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具匣子
陆袖静静地注视着冯蔓惊恐的眼睛，她想她会一直记得对方这双冰冷而恐惧的眼睛，直到死亡。
陆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只是默默地走进了那临时挖出来的洞穴，躺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那里已经凉了，凉的很彻底，她的身边也是一样，那里没有秦观的温度，这里好像没有人躺过一样，秦观仿佛从来没来过。
上次在现代副本里，周围也是这样狼藉，秦观也是这样冷漠。可那是完全不同的情况，陆袖在之前能清晰地感觉到秦观的情绪，他是无助的，无辜的。
他对周围没有感情，这不是他的错，因为他试着融入过，只是失败了。
可这次不一样。
秦观杀了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原因却不是因为对方有什么过错，仅仅是因为她太吵了，吵到了他和一只巨蝎签订契约。
冯蔓，死有余辜，秦观杀她没什么问题，只是秦观的态度，不由得让陆袖觉得冷，很冷。
他不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了，他的三观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快速向着和陆袖不一样的方向驶去。
秦观不再会因为别人对他的看法而感到无助或者愤怒，他长大了，章程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
他变得无所畏惧，变得坚不可摧，也变得愈加嗜血无情。他人性的那一面，似乎也被时光匆匆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陌生的躯壳。
陆袖开始恐惧，恐惧那个在心中某个角落存放着自己的秦观，会渐渐消亡。
这是秦观第一次对另一种生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的眼睛里只有那只巨大的蝎子，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他没有看过冯蔓一眼，也没有看过陆袖一眼，她们之间的争斗对于当时的秦观来说，只不过是“吵闹”二字。她们都无关紧要，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其余只是陪衬。
陆袖宁愿相信这一切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可她了解秦观，她明白，秦观终有一日会成长为一个冷面的领袖。和那样的秦观谈爱情，未免太奢侈了，或许他有爱情，那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作为他霸业的分支。
他妖媚、诡异、强大，会让所有追随者趋之若鹜。他的眼里不再会有任何珍视的东西，如此他才能没有弱点，这是智多近妖的人对自己与生俱来的保护，这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被进化出来的本能。
没有人能打破这种进化的规律，只要他们还在灵纹空间一天，只要他们还需要不停地进入高难度的副本，这样的进化早晚有一天会达到极端。即便是她，早晚也会变成这样的人，除非是和死亡接吻，除非不再眷恋这里的一切转而进入须弥空间。
陆袖躺进了睡袋里，过了很久，直到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她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她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秦观始终没有从外面进来，今天第一个和她说话的，是潘大鑫。
“陆姐，天亮了，我们不走吗？”潘大鑫看见陆袖躺在原地发呆，忍不住问道。
陆袖笑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被吹出来的泡泡，一戳就要破了：“走啊，当然要走，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必须走下去。”
走到灵纹空间不再派任务为止，走到不死的魔咒被打破为止。
潘大鑫乍一听到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陆袖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就是猛一听到，心情也跟着突然沉重了起来。
潘大鑫看见陆袖站在那里，好像整个人笼罩着一丝脆弱的气息，她的表情很淡，似乎碰一下就要碎裂了。
但是那是陆袖啊，她们这样强大的资深者，又怎么会碎裂呢？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人家都活得好好的呢。
陆袖却突然笑了，对他说道：“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吧，我等等就来。”
见潘大鑫面露怪异之色，陆袖只得温和地笑了。
实力就代表着一切，尽管她是收费办事，但她已经俨然是这支临时队伍的首领了，这些责任她也必须承担起来。她的心绪一旦混乱，给队员带来的影响会很大，这不是一件好事。
潘大鑫接到了命令，便不再想刚才那奇怪的一幕，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玻璃渣莫慌，很快就发糖。
第77章 特殊逃荒（二十一）
陆袖看着在一旁忙活的潘大鑫,心中思绪万千。
有时候她会羡慕冯蔓,羡慕孙茂才,他们死了,永远的解脱了。
她也会羡慕潘大鑫,他的智商不够他推演到很久之后的事情,但他是幸福的,因为他只需要有人为她布置好前面的路,然后照着走就好。她已经给他指好了前面的路，再不济，还有刘山会为他打点好这些。
他们活在当下，有着平凡人的喜怒，这种平凡的快乐会持续到她们死亡为止。或许有战战兢兢的时候,但总归是短暂的,也许很快就会直接回归生命的原点。
而陆袖已经提前进入了焦虑,这是一种介于普通人和顶级天才之间的焦虑,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看了看独自坐在一旁的云麓，云麓也是一直沉默着,一路上都很少说话。
一是因为他在不停的思考，未知的威胁迫使他思考。
二是因为刘山、潘大鑫这样的人，会自觉地回避与他进行深入交流。说得深了，他们听不懂，说的浅了，云麓就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意义了。
这就是提高智力点数的代价，她们会比一般人更孤独。
她们不能像秦观那样进入超智慧的无畏,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有着单纯的快乐。
无法入世，也没有能力出世，这就是二流智囊的悲哀。
陆袖正打算走出洞穴，在洞口，她看到了秦观。
陆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队友们一个接一个地夹着被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她逆着阳光，勉强从攒动的人影之间，看到了那个她想要注视的人。
