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顾明昭看着她,影子被月光拉长,声音澄澈如泉:“与其崇拜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明,不如试着相信一把眼前的人……我会保护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泪水不受控制,自眼眶狂涌而出。
白寒从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水风上仙于她而言,不过是伫立于海边的破落神像。
对她微笑着伸出手的人,小心翼翼种下那株牡丹花的人,叫做顾明昭。
她一直都信仰着他,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当他对着别人微笑,哪怕那个笑容不是给她,白寒也能打从心底感到快乐,仿佛普照万物的阳光落进昏暗幽谷,虽是无心,却能照亮无边黑暗。
顾明昭咧嘴一笑。
邪气滔天,只剩下咫尺之距――
不过短短一刹,倏有光华跃起。
最初只是极为微小的一点亮芒,旋即战栗着爆开,裹挟星火燎原之势,于刹那之间笼罩四野。
海浪。乌云。一束亮芒破开天际,暗夜混沌,暗潮汹汹。
夺目的白光宛如游龙、遮天蔽月,邪气本是一往无前,此时却好似群山崩颓,一阵短暂的僵持后,被猛地震开――
轰!
水风上仙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象征,那么多人渴求着他的眷顾,却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坚信着最为本真的他。
白寒相信顾明昭。
水风上仙普渡众生,而顾明昭,是属于她一人的神明。
只要那个姑娘仍对他怀有信念――
属于神明无可匹敌的力量,就能独独为她一人而重生。
光华万顷,一瞬霜寒。
满身血迹、被护在身后的老妪指尖轻颤,凝视着不远处的背影,自眼中涌出滚烫热泪。
她曾偶尔对人说起过,关于那位不知名姓的先生。
他们毫不在意地笑,并不相信,只是随口问她:真的吗?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怎么说呢。
他应该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相貌寻常,眼睛很亮,看上去温温和和,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模样,在雨天的时候――
一道模糊的人影浮现在脑海,她想起某个遥远的下雨天,水滴淅淅沥沥,有人抱着许多伞站在学堂前,若是有人没带雨具,便顺手递上一把。
瘦小懵懂的女孩将它接过,耳边是年轻人温柔的笑:“当心,别着凉。”
他应该是那样的人。
老妪眼中溢出一抹笑。
原来……他当真是那样的人,她没记错。
这是顾明昭竭尽全力的一击。
邪气尽散,温知澜蹙眉后退,嗓音发哑,满是不敢置信:“这招――你是水风?”
他说罢发出一声冷笑,语气越发癫狂得意:“以你如今的实力,又能奈我何?我早就想亲手报仇,多亏上仙能亲自送上门来找死!”
回应他的,并非顾明昭。
清凌慵懒的女音自远处传来,虽在笑,却带了凌厉杀机:“是吗?”
谢镜辞自雾气中穿行而过,青衣如竹,柳叶眼瞥向一片狼藉的神庙,手中长刀嗡然作响。
她身侧的裴渡微微颔首:“顾公子,还好吗?”
“还好还好。”
顾明昭扶了把老腰:“幸亏二位来得及时。”
他们早有计划,为避免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着一个送,事先分配了传讯符,若有人找到白寒与温知澜,便立刻通知其他人增援。
莫霄阳和孟小汀尚未赶到,在寒风呜咽里,谢镜辞拔刀出鞘,眉梢微挑:“是谁送上门来找死……还不一定吧?”
第六十六章 (谢疏觉得很恐怖!)
谢镜辞的刀很快。
众所周知, 反派往往死于话多,通常小嘴一张开始叭叭,便错失了解决主角的最佳时机, 旋即遭到无情反杀。
她拔刀后一向不喜多言, 鬼哭刀出鞘之际, 斩开身边层层雾气, 有如疾光幻影,直扑温知澜。
东海灵力稀薄, 他们一行人的修为都或多或少受了影响, 无法放肆施展;然而蛊师以蛊虫为媒介,并不十分依赖天地灵气,在这场对决里,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更何况温知澜凭借邪骨,在无数平民百姓鲜血的滋养下, 已经炼成了元婴。
鬼哭乃是杀人无数的邪刀,在汹汹邪气之下, 竟未显出丝毫颓色, 反而战意高涨,通体散发出血一样的红光。
第一击,刀光缭绕,横扫而过, 锋利难当的杀气凝作实体,径直攻向不远处样貌妖异的高挑青年。
温知澜眼里仍是不屑,眸光一暗,迅速侧身避开。
紧接着, 便是纷乱如雨、令人目不暇接的刀击。
“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
眼前的刀法滴水不漏, 每次出手皆是煞气十足,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他厌倦了一味躲闪,颇为不耐地皱起眉头,修长苍白的右手一旋,掌心里出现一个椭圆形蛊皿。
顾明昭忍痛吸了口气:“当心,那是他炼出的蛊虫,千万别被碰到!”
