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王如何拒绝爱意 第55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西幻 玄幻仙侠

  阿比盖尔带着女王绕了几圈,来到了港口海军舰队停泊的码头。阿黛尔跟着她贴着一根柱子站着,她数了几个字后,朝女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只听得巡逻队的脚步声传来,负责码头陆地防卫工作的士兵摇摇晃晃地提着灯笼走过来。

  负责夜晚巡逻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柱子后面藏了两个人,只随意地晃了两下马灯,就醉醺醺地走远。

  巡逻队过后,两人避开眺望塔的监察角度,靠近一艘挺得最近的战舰。她一甩手,抓钩灵巧地在半空中探出,抓住了船的栏杆,整个过程中发出的声音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家伙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扯进绳索之后,阿比盖尔与女王一起抓着绳索,敏捷地爬了上去。

  女王轻轻扬了扬眉,直观地感受到了阿比盖尔提及的“海军纪律溃散”是什么样子。甲板上几乎没有人保持警戒,甚至隐约可以看到几个随意丢弃的酒瓶子。负责警戒的水手靠在船舵不远处,打着鼾睡得正香。

  阿比盖尔轻盈敏捷地走了过去,一记手刀让他“睡”得更深了。

  片刻之后,阿比盖尔从这名倒霉鬼身上搜出了所有硬币,不客气地将它们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女王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也有几分无奈。

  其实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就跟眼下的军队,除了道尔顿所率领的那些火枪手称得上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外,士兵与农民之间的界线并没有那么分明。海军的情况也一样,海军战舰上的水手多是直接从各个码头的渔民以及商队中招募的,几乎没有接受专业的训练。

  而另外一方面,海上生活条件其实很差,就算官员们加以瞒报,女王也大概清楚海军中一直存在着逃跑现象。在女王接手海军之前,海军中为了防止水手们逃跑,还会扣押士兵们一半的军饷,直到他们回到陆地才发还。

  毫无疑问,这种情况下,想要指望水手们多负责,多具有战斗积极性,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阿黛尔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提升下海军船员的待遇,一边跟着阿比盖尔几乎在战舰上逛庭院般地逛了一圈,最后还进了船长室。

  船长室里空无一人。

  “克洛伯·罗森。”

  阿黛尔翻了翻船长的航海日记,记下了这名船长的名字。

  “大概……”阿比盖尔一点都不同情这位明天就要倒大霉的船长先生,“在妓院吧。”

  阿黛尔合上航海日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海军,会有后来的“火玫瑰”事件简直不足为奇。

  “走吧,”女王说,“带我去见见铁十字海盗团的其他人吧。”

  她顺便带走了那本航海日记,可想而知,等到那位船长先生醉醺醺地爬回船,发现自己的航海日记不见后,该有多么惊讶。不过,阿比盖尔觉得,他在海军委员会上从女王手里看到它肯定会更加惊讶。

  不过在提及铁十字海盗团的其他人时,阿比盖尔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尴尬的神色。

  “我提前为他们可能做的一切蠢事向您请罪,”阿比盖尔有些头疼地说道,“他们不算坏人,但毫无疑问……都是一群……嗯……货真价实的蠢货和笨蛋。以及这个时候,他们大概在地下赌场里。”

  “没关系,”阿黛尔宽容地说,“今天晚上见他们的只是铁十字团长的狐朋狗友。”

  …………………………

  地下赌场开设在距离娼院不远的地方,要到那里得先踩着泥泞路穿过妓院。这是整个奥尔南港最复杂混乱的地方,妓院赌场和低级酒馆挤在一起,歪歪扭扭的房屋很少有得到休整的机会,常年累月下来,向无数腐败的内脏一样滋生在一起。

  铁十字海盗团的海盗们就挤在地下,喝着最烈的酒,嘻嘻哈哈地下注打赌。

  阿比盖尔规定在海盗船上禁止赌博,禁止打架斗殴。所有违反规定的家伙都会被她一脚踹进海水里,不游到精疲力尽别指望被捞起来。海盗们只好在登上陆地的时候过过瘾,这时候头儿才会稍微放宽点要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天老大都没管我们了。”

  大副苦着一张脸,将几枚金币一字排开。

  “没管我们不更好吗!”坐在他对面的海盗给自己又倒了一瓶酒,试图从大副手里骗走那几枚金币,“快快快,到你下注了。”

  大副将金币向前一推,同时瞪了那家伙一眼:“要是老大以后都不管我们了怎么办?”

  赌桌忽然静了下来,这群刚刚还一副醉醺醺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们,一时间看起来就像被人丢掉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猎狗,彼此脸上都带着几分慌乱。

  “那、那就刚好轮流当船长呗!”

