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等到众人散去,李纯才问:“你祖母一向可好?”他只能等到一个郭贵妃,也行,儿子能得到两个皇后,不错。
李湛点点头:“挺好的。”
李治唱着采莲歌撑船归来,背上一摞文书包袱,抱着莲蓬拎着莲藕上岸,跳过门口的水渠,看到美人鬓发蓬乱的坐在门口,哀伤狼狈分外动人:“哦?媚娘你这是何故?”鬓发凌乱,衣裳有土,咱们以前一起去打猎时在树林里嘿嘿嘿之后都没这么狼狈,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
“没什么,我想该让杨玉环回到李隆基身边了。”
“别玩笑,到底怎么了?”
武媚娘垂泪道:“李隆基他调戏我。”
李治一怔,旋即:“哈哈哈哈哈。”
她好不容易才挤出点眼泪,这下彻底哭不出来了:“你笑什么?难道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李治把莲蓬堆在桌子上:“去拿刀来剥莲子。他看上王氏和独孤氏的可能大得多,对面的萧皇后或许也危险,只有你是最安全的。他不敢喜欢你。”
“谁说调戏一定是喜欢呢?”
李治想想,这话可信,也可能只是为了气你,但是:“你自己就能把他料理好,和我哭诉什么?”
武曌郁郁的从袖子里掏出木梳,把头发挽好:“看来我真是不行,每次和你诉苦,你都不信。”
“我相信你,所以不相信这件事。”李治拍拍她的肩膀:“被调戏哭,这可太不像你了。”
武曌想想也是,转身回去换衣服。
李隆基窥见空隙溜过来,低声哀求:“祖父!您不要总离开这里,则天皇后难耐寂寞,有些心思浮动。我害怕”
李治白了他一眼:“别怕,看不上你。下一个朝代的开国之君来到之前,我不用担心。拿回去,自己剥。”
李隆基讪讪的举着莲蓬走了。
李旦又紧接着溜过来,简述了今日经过。
“可惜啊,这两个人装模作样时,都忘了自己本来面目。”李治十分想笑。
……
很多事还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十八岁继位的皇帝李昂处处受到牛李党争和王守澄等宦官的干扰之外,也就有点普通的灾荒,普通的军事问题,普通的争权夺势。
九年时间眨眼过去。
地府中的事,也不过是薛涛下来之后改行,开始卖薛涛笺。并在元稹和武元衡之间毫不犹豫的选了武元衡,毕竟武元衡是遇刺身亡,在她的‘宰相前男友们’之中,她也时常写诗怀念武元衡。
李世民忽然回到帝镇:“唉。”
“怎么了?”
“李湛还挂着吗?”
众人指给他看,不仅挂在木架上,还把木架插在假山顶端,以便从各个角度都能看到他有没有偷溜。
李世民问:“李纯,还记得仇士良么”
那当然记得,李纯早就知道仇士良颇有才干,他也很欣赏这个宦官,以前仇士良打伤元稹,他都不管是仇士良理亏。可惜其人的凶暴甚于盗寇。
“去年李昂中风。”说到这儿不由得皱皱眉头,怎么汉末的皇帝都生不出孩子,唐朝的皇帝都容易中风?“王守澄举荐医士郑注,治好了,郑注举荐了进士李训。李昂和这样的人商量如何夺权。仇士良和王守澄素来不合。他以为是制衡,我看他是驱狼吞虎。”
王守澄已经被赐死。李训广收门徒,附庸者无数。
李昂的大计划其实很优秀,只是选择的合作之人实在是太糟糕了。李训好说大话,没有什么真材实料,皇帝却没看出来。
又在计划实施之前,怀疑和他自己同谋的宰相宋申锡。
宋申锡此人……相当优秀!
