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死后被他的仇人翻出来一句诗词‘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把宋朝比作暴秦,以及擅离职守骄傲任性的作风,就上了黑名单,现在正因为逃避劳役被各个城门通缉,在城外的荒原中逃逸。
陶渊明也来看过,他现在正在快乐的种地。生前俭朴贫病,到老的时候病困交加,依然不肯出仕,现在可好了,阎君并没有因为他素有才名就征召他,这简直就是桃花源啊。
死后这些年,一如生前各地刺史来送酒、结酒钱,现在也有仰慕他的人给他出钱租宅地,五亩地种了四亩的粮食和半亩地的花卉蔬菜。每天光着脚扛着锄头耕作,农闲时读书,收获了就认真酿酒,酿的好酒来并不怜惜,敞开了喝,朋友来喝酒也随便喝,喝多了就写饮酒诗,再喝多了就睡。他过上了梦想中的美好生活,和竹林七贤中的几人交了朋友,偶尔和祢衡骂架,不分伯仲。
他比胜过祢衡的优点正在于清贫勤劳自食其力,输给祢衡的点在于……祢衡骂的比他脏。
为此特意写了一篇《桃花源记》的姐妹篇《井中行》,说某个人啊最喜欢裸奔骂人,一直苦于无人与其做朋友,就出去溜达啊,顺着河一顿浪,找到一个地方。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掉阴井(下水井)中。此处的人白天睡觉,夜里干活,把脏话当恭维话听,互相比较谁最低贱肮脏,说话不抬杠就算没礼貌,见面的礼仪是互相啐痰,对那些不骂人的人避如猛虎,这个人在这里住了下来,很快乐。写的鲜活风趣,栩栩如生。
祢衡也写文章骂他,写是《熟牛肉记》,说有个老黄牛啊,自以为能帮着牛郎上天,自以为整个天下全靠他的耕种才能衣食无忧,等到老死之后被人剥皮炖了,很难咬,他吃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有些人,明明才华只能做个农夫,五个儿子就知道吃梨和栗,算术都不会,还觉得自己挺不错呢。
两人吵架之余,还有许多文人纷纷参战,有支持其中一方的,还有把俩人都骂一顿的。
最快乐的是吃瓜群众和书商,时至今日已经出到第三本连载的文集,能传扬开的全是名家大作,可以说是上下五百年的大战。请假休息的韩非也有理有据的批判了一下这两个人,主要骂祢衡,其次骂酗酒,陶渊明自己种地就还算不错,但他酗酒!
祢衡从韩非骂到诸葛亮,被聚会的刘关张打了一顿。
崔浩看的不安,悄悄走开了。
小帝镇不算是全地府最热闹的地方,但也不比外面弱多少。
檀道济自从蒙冤被杀之后,就常常和陶渊明喝酒,到现在才知道小帝镇的存在,正好刘义隆也死了,去找刘裕骂人:“你长子不成器,人所共知。当初谢晦说起此事,次子更不像样!你偏要立长子,这又不是藏皇后之子!你学什么汉宣帝!我一片忠心全被辜负,自毁长城。宋国几乎被北魏所灭。”
北魏的拓跋们开心的敲着手鼓唱着歌,在旁边再次庆祝宋国自毁前程,根据拓跋濬所说,北魏军非常害怕檀道济,甚至用他的画像驱鬼辟邪!
想想吧,一位将军的画像贴在敌国的大街小巷里,用来当门神驱鬼辟邪,说明这个人这是多么的可怕啊!
刘义隆对着愤怒的老父亲,无力的辩解:“我老迈病弱,恐怕将来必是……”
还记得您老人家是怎么称帝的吗?
您当年就是这样的大将军啊。我哪能想到我这病病歪歪的身体就是不死呢。
刘义符在旁边吐舌头:“略略略~”生前有纨绔脾气是因为刘裕老年得子,疏于管教,他被人教坏了。死后还能保持,真是不容易。他也不是彻底废物,因为生前就喜欢做小买卖,死后依然乐于把外面送来的蔬果、种子、点心和酒肉高价卖给镇中其他人。
刘裕冷眼横了一眼儿子,这蠢货你就不能夺他军权让他养老吗,安抚自己的得力大将:“我当初不立他做太子,正因为如此。”并不是。
“符年幼狂放,故而安排你们四人主政。”哐哐哐一顿解释。
檀道济特别委屈,隔着屏障跟他一顿哭,说起妻子当初劝过自己不要进京,我没听她的。
接下来刘义隆和他就开始争论到底是谁先让对方产生了危机感,是谁让对方失去了安全感?一件一件小事,一句话一句话的掰扯。
围观群众:快乐!
