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你们明朝的都别动!咱们散开,都散开,看看其他祭品落在什么地方。”
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位置。
抽烟的人不觉得屋子里有烟,可是几个探听声音用的气口却在不停的冒烟。还有三节两寿四时祭品落在山坡上,把俩人藏身的洞口清清楚楚的标了出来。
皇帝们没有去抓朱祁镇和朱厚熜,反而在洞口设下了机关,只要他们敢出来,就会被长枪钉在地上。
……
到了万历二十九年时,长达十几年的隔空交锋、国本之争之后,终于立了太子。
明朝的皇帝们纷纷表示松了一口气,皇后坚持住了,没让郑贵妃被封为皇后,也没让老三变成嫡子。以他们个人经验来说,长子早生了几年,又从一开始就以储君的标准去教导,给储君的师资力量,教出来就是一个知道该怎么当皇帝的人。少有生而知之的,都是学而知之的人。现在也不了解人间这些皇子,就认为长子应该是不错的。
万历顶着朝野内外、阴阳两界‘他什么意思?不让他立心仪的太子他就不工作?’的评价,硬抗了十多年,实在是扛不住了。立了太子,哭着和郑贵妃一起送心爱的福王儿子离开京城,觉得自己凄凄惨惨。
回去之后继续什么都不干,拒绝履行皇帝的一切职务,不出宫门、不理朝政、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把死宅进行到底。
内阁不认得他的脸,内阁首辅被逼退了四人,京城内外的官员离职了三百多人,其中有不少人被罢官、解职、发配充军,空缺出来的职位却不补缺,内阁上奏要告老还乡,上了一百多封奏折也没有得到批文,这比大礼仪之争更叫人郁闷。
死下来的官员不管多大岁数,都像年轻人一样的愤怒,上蹿下跳,想要把万历皇帝根本不理朝政告诉他们祖宗知道,自己宁可面对洪武皇帝那样动辄杀人的暴君,也不想每天坐在朝房数日影偏移熬过无聊的时光,上班时没有工作还不能不去,去了之后又不能读书写书下棋,就得等,苦等。这段时间的怨妇诗非常高产,他们都把自己比作内宅妇人、后宫怨女,苦等到白头也没见过丈夫、君王的脸。回去和老婆感慨独守空房真难熬,但妇人主持中馈很忙的。
死鬼们对此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些天真无知的人说,皇帝此举避免了党争,真无为而治。但凡当过官的人都不赞同这种说法。虽然没有党争和外戚作乱,宦官似乎也没有迫害朝臣,他们只是吧全部精力都用在敛财上。
理学门人最近没有什么声息,都被白行简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震惊到了,知道唐朝放纵,想不到白居易的弟弟能写出这种不知廉耻的文章!斯文扫地!这东西在唐末就遗失了,只有被人抄录的版本存在敦煌,尚未被人发现。可是阴间有!阴间有各种消失的孤本古籍。
白居易对于弟弟写这东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立刻又写了几首,这帮人对禁欲的疯狂,就好像他们结婚一点都不爽,十四五岁不会情窦初开一样。
不论生在哪朝,是什么地方的人,立场上有什么差异,生前死后是敌是友,谈到‘龙宛转,蚕缠绵,眼瞢瞪,足蹁跹’等姿势/知识,立刻愉快起来。唐朝的‘艳体诗’到宋朝‘词为艳科’,以及元曲中那些更为露骨的,叫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柳永秦观等人都不必说。
欧阳修为人虽然正派,在这方面却是高产,写了许多佳作,本来因为清心寡欲有些写不出这方面的著作,被人一激,灵感如涌。
司马光:“那我也写一首吧。”
纳妾令人不齿,写写诗词有什么问题?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谁敢不让我写诗?
王阳明结束闭关出门,先去书馆买书,随手一翻只见一团黄光扑面而来,这写的,嚯!
写不出来但是特别爱看的人都激动疯了:“丰收了!!”
“我可以了。我又可以了。”
“我刚准备去投胎,不去了不去了!”
“借钱也要买!”
“我为什么偷懒不识字我现在就去报名认字。”
“书到用时方恨少!”
不明就里的人路过街上,只见街上摩肩擦踵的人们都在低头读书,手不释卷,吃饭也看,喝茶也看,走路也看,互相探讨,还谦逊有礼的向人请教生僻字的意思,被求教的人也乐于助人。
学习情绪从未如此时此刻般高涨。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引发大量努力停留在阴间的鬼魂要求投胎去人间,在阴间弄到那种修炼的法门不易,拿到手了还得修炼,多麻烦啊。
投胎去人间,随时都可以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刚刚加入翰林院的李贽看到这自由且混乱的局势,如龙入水,生前许多困惑之处如快刀斩乱麻,悉数解开了。李贽的思想虽然特立独行,但有时候还不免被从小耳濡目染的纲常伦理所束缚,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切都是不对的,在这两种思想中来回困扰,一直到最后自刎在狱中,才觉得一阵畅快解脱。
……
人间,徐光启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教名叫保禄。
发音是保罗,写作保禄。
他热爱数学和物理,和利玛窦一起翻译《几何原理》,希望人们来学习。
……
海瑞也去问:“万历皇帝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就是死了,我要是还活着,非得上奏不可。但万历比嘉靖更可气,嘉靖虽然深居宫中,但还看奏折,能看到我的奏折,被气的充满活力,而万历根本不看。
张居正:“他自幼就想偷懒,与其费心整治朝廷,不如不费力气。”
名相之中的友人表示难以置信:“难道他也相信,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他都是皇帝了还怕什么?”
