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派蜡烛
“方师姐?”
拎着扫帚的肖文广一出门就瞧见了方笙,顺带着也看到了段情梦魇般的身影。
不好!
吃过一次大亏的肖师弟汗毛倒竖,下意识就往回退,然而刚想转身逃命,就被段情给逮了个正着。
“柳师兄之前的去向?这个我知道啊。”
在搞明白这次两人不会揍他之后,肖文广愉快的卖掉了师兄。
“我也是听同门闲聊说的,好像是柳师兄在途径某地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什么‘机缘已至’,非要跳龙,把考师兄气的够呛。”
“哦对,那个机缘还上了流云通识呢!”一拍脑门,肖文广掏出了袖子里的令牌操作了起来。
上了流云通识?
段情与方笙对视一眼,一同把头凑了过去,就见流云通识上赫然显示着这样一行字:
“归谷山疑似有太清道统现世。”
“昨儿我和三师妹看过这个!”段情一蹦三尺高,随后又迟疑了起来,“可是这太清道统和他有什么关系,还要巴巴的特意跑一趟?”
“有的。”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却是方笙,这位玉泉山大师姐此刻脸色已称得上凝重了,“柳师兄他于术法一道造诣颇深,想要结成无漏金丹,便需百尺竿头更近一步。”
“然而,三清座下唯有两位能被尊称为**师,其一为灵宝**师,正是柳师兄承袭之道,其二为玄都**师,却是老君的弟子。”
太上老君,三清中的太清。
“师姐是说……柳师兄为了突破金丹,偷学了太清法术?”肖文广吞吞吐吐,“哈、哈哈,改换门庭可是修行大忌,他这么做的话可就是……”
不光是叛出玉清,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肖文广霎时就住了嘴。
在道统即为出身的修真界,即便是同为三清正统,也是要道道分明的。
“玄都**师……太清道统……半步金丹……”方笙嘴里念念有词。
“二师弟!”抬手握住师弟的手腕,她的手指陷进了段情的肉里,“咱们得去紫微宫!”
段情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脸色惨白,在他的记忆里,总是傻呵呵的大师姐从来没有如此仓皇过。
难道柳千易偷学了太清道术,天就会塌下来?
不解归不解,这时候他自然不会跟方笙抬杠。只见段情将被握住的手腕一转,反手拉住女子的胳膊,将往背上一甩,脚下紫色云雾氤氲,正是一招赶路专用的“紫气东来”。
二人化作的紫色流光刹时间便穿过了重重塔林,把满头雾水的肖文广甩在了身后。
紫微宫处于羽化城的中轴线上,四面八方皆可到达。段情飞到的时候差点刹不住脚,几乎要撞上朱红的宫墙。
刚站稳脚跟,方笙便对着紧闭的宫门喊道:“玉泉山方笙,求见辰鸫真人!”
紫微宫内毫无反应。
见状,她又喊了一遍:“玉泉山方笙,求见辰鸫真人!”
紫微宫内依旧毫无声息。
顾不上礼节,段情径直走到宫门前,两手拉住门环,用力一推——
没有禁制,没有呵斥,从门里涌出来,唯有无穷无尽的血臭味。
这下,段情的脸色也变了。
透过敞开的宫门,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空旷的宫殿中央,躺着一名双眼大睁的中年道士。这道士衣襟大敞,胸前被人掏出一大洞,森白的肋骨裸(露)在外,嘴巴张得极大,似要择人而噬。
而在他的上方,有一颗圆溜溜的金丹悬浮在半空,被道士身上延伸出的丝丝血线所束缚,点点金光顺着血线向下,没入了涂画在地上的法阵里。
怪不得辰鸫真人一直不肯露面——他早就死透了。
移花接木、偷梁换柱。
若不是做法太过血腥,光凭这精妙的阵法布置,段情就差点击节称叹。
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细思恐极的问题:
既然流仙盟值守长老已死,那么如今控制昆仑幻境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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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杨戬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诚如那年轻道人所说,在这条山路的尽头,便是他所要去的金霞洞,而洞主玉鼎真人,就站在洞口的空地上。
光从外貌上来看,这位玉清大能不过二十六七,然而气质沉稳,随意一站,便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度。
按照惯例,杨戬一见他纳头便拜,对方也受了这一礼,只是一开口,事情就变了味。
“你回来了。”玉鼎真人微一颔首,“功法近来练的如何?”