李世民平静极了:“我看不下去了。”不如回来和观音婢寻欢作乐,既然国将不国,就该开始酒色歌舞。等一下?我好像突然理解杨广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寻欢作乐了,自知死期不远,无力回天,就得过且过么?不对,这不一样,如果我在人间,还来得及。
李昂的计划一般,又选择了一群猪队友,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囊括了猪队友选择的猪队友,呃,选择猪队友的原因可能在他自己身上。
在事情开始之前,郑注和李训已经开始争功。
最终果然不出意外的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和可笑,召来的带兵之人竟然有一股不敢前往,被仇士良发觉竟然是因为韩约汗流浃背,两股战战,又听到士卒兵器碰撞的声音。
根本没有发动政变的素质。
宦官们深谙挟天子以令天下的道理,扛着李昂狂奔入内殿,李训只是拉着软轿请陛下留下,不要走。
阉党天下搜寻帝党,捕杀屠戮,并杀戮金吾卫。乱兵趁机以搜寻逆党为名,抢劫了京城中知根知底的巨富、退休节度使。李训原本逃到终南山中的寺庙里找朋友,只可惜他没有拳打仇士良的能耐,也没能血溅含元殿,后来被人抓到后又怕落入仇士良的神策军手中被百般侮辱,要求押送他的人把他杀了,拿人头去领赏。
接下来就是判官们该头疼的事了。
仇士良的风头最胜,宫中内外诸事都可以指手画脚,唯有斐度威望高、刘从谏煽动性强。没过几年,李昂郁郁而终。
给追谥了一个文宗。唐文宗李昂。
太宗文皇帝有点生气,文字这个庙号,给李昂真可惜,名不副实。
经过一番斗争之后,拥立了李恒的第五个儿子李炎登基。
穆宗李恒本该得意,三个儿子就是三个士兵,三个劳动力,只可惜现在是一个昏君+一个笨蛋+一个未知。这儿子如果再不好,恐怕自己将来也要有自己的旗号——被挂上去。
李湛还想问呢,别的地方都说的是枭首示众,怎么就咱们这儿,整个捆起来挂上去?是不是有点奇怪?
李隆基低声问:“你与人搏斗,是不是想要训练力士,罗织猛将,诛杀宦官?”
“不是啊。”李湛奇怪道:“哪有皇帝会亲自带人诛杀叛逆。”
李隆基:“太宗和我。”
李昂听的更抑郁了。
第292章
同为穆宗李恒的儿子,李湛被挂竹竿了, 发动甘露之变并惨痛失败、一蹶不振直到郁郁而终的李昂却没有。
倒不是祖宗们认为他做的没错, 或是认为仇士良太过强大敏锐。而是因为他没受过良好的教育——李世民也承认李渊教的很好, 他允文允武可不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子不教父之过,一个本不该当皇帝的人, 仓促间被宦官拥立上位,乱了方寸也在所难免。但是!如果说十九岁刚即位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有可原, 等到九年后打算发动政变时, 还不懂识人用人, 那他这九年干什么了?
本想揍他,但李昂一脸的犹豫苦闷, 何止是知道错了, 简直是锥心刺骨、肝肠寸断一样的悔过和无能为力, 垂头丧气的程度堪比亡国之君, 于是他就安然在自己的宅地里呆着,勉勉强强盖了茅草屋, 就差在家天天敲着瓦盆唱‘俄顷风定云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自经丧乱少睡眠, 长夜沾湿何由彻!’
祖宗们也探讨一件事, 大唐为什么这样?有两个原因, 因病致贫(误),谁都不可信。
疾病的确是一个主要原因,该病的人, 譬如则天皇后和玄宗祖孙二人,硬硬朗朗的活了很久,不该病的人,如太宗夫妻、李治、李豫、李湛、李纯、李昂,要么重病要么中风,这国家哪能好。
武曌又被人追问如何长寿:“我也不知道啊。你问问李隆基,他连禁欲都不肯。”
李隆基默默无语良久:“……”她归结为天命,听起来还挺可信,我要是归结为天命是不是离谱?天命能安排帝王更迭,难道能把玉环给我安排上?
第二个原因也已是老调重弹,不必再说。
自从那日一番问答之后,李隆基沉默了许多。没有人能让他认错,除了年轻时的自己,亲自诛杀叛逆这件事,激活了他少年时雄心勃勃的记忆,还有那种为国家充满激情的勤政。正如当年喜欢王菱,非常热衷,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就麻木倦怠了。
闲的没事时,给李昂讲讲道理:“倘若你能手刃仇士良,何愁宦官不敬畏?威慑是杀出来的。”
德宗李豫和宪宗李纯纷纷颔首赞同:“这话不假。”
李昂有两个问题想问,排除第一个‘我做不到’之外,第二个问题则是:“宦官们早胆敢弑君,难道不会因此杀了我吗?”