“这比嘉靖还过分啊。”
万历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正统的昏君,他也没有穷兵黩武、也没有修造宫殿、从天下采选美女,但他也的确是个昏君,他和他派出去的宦官横征暴敛,与民争利,现在没有必要谈论吏治,朝廷的运行与否全凭自觉,各部门无所事事,空耗时光。
但皇帝能被喷的错误确实少了很多,除了说他是个酒色误事和试图混淆长幼秩序之外,找不到他做的事情上有什么别的缺点,因为他就没做事。
凡天子者,天下之首。
如果把国家比作一个人,那这人的脑子不动了,浑身上下也全部失调,虽然还活着,却只是一动不动,渐渐的会有什么结果谁都知道。
渐渐麻痹,渐渐反应迟钝,渐渐呆滞。
……
朱元璋有时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听说了很多事,譬如说,在万历年间,从洪武年间定下的在册的军户,几乎全都在不公平的压迫下,逐年的逃光了。
他开始用心反思,是我军户的计划出错了吗?
明朝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制定的制度有问题吗?
不是啊,如果当皇帝的一直是我……还会有这些问题吗?穷兵黩武?还是其他问题?
他竟然被当前局势气的反思自己有什么错误,本来是很自信的一个皇帝,现在么,秦腔的牧羊圈唱得好,好一似刀割肠剑把心剜。
洞内的二人不知道洞外已经被设下机关,还无知无觉,还在享受耳根子清净的有尊严的生活。偶尔听见脚步声从附近经过,听见讨厌的祖宗们大声议论:“这俩人死哪儿去了?”“怎么一点影子都没有!” 还觉得美滋滋,十分快乐,非常成功。
那边朱厚照开始对着祖父唱歌,胖乎乎的朱见深和胖乎乎的万贞儿坐在一起,听他唱了几首元曲,本来还挺正经的。
朱厚照忽然话锋一转:“一个胖双郎
就了个胖苏娘
两口儿便似熊模样
成就了风流喘豫章
绣帷中一对儿鸳鸯象
交肚皮厮撞~~哎呀别生气,这可不是我写的曲子,是别人写的。”
万贞儿满脸寒嗔,探爪便抓他衣领。
朱厚照往后便闪,灵巧快速闪开了一下:“别这么不能容人嘛,宽容些,只是个曲子而已。”
万贞儿不依不饶的扑过去抓他:“谁是熊模样?”
朱见深也绕过去逮他,却被朱佑樘一把抱住:“小孩子不懂事,爹,爹,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朱见深瞪眼:“他还是小孩?生前三十岁,死后又过了三十多年,里外里都六十岁了。”
万贞儿身材高大,穿的又是曳撒,迈开大步一顿狂追,总甩不掉。
朱厚照急转身摆了个武功的起手式:“这地方敞亮,请。”
万贞儿也摆了个拳架,当即和他打在一起。
自从有了张皇后、郑贵妃之后,祖宗们看万贞儿越来越顺眼,她也舒展了很多。
朱见深突破了儿子的阻拦,拔腿狂奔,很快跑到骨碌在一起二人身边,恰巧现在朱厚照占据了上风,朱见深立刻悄无声息的伸手抄他的脖子,抓着下巴往上一抬,把人弄的后仰。
朱佑樘也追过来搅局。
“你们够了!”朱瞻基低声骂到:“太*祖爷三天没骂人,你们叫飘了是不是?没瞧见他老人家搁哪儿细审自己的生平过错吗?怹老人家都开始反思了,你们这群憨憨,不赶紧反思,倒敢瞎玩瞎闹,等他老人家抬起头来看见你们,小心你们的皮。”
朱见深:“祖父,我们早就反思了无数遍,我都写了三篇罪己诏。”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反省过了,就连太宗为了哄他爹,都偶尔道个歉,只有一位没有。您知道那是谁。
朱高炽慢慢悠悠的拄着鸠杖——这是长寿老人用的拐杖,他本用不上,现在只是拿着玩——走了过来:“别说孩子们,难得松快一会。刚刚厚照唱的很好听,再来一曲。”
又互相隔空打了几拳,终于被各自拉开,坐下来听他唱歌。
朱厚照:“好哒~半含羞,似芙蓉,怯素秋
重重湿作胭脂透
桃花渡头,红叶御沟
风流一段谁消受
粉痕流,乌云半亸,撩乱倩郎收”
虽然是旧日曲调,依然听的人眉开眼笑,耳热心活,十分的快慰。
这边乐呵,那边愤怒。
朱元璋也听说了戚家军的事,他当然不愿意士兵对某一个将军有这样强的归属感,但在听说有几千戚家军讨饷的时候,被贪污的当地总兵全部骗在校场中,屠戮殆尽,还以平乱的名义报上去,就觉得将来可能要有黄袍加身的事再发生。
有人以为自古艰难唯一死,可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将自己生死之事置之度外的人,通常连名垂千古都不求,要的只是觉得值。这样的朝廷,叫人觉得不值。
朱元璋扪心自问,自己要是在当时,一定要谋反。
连年谋反的人不绝,能不能成功全看皇帝是否创造合适的环境。
朱载垕终于等到了李氏。
李氏听说嘉靖皇帝神秘失踪后,略感快慰。
……
汤显祖带着临川四梦来到阴间,继续写鬼怪缠绵的戏曲。
恰巧,莎士比亚也是同一年来到他们的阴间,继续写他那戏曲,布景更为宏大。
俩人进行了一番文化交流,都觉得对方的作品不错。牡丹亭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虽然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
又过了四年,朱翊钧终于见到了陌生人——鬼差。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宫外的人了。
第391章 万历+戏精
朱翊钧见到一群陌生的黑衣人,脸上戴着面具, 看不出是男是女, 手里拿了一些铁索宝剑一样可怕的东西。他迷惑的坐了起来, 站了起来,踩在自己的脑袋上, 君临天下、色厉内荏的质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是宫人?你们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