刘义符切了一颗西瓜:“卖瓜卖瓜~又甜又脆的大瓜~”
刘裕:我这儿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是宋朝被辜负的重臣。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貌若美妇的年轻人匆匆赶来,质问拓跋焘:“拓跋焘!我自年幼时,为你们魏国穷极心支,开疆扩土定鼎江山立下许多功劳,更胜张良。你将我下狱,因我贪污,我认,我已七十岁,被你诛灭九族,株连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人正是历经三朝,眼见着北魏立国的崔浩,拓跋珪之后,两代皇帝都夸他博闻强识,才略过人。他生前常常自比张良,还瞧不起诸葛亮,觉得陈寿的三国志里乱吹诸葛亮。结果呢……死后被张良鄙视了,又有什么颜面和诸葛亮相比,他的才智虽然差了点,可主公够信任他!何必一统天下,只要相知不相负就够了!(刘备:??你对我孔明有什么误解吗?)
拓跋珪也认得这个漂亮小男孩,他之前还和苻坚说过,自己要是也有那种爱好,可有一个比慕容冲还漂亮的小孩。
苻坚表示不可能有的。
拓跋焘生前没跟他说实话,死后就直说了。“让你执政选材,选的人都是高门大族子弟。”
寒门会效忠我们,你们这帮世代簪缨的人,只顾着自己的私利,互相联姻看不上别人,勾结一党。你侄女儿嫁给王氏,你一看那人长相是王氏,就觉得是贵种。那你说谁是贱种?大整流品,明辨姓族?做州郡官员做得很好的人有很多,辛苦得不到提拔,他只顾着往朝廷里塞自己的人。
“让你修国史,你都写了什么?”谁修史是为了揭自己老底?本来是要写来流传给子孙后代的,写的好听一点,崔浩把拓跋家过去所有能追溯出来的丑事,被人打啊,被人杀啊,投降又叛逃啊,被苻坚灭国啊……等等都写的一清二楚。还特别得意的全部刻成石碑,组成十倍,方圆一百三十步,用工百万,树立在天坛不远处,让人看。谁看了心里头能好受?这人年轻时的才智抵得上千军万马,到老了却老朽不堪,明知皇帝要提拔寒门,巩固帝位,偏要提拔这些豪族。拓跋焘也看历史,知道整个东晋时期都是高门大族把持朝政,皇帝只能勉强喘息。
短短两句话,除了崔浩当局者迷,司马家全都明白过来了:“杀得好。”
慕容家随之点头。
崔浩还要吹捧一下理想中的儒家五等爵:“凡事古代明君,无不效法先贤古圣,改朝换代可以,可是治国之道只有一种。”我做的事有什么错?圣人都这么做!每次改朝换代都这么做!只有高门大姓才能出现我这种才貌双全的治国之才,你们不靠我们治国,难道要依靠那些贪婪短视的平民?
没有哪个皇帝能接受这种说法,皇帝们只有一个观点能统一,那就是大臣天然应该忠诚贤明、不懒惰不抱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突破艰难险阻,在皇帝的指挥下塑造一个太平盛世。不论信仰儒释道中哪一家,大臣们的标准是统一的。
有寒门忠臣的开始大肆夸赞自己家超棒棒的出身不好的忠臣,没有的就赞美诸葛亮。贫穷又拼命的诸葛亮啊!道德标杆!
诸葛亮正在负责烤孜然五花肉的肉串给夫人吃:“咳咳咳咳阿嚏阿嚏”
黄月英连忙掏出小手帕捂住他的口鼻:“这么呛?烟太大了,咱们很久不烹饪,柴火放多了?”
