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岂不就意味着掉、掉马了?
谢镜辞脑袋疯狂乱炸。
谢镜辞通体发热发冷又发凉。
谢镜辞听见裴渡迟疑的嗓音:“谢小姐……?”
她决定回家洗个热水澡。
只有这样,当她闭上双眼死去的时候,尸体才不至于太快发烂发臭。
空气在这一瞬间达成了微妙的凝滞,谢镜辞正思索着应该如何解释,猝不及防,突然察觉到一股越来越近的杀意。
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一定会打开另一扇窗。
她从没觉得,杀意是种如此美妙的东西。
四周兀地暗下来。
他们仍然走在云京城一望无际的巷道里,天边暖意融融的太阳却瞬间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渐渐从乌云中显现的惨淡弦月。
日光与灯光尽数隐去形影,墨一样的浓云翻涌如潮,在无边寂静里,响起一道森然冷笑。
这笑声噙满嘲弄讽刺,乍一划破月色,如同暗夜里生出的一只冰凉手骨,阴惨惨捏住耳膜。
谢镜辞看出这是场精心布置的幻境,听得心烦意乱,刚要拔刀,顷刻愣住。
在四面八方,突然窜出十多个高矮不一的人影。
每个人身侧都悬着团邪气,虽然不如昨夜浓郁,却也能跻身进元婴期水平,仿佛是最初的气团平均分成了许多份,分别依附在每个人身上。
而在他们脸上……居然清一色戴着面具。
没有任何花纹与装饰的,纯白色面具。
孟小汀娘亲失踪当夜……她们家中便是闯入了戴着纯白面具的人。
谢镜辞眼瞳骤然缩紧。
面具,云京城,迟来的复仇,被强制带走的女人,孟小汀的死讯。
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居然在此时此刻,隐秘且诡异地有了交集。
不等她继续思考,站在最前方的男人便身形一动。
他体格高挑,却像许久未曾锻炼,身体瘦弱得好似木柴,于电光石火间,拔出手中长刀。
这是殷宿。
十多个元婴期面具人一拥而上,裴渡面色沉静,拔剑出鞘。
面具人虽有元婴修为,但显然本身修炼不够,无法熟稔将其操控。裴渡剑光一出,自空中凝出道道锋利无匹的冰刃,对峙之间,气势竟稳稳压了一头。
但是以一敌多毕竟吃亏,更何况还是以弱战强。
莫霄阳与孟小汀一并上前迎敌,谢镜辞眉心一跳。
殷宿的刀刃变幻莫测,与另外两人的攻势来回夹击,刀尖一挑,堪堪掠过裴渡左臂,惹出一道飞溅的猩红。
少年早已习惯疼痛,对此不甚在意,手中长剑挥下冰痕阵阵,将一窝蜂的进攻全盘挡下。
那把刀触到了他。
在昨天夜里,也正因为他们,裴渡才会被邪气所伤。
鬼哭刀嗡嗡一晃,谢镜辞不明缘由地心跳加速,耳边传来熟悉的叮咚声响。
[相应场景触发,人设激活。]
[请稍候,台词载入中……]
四周明明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她却嗅到一股极其微妙的木香。
属于裴渡信息素的木香。
那道香气上,绝不能沾染除她以外的任何气息,尤其是……他人的刀。
――那是她的所有物。
就算要划破他的皮肤,也只能用她的鬼哭。
这几人定然逃不了了。
高大瘦削的男子飞快后退几步,纯白面具下,双唇咧开狰狞弧度。
此地是精心布置的幻境,他们即便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可能找到逃脱方法,唯一能够迎来的结局,是被一拥而上的元婴修士无情剿杀。
天之骄子又如何。
他在梦里无数次见到这两人的陨落,也无数次亲自把他们踩在脚下,如今眼睁睁看着幻梦变成现实,忍不住笑得双肩发抖。
这可怪不得他。
要怪只能怪谢镜辞与裴渡牵扯太多,他的身份也是,孟小汀的身世也是,知道的东西过了头,理所当然会得到制裁。
殷宿眼底笑意未退,倏而一凝。
于幽邃幻境里,毫无征兆地,陡然响起长刀呜咽般的啸鸣。
血一样的暗红刀光,顷刻间把夜幕撕裂得一干二净。
太快了。
那抹血红靠近之际,伴随着狂舞的疾风与一道道尚未凝结的腥气,残月降下飘渺如纱的幽光,透过变幻交织的光与影,殷宿见到那抹不断逼近的身影。
谢镜辞身着白衣,却被飞溅的鲜血染成绯红,所过之处刀鸣锃然,恍若势如破竹的疾风,划破途中所有人的喉咙。
鲜血映着月色狂飙,如同倏然绽开又颓靡败落的花,不过瞬息之间,连空气都晕开杀气横生的幽异。
在层层破开的风声里,刀光已然咫尺之距。
视线所及,是一张瑰姿艳逸的脸。
她姿色天成,占尽风流,此刻一双柳叶眼被刀光照亮,漆黑瞳仁里幽影暗生,娇妩之余,更多却是野兽般狂乱的冷意。
在那双眼中,分明盛满了令人胆寒的血光。
“喂。”
谢镜辞周身笼罩着血气,嗓音微微发哑,只需第一个字出口,便让殷宿遍体生寒:“谁允许……你动他的?”
