛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牛奶。牛奶腥气的很,不是很好喝,但反复搅拌之后提炼出来的黄油用来炒笋子、或是煎祭肉吃,都很香。甚至拿来煎豆腐然后蘸酱吃,也很好吃。乐不思蜀!真是乐不思蜀!
“晋朝开国就不太平。”
嬴政又说:“前些日子阎君们心神不宁,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安宁,我到时候也要忙了。”不得安宁的不只是百姓,帝王将相高官也要从收稻子一样一年一茬改成割韭菜似得,一会死一遍,一会又死一遍。
“乱世出英雄豪杰和各色人才,到时候多选拔一些判官,出自你的举荐。”
两人相视而笑。
有个共同的想法,应该抽空多聊聊天/多来几次,以免长时间不见面,言语不谐。
聊一聊就顺了。
“政哥,他说的那公厨你去过么?我听说滋味不错,阎君王妃时常去那里吃。”
嬴政:“去过一次。看着太脏,再没去过。”
他不知道,厨房没有太干净的,案板都豁口、锅边全是黑油泥都很正常,厨子烙饼时不用筷子铲子直接伸手给饼翻面也很正常。但他接受不了一个露着护心毛的壮汉徒手抓肉馅包肉饼,再用沾着肉馅的手直接给饼翻面,不行,恶心。
他补充到:“君子远庖厨,我不愿意去厨房里叫东西吃。夫人若送饮食,就用一些,若是没有,也就罢了。”君子远庖厨的原因一定是厨子们脏,或许我生前的厨子们也这样,可我没去过,眼不见心不烦啊。
吕雉自行理解成他只愿意吃自己送来的食物,安全放心,不怕人下毒。
……
姜维的屯田事业干的如火如荼,田地稳稳当当的坐落在哪里,农夫也稳稳当当的住在盖在田地之间的茅舍中。招募来的农夫只要有地种还能每顿有大米饭和咸菜吃,干活就非常卖力气,农闲时还主动喝粥攒下口粮,习惯性的以备不时之需。等到丰收时,金灿灿的平原上满是饱满的麦穗,他爬到搭在农田最中央的的瞭望塔上,左右看了看,甚觉舒爽。
不用打仗其实更高兴。打仗只有获胜时才高兴,太平无事时每天都很高兴,处理的事至多就是谁偷割了别人家麦子,谁偷摸了别人家媳妇。
但是诸葛亮最近也很不开心。
刘禅还健健康康胖胖乎乎的作为安乐公活着,那句‘此间乐,不思蜀’流传到了地府,虽然魏国皇帝曹芳也很没有气节的被人废黜之后还活到现在,但他好歹没说这话啊。你乐什么乐!宗庙陵寝都在蜀地,为人俘虏,性命被人捏在手里,你还能乐的出来?啊,好气。
他负责的工程浩瀚如海,要把整个地府的官差的花名册重新盘点一遍,除了都尉和判官之外全部清查,看是否能对的上名号,有没有漏记的,有没有已经去投胎却忘了销籍的。不是让他一个人负责此事,拨给他二十名书吏。
先找到各个地狱,和狱尉门见了面,请他们自行盘点了花名册,自己在旁观看。
狱卒们都可以凑齐了来点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遇到某些历史名人令他震惊一下,谁能想到战神白起每天躺在深坑地狱边上的两棵树之间的吊床里晃晃悠悠的看鬼怪小说,而汉和帝和邓皇后每天在肉店地狱对弈或写新到名单,眉间尺在认认真真的往锅里扔大葱熬制高汤……
像度支、租房租地的衙门和匠作监还好办,所有官吏都在衙门里不行动。
但有两个地方极其难办,一个是镇守往生池的禁军大营,这地方不配合清查,只是自己交上来一份连着教头在内的名册,让他自行核查。
这还不算什么,跑来跑去抓幽魂的鬼卒最难记名,他们都是两两一组行动,忽来忽往,停留的时间很短,而且是在十二座阎君城之间来回奔波,没有各司其职的说法,光是蹲守在判官厅门口记录了十万鬼卒名册,还有没见过的。逮不住全部的鬼卒。
正在这里苦恼,打算把自己有限的二十名鬼吏分成几份,分别蹲守在几座城池中。
主城处理所有人的魂魄,修炼出意识的妖精走另外一座城池,飞禽走兽走另外三座城池,鬼差也没有明确的划分,碰上谁就是谁,这几座城审查功过的方式也不同。
他正在这里对着地图沉思,忽然从天而降一大批祭品,把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