“阿嚏!孜然和蜂蜜掉火里了!”同僚送的奇怪配方,用蜂蜜和孜然腌制肉块,然后串串烤制,用的是鬼卒自己烧的木炭,没有烟,这肉味道怎么样先不说,在肉烤熟之前孜然和蜂蜜先煳的冒烟了!
鬼卒抢过来:“城隍!您让我来吧!”
诸葛亮抖开手帕系在脸上,开玩笑:“你们都晓得,我事必躬亲。”
嗯,然后肉就烧起来了,这块肉比较肥,烤出来的肥油被窜起来的火苗引燃。
旁边的人赶紧随手抓起旁边的小壶酱油浇了上去。瞬间芳香扑鼻,烟雾的味道变得更奇怪了。
勉强吃了两口,居然还行,虽然有些地方有点糊,有点苦,但没煳的部分挺香的,还有种烟熏腊肠的感觉。
写信回去问友人:“你确定要把孜然和蜂蜜直接腌在肉里,而不是涂抹上去?或是制成酱料?”
友人城隍:“没错啊!我自己腌制了一罐让人带过来,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之处在于诸葛亮把蜂蜜和孜然放的太多了。
……
最近几年呢,就是小帝镇中的皇帝们轮番崩溃。
他们的消息来源各不相同,苻坚有王猛和唐皇后,刘渊刘曜有刘邦、刘炟和羊献容,司马家有桓温和司马德文。皇后们可以时常往来,大臣们则被限制在一年一次。
羊献容研究做生意这么多年,最终发现拿东西卖给帝镇里的人,然后拿他们的陪葬品去卖给倒腾宝贝的商人,这样更赚钱,基本上算是无本的买卖。不论是果干、干菜、油盐酱醋、衣服鞋袜,还是打听到的消息,都很有价值。
约定好每个月来一趟。
刘曜看她脸上红白斑驳,走到屏障外还迟疑徘徊不肯上前,心中着急,招手道:“过来。”
羊献容勉强走了过去,好像很不情愿,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住脸。
刘曜心里猜测了一番,觉得她可能被人‘欺负’了,再不然就是变了心,这倒也是,丈夫在这里关着,她一个美貌女子在外经营,鬼魂又不是瞎子,看上她的人一定不少:“你遇到什么事?说给我听。”
羊献容凑到壁垒前面,好几次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闪烁。
刘曜就直接问了:“为什么事为难?男鬼?”我能把她抢到手,别人也能抢她,我就不信地府没有掠夺美人的权贵。等我能出去之后,再抢回来就是了。看看这美人,死后数年,穿了葛布的衣裳,气质依然高贵皎洁,姿态娴静,洁白的面庞上似有幽香。
羊献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奋力丢到屏障里面:“刘俊的所作所为,我实在说不出口。你自己看吧,都是真的。”
刘曜放松的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能和刘渊相比:“就算是昏君,能有多……???嗯?”
【刘俊,宋国说他好色如狂,魏国说他蒸其母路氏(乱*),还和刘义宣诸女不可描述。
好酒奢靡,抓住进京的刺史和自己赌博,赌到他们没有钱为止。
最宠爱的殷贵妃死后,开凿了几十里山路,文武群臣凭吊时哭的最悲伤的可以升官。】
刘曜看完之后:“刘义宣的事情是假的,刘骏继位时就担忧他要造反,余下的事应该都是真的。”
老祖父刘裕正好光着脚扛着锄头,下地归来,凑过来看了这些东西,大怒:“那小崽子说话吞吞吐吐,彰功隐恶。”仔细考察和追问细节之后,刘骏时期的国力和军事没什么问题,没想到私生活这样乱。
他有些自卑,转而暴躁。把刘骏鞭打了一顿,自己弄木料做了犁,命刘骏拉犁。
刘义隆看儿子有这样的遭遇,根本不管。
刘骏的长子刘子业继位。
各方的能送消息的人全都跑去找阎君:“再给个机会吧!皇帝和山阴公主的事我们必须要说!”
“请容臣再去帝镇一次!”
“这些事令人发指!!登基才一年就做出这些事!”
阎君正在堆积如山的工作中埋头苦干,被刘子业杀掉的勋贵皇室有不少,得仔细考量这些人究竟是死有余辜,还是有原因的?还是被他随意杀掉?
