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这招先发制人打出了两级反转,裴渡哪里见过此等操作,只得茫然安慰:“谢小姐很好,不脏,那种事情……我不介意。”
“那种事情?”
他的反应实在有趣,谢镜辞眨眼,尾音恶趣味地上扬:“那种事情,是指哪种事情?”
她莫名觉得心情不错,看眼前清冷出尘的少年剑修因为这句话长睫轻颤,慌张到不知所措。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干涩且茫然的口吻低声应道:“不介意……脱衣,让谢小姐为我上药。”
他居然当真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裴渡觉得羞耻,嗓音越来越小,眼底是拼命掩饰却满满当当溢出的窘迫。
耳朵上的火愈来愈烈,烫得他脑袋发懵。
他平日里何其冷冽,还是头一回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镜辞饶有兴致打量裴渡眼尾的那抹红,不知怎地竟觉得十足有趣,笑意快要止不住,只得抿了唇,佯装轻咳一声。
[厉害厉害,我还记得,当年你说起自己的愿望。]
系统啧啧:[一年之内让裴渡在身下求饶,三年之内冲击元婴境界——这么快就实现了第一个,可喜可贺啊!]
谢镜辞拳头又硬了。
你闭嘴吧!!!她的原话明明是“打得裴渡心服口服,在身下求饶”好吗!!!
混蛋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正要义正辞严地进行讨伐,前者却大惊小怪地“哇”了一声。
谢镜辞只得收回思绪,看跟前的裴渡抬起手,近乎于艰涩地指尖一动。
他动作很轻,低头看不见神色,从谢镜辞的角度望去,只能见到陡然露出的、像蝴蝶那般展开的莹白锁骨,与流畅漂亮的肩部线条。
不知是染了血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在冷白皮肤上,覆着层桃花样的薄红。
第三章
随着衣衫被缓慢下拉,布料途经皮肤上细密的血痕,虽则轻柔,却也携来难以言喻的阵阵刺痛。
因为这股痛意,褪去衣物时的触感便显得格外清晰,裴渡绷直脊背,暗自咬了牙。
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头没脑,他稀里糊涂地遇见谢小姐,又稀里糊涂被她牵引了思绪,竟亲口说出那样直白露骨的话,还……
还当着她的面褪下衣衫,显露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压根不是他预想中的剧情。
裴渡向来遵规守矩,习惯把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两家订下婚约那日,他却破天荒喝了酒,独自坐在桃树下,把脸埋进膝盖里悄悄笑。
那是他好几年里头一回那么开心,像被一场美梦砸中了头顶。
院子里的桃树成了精,打趣告诉他:“你那未婚妻一定也很是高兴。小少爷一表人才、天生剑骨,就算单单看这脸蛋身材,也能叫诸多女子心生爱慕。”
裴渡喝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摇了头。
按谢小姐那样的性子,定然不会觉得多么高兴。
她对人总是懒洋洋地笑,唯独面对他,会突然冷下脸来,握紧手里的刀——她一直是厌烦他的。
裴渡那时想,如若谢小姐实在烦他,那便在成婚之前拟一封退婚书。
这退婚书必须由她来写,毕竟被退婚的那一方,声名必然会受到折损。
至于在婚约仍然有效的这段时间,他想自私一些,享受这份偷来的梦。
只要短短一段时间就好,起码能让他觉得,这么多年的盼头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虽然几率微乎其微,可若是谢小姐不想退婚呢?
那他们便会拜堂成亲,裴渡虽然没有经验,但也知晓洞房后的肌肤相亲。
那日醉了酒的少年望着桃树怔怔发呆,红着脸很认真地想:他的这具身体,会不会讨谢小姐喜欢?
学宫里的师兄师弟都说他身形极佳,无论如何,应该不会叫她失望。
按在前襟上的残损食指动作一顿。
当真……不会让她失望吗?
洞穴阴暗幽谧,从洞外透出些许莹白的雪光。
裴渡低垂眼眸,视线所及之处,是胸前狰狞的伤口,与断裂扭曲的指节。
他努力想让她满意,到头来展露在谢镜辞眼前的,却是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怎么了,手很疼?”
谢镜辞哪里知晓他的所思所想,见裴渡愣了神,只当这人疼得没法继续,仗义地俯身向前:“别动。”
她从小到大洁身自好,但好歹在小世界里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即便见了男人上半身,也不会觉得多么羞赧。右手一抬,那件染了血的白衫便从他肩头落下。
洞穴外的刺骨寒风汹汹袭来,裴渡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修真之人灵气入体,有冬暖夏凉、调节体温的功效。
他来鬼冢只穿了件单薄白衫,待得修为尽毁,只觉寒意入骨、冷冽难耐,此时没了衣物遮挡,冬风像小刀一样割在皮肉上。
然而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须臾。
一股无形暖气从谢镜辞掌中溢出,好似潺潺流水,将他浑然包裹。
她拿着玉露膏和棉帕,问得漫不经心:“那我开始啰?”