“恩威并济,杀仇士良,说他要谋反,这招则天皇后可常用。安抚其他的宦官即可。”
“太宗为何无所畏惧?难道是相信突厥贵族?是相信招降的大臣吗?他首先相信自己。”太宗大概相信自己,就算这些人有心行刺,也无法成功。如果一段时间没有行刺,那么气势被压倒,就不敢再想。
简单来说,太宗知道他们打不过自己,他们也知道打不过太宗,于是温顺。
“气势夺人靠的可不只是皇帝的身份。”
李昂原本也很相信自己,到后来则觉得自己比周赧王、汉献帝还不如,前者灭亡在秦朝手里,没什么可说的,后者被曹操所制,曹操也是雄才大略,反观自己呢?被一个拖家带口的宦官半软禁,唯一能算是希望的老臣则是裴度,却听到了这位老人去世的消息。
只能说不是所有人都是张柬之,能在八十岁高龄发动政变。
李隆基眼看话题要转移到太子和皇子为什么就学学简单的射猎,不认真练武练兵这件事上,赶紧掐死话头,李亨在当上太子之前比较活跃,也算是能文能武,等当上太子之后才放弃练武。后来到李倓都很好呢,李湛也精于骑射啊,只是不懂练兵。指责就如同击鼓传花,一代代的往上传,一定能到他手里停住:“识人用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李昂垂泪点头:“太难了。史书上都写,君王和贤臣见面畅谈,此后重用,然后大有作为……我对李训也是如此,我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他们到底是怎么聊的?看看历史书,要么聊一夜,要么聊三天三夜,然后就可以封侯拜相了。我都够矜持了。
一说到识人这个项目,众皆哑然,当皇帝最难的就是在一百个能夸夸其谈治国大道理的人中找到几个能真才实干的人,然后在几十个善于谈论兵法的武官中,捞出来几个真能带兵打仗的人。肤色要么黑要么白,身材要么胖要么瘦,脸型也就那么几种,从皇帝的角度看下去,看不出有多大区别。
遇到事情才知道,有些人能力挽狂澜,有些人数都数不清楚。
……
李炎(本名瀍,临死前改名炎)刚一继位,就把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召入禁中,修金箓道场,皇帝李炎于九天坛亲受法箓。
李唐一脉本来就号称是老子的后人,一贯尊道,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人们开始担心道士们要炼丹给他吃。这赵归真曾是敬宗李湛亲近的道士,问问李湛此人品行如何?
李湛:“放我下去,铺设酒宴,好好的请教朕!朕可以哎?唉!让我想想。”
李隆基早已从唯一一个被压迫的劳役升级成了工头,此时放下鞭子:“你啊,屡教不改。”
李湛自暴自弃:“我都这样了,还改什么?”我被宦官杀了,就说我丢人,李昂政变失败郁郁而终,就说他可怜?好一群偏心的祖宗。
他想了想:“赵归真此人不算太有趣,不过还算聪明,能言善辩。”
“完了!李湛能给予好评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李湛本来就在挣扎,现在巧妙的把胳膊从弄断的麻绳中抽出来,双脚盘着竹竿,往玄宗背后一扑。
李隆基被砸了个踉跄,顺势往前上了半步,一躬身,反手抓痒痒似得在自己肩头一抓,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扔出去。
李湛顺着山坡滚下去了,眨眼睛距离就庭院。
然后就绕着帝镇内外追逐嬉戏了半日,跑了数十圈。
眼看其他皇帝们沉稳大气,不动如山的坐着看他们追逐,李隆基怒道:“就知道看着,不来帮忙吗?”
李亨这才起身加入围追堵截的队列中:“我还以为您想让他出来溜溜。”
一番搅动,整个帝镇都活力四射。
武媚娘坐在房顶上喝酒,看完了全程:“现在真是无所事事。”
李隆基想了一个颇为残酷的报复方式,把李湛挂回去之后,他拿了酒肉,坐在竹竿旁边,点燃几块自己烧的炭,开始慢慢悠悠的烤肉。没有叫别人,让李湛安安静静的享受弥漫开来的肉香。
……
李炎上台前是个容易难捏的小可爱,这是王才人为他谋划的形象,上台之后他依然宠爱王才人一人,以前没发现,一个机智的能共同谋划大计的女人如此贴心可爱,这份可爱超过其他后妃的美丽婀娜,贤淑温柔。他现在也有一点理解唐高宗为什么会迷恋于武则天,当一个有智谋的女人睡在自己怀里时,看起来远比有智谋的大臣更亲密——的确更亲密。
仇士良如今仍掌大权,时常恐吓皇帝的近臣、谋害皇帝喜欢的优伶,打算牢牢的把皇帝控制在手里。
李炎也不着急,安然自在的去苑中游猎。王才人跟在皇帝身后,二人疾驰。
仇士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哪一个是皇帝?”我老眼昏花了?怎么看着二人身量一致,服色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