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和衣倒人怀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越发模糊。
宋金苦苦支撑,隐约听见几声银铃般的笑声,声声震荡在耳边,好像振聋发聩,又好像缥缈遥远,他根本无法辨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
一缕缕凉风无声无息地钻进来。
宋金感觉包裹在他周围的香味好像变淡了一点,让他模糊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微风变得猛烈,刷刷作响,迫不及待挤入屋子里,将屋内的异香驱散,顺着风的方向,往四面八方吹出去。
“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屋外的村民发出惊呼,下一秒他们就倒在了地上,面容平和,不省人事。
银花婆婆脸色骤变,却发现这股香味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反而是被周围的风直接带到外面。
池西右手掐诀,随着她的手势,屋内的大风逐渐减弱,却将银花婆婆围个滴水不漏,屋子里再没有残留一点异香。
她的身影在薄雾散去后变得清晰。
银花婆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居然……”
她神色清明,意识清晰,完全没有被吸入的异香影响到。
这怎么可能!
池西边往宋金和林飞文脑门上拍了两下,把他们拍醒,口中念出几个词。
“断龙口。”
“压真龙。”
“活人填棺。”
每念一句话,银花婆婆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几乎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
百年来,本地居民再怎么排外,因为每隔几年都会出现人口失踪的情况,不管是警察还是玄门的人都来过几波,那些人再怎么怀疑,也始终调查不出什么来。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戳破关键的居然是一个小姑娘。
银花婆婆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池西没理会她,在看到林飞文和宋金两个人清醒后,见他们没有受到异香的影响,稍稍放心,就怕这香除了模糊人的意识外,还有别的副作用。
“我……”
林飞文猛地清醒过来,看到近在眼前,被放大了数倍的手。
他才是那个一点没有设防的人,在异香变得浓郁的瞬间,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停留在昏迷前惶恐的心情,这会儿被池西拍醒,他本能地挥开面前的手,跟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躲开。
跳开后,他才看清自己拍开的是池西的手,顿觉惶恐,比起他的震惊,宋金比他镇定的多,也没有完全昏迷,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此时看着自家师弟,颇为不好意思。
池西没跟林飞文计较,她起身慢悠悠朝银花婆婆走过去。
后者下意识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上被贴了定身符,只要有挪动的念头,定身符就会释放出强大的压力把她镇在原地。
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挣脱定身符的束缚。
银花婆婆心里大骇,知道他们碰到了硬茬,那两个止一观的道士不足为惧,反而是他们忽略的这个小姑娘深藏不露。
她心想,如果对方严刑逼供,她就一力承担下来,活祭的日子近在眼前,绝对不能出岔子。
眼看池西走过来,她面露嘲讽,“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但你要是想从我嘴里套出话,那也是不可能的,死了这条心吧。”
然而,池西根本没准备逼供,这种手段太低级,她右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声音微微下沉,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屋子里的温度好像下降了几度,让人脊背生凉。
林飞文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鼓励性地笑了笑,“姜左道长人在哪儿?”
银花婆婆面色挣扎,逐渐回归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
“后山的棺木里。”
林飞文闻言大怒,怎么都没想到这群人居然丧心病狂,居然真的对姜左下手。
池西却不觉得意外,从他们开车进入这个市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整座城市里的气不同寻常,z市运势强,气自然流畅,加上山清水秀,便容易出人才,而与它相邻的城市,所有的气与周围隔绝开,显得极为压抑,根本不怎么流动。
越是靠近这个村子,越是迟缓,几乎到达凝固的状态。
再加上村子靠山,她一眼望过去,就看出整座山脉隐隐透出龙气,在风水上,龙气意味着兴盛,但无论是这个村子还是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而这山林的龙气时隐时现,似乎被压制着。
池西当时就有所怀疑,更别提他们刚进村的时候,村长虽然带着人想要去找人帮忙,但他看到他们时没有任何的惊讶,显然是提前得知了消息。
她顺势提出过来看看昏迷不醒的孩子,实则是在观察村民的状态。
所有的怀疑在她看到这两个孩子时得到了证实,进屋后,她就闻到了轻微的异象,这股香味并不明显,但对于池西来说,却觉得十分熟悉——当年她还有个死对头,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无脑黑,对方特意用蛊虫调制了这种香对她下黑手。
并且,从未成功。
池西当时就留了心,只是脸上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
池西能够理解林飞文的愤怒,从他急忙过来找她的时候就能看出两人交情匪浅,不过她还没有问完。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祭祀?”
“一百多年前。”
“每次用多少活人?都是用的什么人?”