他盘坐在那只绿尾白蝎的背上，在茫茫沙漠中，巨蝎背上的秦观格外显眼。
秦观闭着眼睛，陆袖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薄唇，独独那眼角一点红痣，从碎发之间钻出来，将那张如玉的脸硬生生点出几分妖异。阳光带来的温和之意似乎根本没有附加在这个人身上，他一如既往的冰冷，活脱脱一个人间太岁神。
云麓走了上去，接着是刘山、潘大鑫，他们几个围着秦观在问些什么，秦观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竟开口解答了几句。
秦观的眼神是那样高高在上，却让人趋之若鹜，他有那样的资格，也有那样的资本。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这只巨兽的影子，还有那些围上来的人，里面有睥睨天下的傲气，唯独没有她。
陆袖想，这一切，终于还是要开始走向分歧了。
秦观会有真正的想要的东西，他会理智的将权力、力量都拿在手里。
那么之前愿意为了她放弃美人骨的秦观呢？那个宁愿把手弄到白骨森森也不愿意伤到她的秦观呢？他还在吗？
陆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她也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人，有着平凡的恋爱观。想要自己喜欢的人，也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才好，但这样的事情，对于秦观来说，太难了。
她静静地走到了那只绿尾白蝎的身旁，她看到秦观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像是急着要将得到的东西和她分享。
她握住了那只手。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还在。
陆袖又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切了许多。恋爱总是使人盲目，她看到那只手的一瞬间，突然又觉得，这样也没关系。
即便不知道还有多少比重，但他还在，就已经足够了。
巨蝎似乎不愿意被别人骑上来，它挣扎了几下，但秦观左手掐了个咒诀，它便老实了下来。
陆袖认识，那是秦观的蛊术。绿尾白蝎再厉害，也终于是虫，是虫就可以练蛊。
陆袖被秦观拽上了巨蝎的背，他从后面抱着她，渐渐的，她感觉到了温度。
她是一贯知道秦观想要什么的，秦观也是知道她的，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都是希望彼此向自己的方向靠近，然而人就是人，就是他原本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是很难向对方靠拢的。
她们必须接受对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是她们无法绕过的难题。爱上对方其实很容易，或许因为一句话、一个回眸，保持这份爱意却是难上加难。
人会变的，会慢慢靠近，也会慢慢分离。
陆袖想，也许秦观有一天会越走越远，但她不愿意用实力作为和他绑定在一起的手段，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段感情是纯粹的。
她和秦观，始于你情我愿，最好也终于你情我愿，而不是一些其它的什么借口。她可以为了活着去增强实力，但她决不接受为了爱情这样做，那未免太卑微了。
陆袖有时候也会想，这种念头也太幼稚了，秦观才是真正切实的人，应该是要做两手准备才对，那样才是理智的。沦落到灵纹空间里，还要谈什么感情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
可陆袖仍旧愿意坚守这一点，这是为数不多她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她不愿意放手。
她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好像黎苦那样的恶人，也会为了强子付出最后的善意。
人如此，事如此，感情也是一样。
但陆袖想，自己这一辈子，如果还没有过一次稍微轰轰烈烈一点的情，这不是太可悲了吗？亲情上她已经无法挽回了，友情也不尽人意，所以爱情上，她不想放手。
或许她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一个冷血麻木的人，但她没有资格回过头来嘲笑这个一腔热忱的自己。
陆袖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将头向后靠在了秦观的肩膀上。
“我好看吗？”陆袖轻声问道。
“好看。”秦观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似乎第一次这么问，声音轻得要命。
陆袖又问：“比你还好看吗？”
“好看。”秦观将鼻子埋进了她的发，她不知买了哪个商贩的头油，总有种淡淡的香。
那是一种介乎于柚子和小桔子之间的香，提神醒脑，让人上瘾。他忍不住大大吸了一口，有些迷醉。
陆袖却好像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她猛地转过身，复而问道：“要是我没有现在这么好看了呢？要是出现比我还好看的呢？”
秦观勾起唇，数了数陆袖长长的睫毛，阳光洒在她脸上，睫毛一根一根地，看得很清楚。
他笑了：“那她还能好看得过我？”
“哼，小白脸。”
“就是，除了长的好看还有什么？”
“听说了吗？一班的秦观，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能破例跳级过来的。”
“垃圾……”
秦观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段记忆太久远了，久到他都要忘却了。来了灵纹空间十几年，这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好看，能当饭吃吗？只有实力，才有绝对的话语权，可以让那些他不愿意听到的声音，瞬间消失。
陆袖却突然像一个缠人的小女生一样，纠缠了起来：“那要是她就出现了呢？要是就有呢！要是比我还……”
要是比我还适合你呢？要是像李芙风那样一往情深还听话呢？
秦观却掰过她的头，一口亲在了她的唇上。
他稍稍拉开一些距离，眼睛里有一些难以察觉宠溺，温柔又残忍：“有就杀了，这样粗浅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陆袖也笑了，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望进他瞳孔深出埋藏的意图：“好，话是你说的，可不要食言。”
“一言为定，决不食言。”秦观将她抱在了怀里，他眯起眼睛，眼角的红痣勾起一抹春色。
陆袖和秦观坐在绿尾白蝎的背上，又行走了数十日，路上，竟渐渐开始见到一些怪异的妖兽。
有蜘蛛，也有一些毒蝎，但个头都没有秦观坐骑的这只巨大。这只绿尾白蝎似乎有一定震慑力，那些妖兽见到它，会自行回避。
但陆袖一行人，偶尔也会猎杀一些妖兽，将它们的内丹和皮毛存下来。
陆袖发现，妖兽的内丹似乎蕴含着奇异的能量，在打坐的时候吸食，可以增强练功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