很显然,在这种愤怒的时刻,让人去和他祖宗告状是个好习惯。
于是小帝镇中人就知道了,王猛:“刘子业奚落父亲的画像“此渠大好色,不择尊卑。””
刘骏正在奋力拉犁,没有牛的时候就是用人里拉犁,一听这话当时就炸了:“等他死下来,让他拉犁!混账东西!”
司马德文过去不来这里,今日实在是愤慨:“刘子业把他两个胖叔叔,刘骏的胖弟弟被他关在笼子里,号为猪王。消息货真价实,刚死下来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人倆不惹事,安安分分的吃东西打发时间,胖就胖了,哎呀好气。
刘义隆于是去踹刘骏:“你教的好儿子!”
刘骏辩解道:“又不是只有我个不善于教子,你看武帝(刘裕)。”
刘裕觉得他说得对,自己的长子次子确实都不好,于是也过去踹他:“用你说!就你有嘴!”
刘渊和刘曜面面相觑,思考自己和他结盟是不是个错误……这人的后代可真不怎么样,当初看他仪表不凡才结盟,寻思着怎么说也能坚持几代人啊。
桓温的三观都崩溃了:“刘子业在宫里聚众做不可描述的事,让侍卫和小官对王妃郡主不可描述,威逼南平王的妃子和侍卫不可描述。这具是鬼差亲眼所见。”
他顿了顿,继续说:“刘子业和山阴公主的关系不可描述,山阴公主还和他要‘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要了三十个男宠,朝中一个姿容俱佳的大臣,贪生怕死,被逼着侍奉公主十日。”
他来到这里说这些事,正因为他勉强可以算是司马家的臣子(我没实际上篡权我就是忠臣),而刘裕灭了司马家。而桓玄起兵称帝,也是被他灭的,这可以说是家国之仇!
刘裕现在被所有人嘲讽,快要没脸见人了:“这样的混账不必送到这里,告诉阎君,让他下地狱!”自己当年怎么做的?清简寡欲,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纨丝竹之音。
姐姐四十岁之前我没有儿子也不纳妾,就等着她生,实在没办法才纳妾求子,四十三岁才得了长子……我这么又俭朴又专情,洁身自好,鼠辈一点都没学到!!
司马家六个皇帝弹脑门相庆——本来想弹冠相庆,但没戴冠,只戴了布巾。
唐皇后跑来说:“刘子业的姑姑新蔡公主和他也有染,谎称已死,杀了新蔡公主的驸马何迈,改为谢氏纳入后宫。”并递了小纸条【命左右侍臣对建安王刘休仁的生母杨太妃不可描述。】这种禽兽就该下地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应该算不上功过难辨。
刘裕还真坚强,就这样还铆足了力气,自己做了一副枷锁,等着这厮死下来。
藏爱亲天天跑来安慰他,他挠着屏障想抱着妻子大哭一场,却碰不到:“唉……我真想抱抱你。”
藏爱亲咬咬牙:“我还能选,我可以进去陪你。”
刘裕摇摇头:“不用。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得想办法出去,不是你设法进来。好好等着我。”又把刘义符做生意换来的金银珠宝给了她一包。“不要常来这里,荒山野岭太不安全。”
藏爱亲把自己做的几套衣服交给丈夫。夫妻俩只有相对垂泪:“我要是生过儿子就好了。”悉心教导,不会变成这样。
刘裕摆摆手:“那时候我穷,三餐不继,生孩子干什么。”不生还能少个吃饭的人,生完我到哪儿弄鸡蛋给你吃。
刘子业死的真的很快,称帝不到一年,方才十七岁,就追随者父亲的脚步死下来了。傲视下方:“这是什么穷乡僻壤?无礼的狗贼!”
校尉贯高脾气继续不好,把他高高的往下一扔,气呼呼的跑了。
这很不合法,但鬼卒们全都闭上眼睛跑掉了,也假装没看见。
刘裕默不作声的拎着枷锁上前,直接把人锁住,捉进屋里。
围观群众上前拦住。以司马家和慕容家为首,两家现在是国灭一身轻:“别啊,谁没亡过国,你甭害臊。”
“就是,要怎么处理就在这里,别避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