“三个人,最开始用的是村民,后来就开始假装从外面买媳妇儿回来,但最近这一次,真龙气息外泄,怒火较往年要大,用普通人进行活祭怕镇不住。”
银花婆婆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眼睛陡然变大,蕴含着极大的恐惧,她几乎颤抖地看着池西,刚刚被催眠的时候,她是有意识的,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挣扎过,后头根本无力反抗。
明明意识清醒,却眼睁睁顺着池西的问话吐出答案。
银花婆婆作为神婆,当然是同行,正因为对催眠略懂皮毛,她才更清楚在一个人全身心戒备的情况下催眠一个人有多难,普通人尚且如此,更别提本身道行就不浅的她。
偏偏池西的存在就好像一个bug,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林飞文听到对方说一百多年都用活人来祭祀的时候已经完全惊呆,历史上也有用活人陪葬和祭祀的时段,但因为有违天和,逐渐的就变成了捏人俑代替活人陪葬,重大的祭祀活动也改用牛羊鸡鸭等牲畜。
他根本没想到这些人胆子居然这么大,到现在都还用活人来祭祀。
“真是太过分了!”林飞文忍不住出声。
银花婆婆却突然笑出声,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你以为我们想用活人来祭祀吗?我们祖祖辈辈都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你以为我们不想离开吗?要不是离开的人活不过两年的时间,我们早就全村都搬走了!”
林飞文:“……”
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宋金也看向池西,想从她那边进行求证。
池西嗤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恐惧的该是那些村民,你又装什么可怜,还有门外那个站着的那个想要知道事情进展的村长,也别躲躲藏藏了。”
她虚空一抓,屋内流动的风直接将门冲开。
原本趴在门口偷听的村长没能够站稳,直接四脚朝地,摔倒在众人眼前。
除了他摔进屋内,从大门口看过去,外面的空地还躺着十七八个村民,各个都面色红润,仿佛睡着了一样,屋子里的动静传出来,他们也没有任何醒过来的预兆。
他们的症状和屋子里的两个昏迷不醒的孩子一模一样。
“村长?”池西祭出一张定身符,同样把他定在地上,“还是应该叫做金火公公?”
村长和银花婆婆脸色一变再变。
他们实在没想到池西连这都能知道。
林飞文张了张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前辈,什么银花婆婆金火公公,我怎么都没有听过?”
“你没听过也正常,就算是你师父,青云道人都不一定听过。”池西给他们解释,“这一对公公婆婆是上古巫族演变过来的,巫族遭遇重创,术法丢失,逐渐演变出诸多流派,不过他们这一脉比较特殊,一脉相承,每次只能有一对诞生,产生的条件十分苛刻,但同样的,他们天资卓绝,寿命很长。”
林飞文和宋金特意多打量了地上的村长和站着的银花婆婆。
林飞文眼里透出怀疑的神色,“他们一起诞生的?为什么……婆婆看着才二十,村长已经七老八十了?”
村长:“……”
银花婆婆:“……”
池西瞥了林飞文一眼,后者求知若渴,充满了求知欲,“你真想知道?”
林飞文忍不住点头。
银花婆婆心里生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池西点了点头,朝她靠拢。
池西:“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就给你看个清楚,日后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不要想也不想的就相信了。”
她站定在银花婆婆跟前。
后者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觉的颤抖,一双眼睛里除了惊恐,还折射出盈盈水光,就算是放在娱乐圈,也是出了名的头等美人。
池西伸手贴在她的脸上,轻轻捏了两下,也没见她有别的什么动作,下一秒,她再抬手时,手上还黏着一丝轻薄的东西。
林飞文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池西撕下来的那层东西。
那是一张轻薄如蝉翼,完完整整的人皮!
第40章 观主她发大招了!
人皮被剥下,还剩脖子以下阿江不让写的地方连着,露出她原本的那张脸——褶皱如沟壑,枯黄跟老树皮一样松弛的皮肤,近距离看,似乎还能看到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斑点。
银花婆婆放声尖叫,要不是她还被定身符压着,早就拿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了。
池西:“看清楚了吗?”
林飞文和宋金眼睁睁看着银花婆婆上演变脸绝活,从明艳照人的少女变成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精神上受到强烈冲击,听到池西问话,麻木地点了点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池西也觉得银花婆婆真面目碍眼,又伸手把她这张皮贴了回去,重新把她变回那个明艳动人的小姑娘的模样。
银花婆婆除了承受不了自己露出原本的模样和惊恐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池西的实力。她自己身上这张人皮的炼制方法与其他不同,几乎将人皮蕴养成了法器,又融入了异香蛊虫,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就算是四大道观的观主来了,都不一定能够发现。
但池西非但看出来了,上手就能把她身上的人皮剥下来,甚至抬手还重新贴回去了?!
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别说较量,这小姑娘抬个手,她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