男人语气虽略显冷淡却不疏远,显然对他并不陌生。
少年顿时一怔,一时间竟没接上话。
好在,玉鼎真人似也不需他多作回答,仅仅打量了少年一眼,“虽说我就你一个弟子,但道行师弟愿意私下指点你,也是幸事。”
杨戬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弟子能得道行师叔青眼也是多亏了师尊。”他顺着玉鼎说道。
“今日这么乖觉?”略显诧异的看了少年一眼,玉鼎真人若有所思,“可是想明白这昆仑并不是画作了?”
他是把我当作“杨戬”了!
“画作”两字一出,杨戬瞬间了然,紧接着涌上的却是更多的不解。
年轻道人看破的真相被玉鼎真人当作疯言疯语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为什么他会认错人?
难道仙人也逃不过老眼昏花?
“既然想通了,就把这几日的课业都补上吧。”
没等他抓住头绪,玉鼎真人冷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位金仙一指面前的蒲团,示意少年坐下。
杨戬依言坐下,一股清凉之气顺着蒲团游过背脊,在这数九寒冬里,刺的人头皮发麻。
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少年的周身透出了一个个外形古朴的金色字符,在白皙的肌肤上若隐若现。
玉鼎真人抬手按在杨戬头顶,仙力自手心灌入少年体内,引领着后者体内的真气缓慢的开拓着尚算闭塞的经脉。
疼。
这是杨戬唯一的感受。
哪怕借由蒸浴打开了全身的气孔,经脉的初次拓宽也足以令他刻骨铭心。只是几息的功夫,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化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挂在了衣角。
一滴水珠自天幕坠下,砸落在了他的眉心,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最终挂在了鼻尖。
“咦?”
玉鼎真人抬起头,第二滴水珠砸在了他的肩膀。
下雨了。
柳千易一脚踩在了雪里,厚实的鞋底在松软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印记。在他身后,连成串的脚印自山底一路盘旋至山腰,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队迷路的蚂蚁。
攀登玉虚山不是一件容易事,特别是在整个世界都想甩脱你的情况下。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脚下土地对自己的排斥,仿佛辰鸫真人盘旋不散的冤魂就深藏在其中。
然而,这些不过是无用之功,他依旧四平八稳的站在这里,还在不断的向山顶靠近。
“该放弃就是得放弃啊。”柳千易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啊,微师弟?”
这么说着他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百米远的青年也同样停驻在原地。
“我听云臻说,你把入幻境的名额转给了他。”微北生依旧穿着太华山的道袍,只是手上多了一把拂尘。
“没错,有这事。”柳千易干脆的点头。
“既然如此——”微北生温和的笑笑,语气却凌厉了起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遇上师兄你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反悔了啊。”
柳千易笑眯眯的回他,豆大的雨滴砸落在他的肩膀上,打出了一个个圆形的湿痕。
“之前我确实不想来,可转念一想,指不定灵宝**师能帮我突破到金丹搭把手,就托了辰鸫真人放我进来,毕竟聊胜于无嘛。”
“师兄说的是,”微北生点了点头,语调轻的像是空中飘落的雨滴,“只是……灵宝**师住在山西侧,师兄你却是在往玉虚峰走呢。”
“哈哈哈,是吗?”被点破谎言的柳千易笑的更欢了,“说起来,我也有事想问问你呢。”
“微师弟这时候不守着那几个小崽子,跑来跟着我做什么呢?”
雨下的急了。
微北生眯了眯眼,衣袍上的墨竹沾染了雨水,竟有了一种鲜翠欲滴的错觉。
“柳千易,”他吐字清晰有力,“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问的干脆果决,隔着雨幕,却看不清对面之人的表情。
“哦?”过了良久,他才听到男人的声音穿透雨声传了过来,“你竟然会问这个……难道我看上去神志不清吗?”
微北生深吸了一口气,“二十年前,我被摸骨师评为乙下,无人肯收,是柳师兄你说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中流,我才得以拜入恩师门下,有了今日。”
“啊,是有这么回事。”柳千易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程左道那老匹夫收钱做事,鱼目混珠,我实在是看不惯他。”
没有理会男人的回答,微北生径直说了下去,“十二年前,凌侯爷为了凌师妹在太华山下跪了三天三夜,你得知此事后直言我太华山被官家抽掉了骨头,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孩子有骨气。”
柳千易一听就笑了,“原来我还说过这种话吗?”
“你已经忘了。”青年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我早就忘了。”柳千易语调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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