裴渡哑声回了个“嗯”。
那层衣衫褪去,他的伤口就尽数显露出来。
裴渡在魔潮里苦苦支撑,前胸后背都是撕裂的血痕,至于裴风南的那一掌,更是在小腹留下了乌青色的掌痕,只怕已经伤及五脏六腑。
谢镜辞看得认真,视线有如实体,凝在他胸前一道道不堪入目的血口上。
裴渡不愿细看,沉默着移开目光。
谢镜辞同样修为受损,只能给他施一个最基础的简单净身咒。血迹与泥沙消去大半,没能彻底清理干净,她便握着棉帕,帮他擦拭凝固的血迹。
隔着柔软一层布,他能感受到对方指尖的轮廓。
陌生却温和的触感从脖颈向下,逐渐往腹部游移。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前所未有,几乎要冲破胸膛。
裴渡唯恐被她察觉,只得笨拙开口,试图转移谢镜辞的些许注意力:“谢小姐,多谢相助。”
他说罢一顿,终于问出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谢小姐为何要帮我?”
“我?”
谢镜辞抬眸与他匆匆对视,很快低下头:“想帮就帮了呗。”
要说究竟为什么救下裴渡,其实她也讲不清楚。
或许是看不惯裴家那群人下三滥的伎俩,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许,仅仅是想救他。
在所有同龄人里,裴渡是少有能让她生出欣赏的对手。无论怎么说,在谢镜辞眼里,他都和旁人不大一样。
随心也好,任性也罢,她想做就做,没人能拦下。
[要我说,以这位小少爷的脸和身量,绝对胜过那些小世界里的所有男主角啊。]
系统砸吧嘴,兴致勃勃地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谢镜辞很客观地表示赞同:“的确瘦而不柴。他之所以剑术超群,同这具身体脱不开干系。”
系统:……
它不知道应该吐槽“瘦而不柴”还是“剑术超群”,心灰意冷地选择闭麦。
等大致擦拭完毕,就可以上药。
和之前的清理不同,上药没了棉帕作为隔挡,沾了玉露膏的手指轻轻按下,会直接触碰到伤口中央。
谢镜辞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让裴渡的伤势雪上加霜,等指尖擦过他胸前的抓痕,抬眼问了声:“这样疼吗?”
她说话时手指没动,按在他胸口。皮肤相贴,能感受到胸腔里无比剧烈的心跳。
裴渡脖子全是红的,当谢镜辞掀起眼皮,一眼就见到他滚动的喉结。
他似乎很容易不好意思。
她分明听说,这人拒绝其他女修示好的时候,冷冷淡淡像冰一样。
裴渡:“……不疼。”
他虽然这样说,谢镜辞却还是放轻了力道。
只有当她全神贯注上药的时候,裴渡才终于能垂下视线,悄悄打量她。
这些年来,每当两人置身于同一处地方,他都会用余光穿过重重人潮,悄无声息地偷偷瞧她,一旦谢镜辞转过身来,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倘若被谢小姐知道,肯定会气得不轻。
她卧床一年,肤色是数日未见阳光后的苍白,低头时长睫遮掩了视线,显出前所未有的安静乖顺。
温暖的灵力笼罩全身,柔软指腹抚过狰狞的疤痕,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谢小姐看上去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要温柔耐心。
裴渡看得入神,没留意谢镜辞手下用力,挑去一粒嵌入伤口的石块。
钻心剧痛牵引着破碎的五脏六腑,他被疼得有些懵,下意识发出吃痛的气音。
像是一声被极力压抑的低哼,尾音化作绵软的呼吸,轻轻在颤。
谢镜辞闻声抬头,正撞上对方轰然爆红的脸,与直愣愣盯着她看的眼睛。
像呆呆的玩具布偶熊。
她本想打趣几句,看他实在窘迫,只能正色敛了笑,把话题转开:“你不便行动,待会儿就在这里先行歇息。”
裴渡浑身僵硬,连点头都没有力气。
那些伤口无一不是撕心裂肺地疼,他拼命忍耐,才没在谢镜辞面前发出哪怕一声痛呼,结果不但功亏一篑,还让她听见那么……
那么奇怪且羞耻的声音。
他只要一想起来,就难以抑制地头脑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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