但见蛊皿一摇,被掀开顶上圆形的盖子,从中现身的却并非毒物,而是一团形似毒蝎的巨大黑影。
――不过须臾,那道影子便抽搐般猛地一抖,如同饿了许久肚子的狼终于找到猎物,径直朝她狂奔而来!
“噬心蛊。”
白寒抬手拭去嘴角鲜血,此时情绪平稳,她身上的青筋与蛊虫渐渐消退,恢复了往日白净的面容:“一旦被缠上,蛊虫入体、万蚁噬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姑娘务必当心。”
“多谢。”
谢镜辞颔首致谢,体内灵力有如云蒸雾绕,徐徐上涌。邪气本欲侵入她口鼻,却猝不及防,被一道剑光斩得七零八落。
“谢小姐。”
裴渡低声:“有我。”
无论如何,只要有他在,就必不会让蛊毒伤她。
毒蝎发出一声尖啸,须臾之间,庞然巨影竟散成数个小墨团,墨团悄然凝结,聚作黑漆漆的小型蝎子。
与谢镜辞杀心极重的刀意不同,裴渡的剑气凛然清冽,裹挟着寒冰轰然散开,有如银河腾浪,尽除妖邪。
剑光不散,瞬息万变,眼看向他逼得越来越近,立于邪气中心的青年眼珠一转。
他藏身在暗处,曾特意观察过这帮人。
凌水村默默无闻,又很少出现值得一提的大怪物,来到这里的,往往是筑基左右的寻常修士。
但这几个显然皆在金丹以上,其中裴渡更是实力强劲。因此,即便知道自己正在被他们调查,温知澜也不敢贸然下手,只能静观其变。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正确的。
哪怕仅仅对付谢镜辞与裴渡两人,就已经让温知澜有些吃力,倘若孟小汀和莫霄阳不久后赶到,战况只会更加一边倒。
他绝不能拖延,必须在另外两人前来之前结束战斗――爱管闲事的小辈、对他和他娘赶尽杀绝的水风、那侥幸活下来的白家二小姐,一个也不能留。
今夜发生的一切,将成为唯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
温知澜薄唇轻勾,自嘴角扬起妖异浅笑,瞳孔本是漆黑,却在此刻蒙了猩红血色,随着血红加深,青年体内黑气狂涌。
在他耳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宛如鬼魅,飘渺非常:“杀了他们,澜澜。就是因为这些自诩正派的修士,我们母子才会落到这般下场……报仇,一定要报仇!”
“这是――”
谢镜辞微诧:“心魔?”
随着邪气渐浓、低语声起,在温知澜空空如也的身侧,出现了一个伶仃瘦弱的女人身影。
那道影子黑红混杂,混沌不堪,在夜色里上下起伏,没有五官轮廓。谢镜辞看上一眼,便下意识觉得识海发痛,直犯恶心。
“心魔就算外化,也绝不可能强大至此。”
裴渡蹙眉:“这应该是寄生在他体内的魔。”
心魔往往藏在人的识海深处,不会轻易化形,更何况这道影子浑身散发着邪气,明显拥有不弱的力量。
眼前的女人自称“母子俩”,很可能是当年死在潮海山里的温知澜娘亲。
――可他娘亲不是早就没命了吗?
来不及等谢镜辞做出反应,女人便从喉咙里挤出喑哑破碎的笑,手腕一动,丝丝缕缕的魔气凝结,一并涌向众人。
一时间魔气如潮,蛊虫纷飞,空气里充斥着女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声撕裂耳膜。
谢镜辞暗骂一句,提刀上扬,挡在顾明昭身前,接下重重一击。
这么多虫子,差点让她密集恐惧症发作,邪修不愧是邪修,在恶心人的造诣上登峰造极,无人能比。
尤其是温知澜一边狂笑着引爆蛊虫,一边欣喜出声:“娘,你说我做得对吗?”
就很像个头大身子小的妈宝巨婴。
“二位不必担心我们。”
白寒竭力起身,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因着一分凛然与决绝,终于显出些许人情味道:“我也是个蛊师,在抵御蛊毒之事上略懂一二。”
顾明昭帅不到三个吐息,经过方才的全力一击,已然成了瘫坐在地的废物饼干,闻言拼命点头:“我会好好呆在她身后,保护村长的!”
来自温知澜的攻势越来越凶,局势紧迫,来不及犹豫思考。
谢镜辞沉沉点头,与裴渡交换一个视线。
目光于无尽夜色中短暂相接。
然后两人同时动身。
少女身姿轻盈,侧身避开一道黑影时,长裙外旋,荡开瑰丽非常、却也杀气凌然的锐利弧度。
修真界里道法万千,与讲求风骨的剑术不同,用刀之人,往往只求两字:快、狠。
上一篇:别看我,我只是来修水管的
下一篇:在求生游戏里疯狂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