第三十三章 (摸摸就不疼了。)
月色与血光皆是肃杀。
鬼哭通体漆黑, 此刻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暗红微光,触及薄薄一层皮肤时,自刀尖溢出微不可查、状若兴奋的呜鸣。
殷宿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谢镜辞的动作快到不留给他丝毫喘息时间, 欺身袭来时, 刀口犹在静静淌血。
那全是与他同行之人的血迹, 他们空有一身元婴修为, 竟在乱战中被她瞬间抹了脖子。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心底的怒火轰然汇聚,殷宿止不住地战栗, 紧紧握住双拳。
这女人横竖不过金丹, 甚至在一年前的意外中身受重伤、修为大损,他已向神明借来力量,明明已经有了足以超越她的实力,为何还会――
为何还会仅仅凭借一招,就把他压制到动弹不得。
青年周身颤抖着咬牙, 指间力道汇集。
他不甘心。
他付出了自己的整段前半生,没日没夜苦练修习, 每天都在起早贪黑, 未曾有过懈怠的时候。
凭什么这群世家子弟能坐享其成,只不过投了个好胎,就足以继承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赋机遇,恬不知耻, 任意挥霍。
而他一次又一次突破,一遍又一遍挑战,穷尽所能,还是一辈子都追上不上他们的脚步。
何其不公平。
丛生的怒火终究战胜了心底恐惧, 殷宿狂呵一声,拔刀暴起, 元婴级别的邪气随刀风嗡然荡开,于半空划出弦月般圆滑的弧度。
谢镜辞早有防备,迅速后退几步,挡下雷雨一样密集凶猛的刀光。
“觉得我之所以赢你,是靠天赋和修为吗?”
她眼底仍蔓延着冷意,极为不悦地盯向殷宿刀口上的一抹红。
那是裴渡的血。
一想到这一点,就让她心烦意乱。
谢镜辞不愿同他多说废话,拇指不露声色稍稍一动,按紧正轻微震颤着的刀柄。
当最后一个字定定落下,女修纤细的身形宛如利箭,再度向他袭来。
殷宿还是控制不住脊背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拥有了远远超出她的修为,理应终于能把谢镜辞踩在脚下,可为什么……他还是会感受到与几年前无异的、被她死死压制的战栗与无措?
谢镜辞的刀光有如银河倾落,伴随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而下,殷宿狼狈去接,奈何被灵力震得骨髓发麻,一时竟全然跟不上她的动作,被划出道道血痕。
即便已至元婴的门槛,他却依旧被毫无悬念地碾压。
直到这一刹那,他才终于能脱离修为的桎梏,头一回真真正正地审视谢镜辞。
殷宿从未见过,有谁能将刀法用得这般出神入化。
仿佛长刀已然同她融为一体,一招一式皆出自本心,被牢牢印刻于心底,拔刀而起,只不过转瞬之间,就已根据他的动作转换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招式。
快刀如雨,不留给他一丝一毫躲避的空隙。
……他赢不过她。
无关乎修为,谢镜辞就是比他更强。
这个念头恍如猛锤,狠狠压在青年胸膛之上。当谢镜辞刀刃逼近时,除却恐惧,充盈在他心口的,更多竟是不敢置信的茫然。
既然这样……那他持续了这么多年的怨恨,又应该发泄在何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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