  一个带着眼罩的家伙咳了咳,眉飞色舞,挥着手模仿阿比盖尔平时的动作。

  “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扔到海里洗洗脑子——”

  砰。

  他挥手时,地下赌场隔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呦,有出息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踹门的人懒洋洋地上下抛着帽子走了进来,“独眼,来来来,说说看你要干什么?”

  独眼海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下一刻他从椅子上鱼跃而起:“老大!老大!我要举报!这些家伙刚刚说要趁你不在偷几个骰子回船上——”

  他的话没说完就愣了一下。

  在他们头儿后面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家伙和他们头儿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他们船长每根头发丝都透出桀骜浪荡,而那个人就算穿着和她差不多的黑外衣,也带着齿轮铆合般的精密严谨。宽檐帽下,那人皮肤又冷又白,面容一半隐没在阴影里,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像画,显然是接受过与他们这些人截然不同的教育。

  “他”走进来使空间一下子变得明亮,海盗们甚至有种烛火在一瞬间给所有东西镀上层金子的错觉。

  独眼海盗顿了顿,瞅了瞅那人,又瞅了瞅旁边的船长,压低声问:“老大,你这是拐了哪家贵族的少爷?”

  阿比盖尔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这群蠢货还是都扔进海里算了。

第64章 亡命豪赌

  独眼海盗不知道老大脑子里转悠着什么念头, 还在朝其他人挤眉弄眼地笑。

  阿比盖尔忍不住下去了,过去抬腿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骂道:“都给我老实点。”

  这时, 漂亮冷淡的青年抬手摘下了帽子……海盗们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他”的帽子是挽得整整齐齐的银发, 绯红的眼睛堪称罗兰人众所周知的标志, 诸神在上啊!一个荒唐得难以想象的猜测出现在海盗们的脑海中。

  “诸位先生, ”银发红眸的“贵族少爷”说,目光扫过隔间里的所有人,“晚上好。”

  “晚上、晚上……晚上好!”

  海盗们梦游一般, 磕磕绊绊地回答,下一刻, 大副如梦方醒,从椅上蹦了起来,惊恐万分地看了看自家老大又看看银发青年。他的声音硬生生拐了八个调, 还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女王陛下?”

  阿比盖尔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女王:“请允许我为他们的失礼致歉。陛下。”

  椅子摔倒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刚刚还一个比一个没正形的家伙接二连三地蹦起来, 慌里慌张地收拾桌上的乱局,还顺带努力想把自己整得人模狗样点。女王笑着摇了摇头, 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让它们继续放那里吧,轻松些先生们。”女王亲切地说, 还拉开一张空椅子,主动在赌桌前坐下,“今天晚上是个难得美好时光,我为打扰了你们的娱乐感到抱歉。要再来一局吗?”

  海盗们看看她,又看看阿比盖尔。

  和女王赌博, 多么罕有的机会,这是可以吹上一辈子的英勇事迹!海盗天性里的桀骜和冒险因子开始蠢蠢欲动。

  “别板着脸,阿比盖尔。”女王从桌面上拿起一副纸牌,伸手时衣袖被向上带起,露出一截苍白细腻的手腕,腕骨消瘦伶仃。她没有回头,却好似猜到了此刻阿比盖尔是什么神色,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难得美好的夜晚,不是吗?”

  “好吧……”

  阿比盖尔无可奈何地答应,就要走过来在女王身边坐下。

  “陛下,”大副简直要为自己的勇敢鼓掌,他硬生生顶着阿比盖尔飞过来的眼刀开口了,“有头儿在,我们不敢赌啊。”

  女王转头,看了阿比盖尔那张脸一会儿,赞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阿比盖尔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大副和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道:“您能让她先出去等一会吗?”

  砰。

  阿比盖尔站在地下赌场的长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账家伙当着自己的面把门关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拔出马什托刀进去收拾一通这些混蛋,还是该相信阿黛尔心里有数。

  对着门愣了一会,阿比盖尔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了句“小兔崽子”,无奈地靠在走廊上,甩着刀花开始等待。

  …………………………

  房间的灯火忽明忽暗,海盗们没有像阿比盖尔想的那样,得意忘形地忘了分寸。恰恰相反,他们前所未有地严肃,在桌子边坐得端端正正,在烛火下,他们从面对阿比盖尔时又怂又贱的家养猎狗,摇身一变,成了一群排外的野狼。

  目光森然,带着审视。

  “阿比盖尔有一批好船员。”

  女王没有惊讶,她平静地洗牌。

  纸牌最初原本是贵族们的宫廷游戏。印刷术尚未普及的时候,宫廷工匠需要手工绘制供贵人们玩耍纸牌,并用金粉和宝石加以装饰。昂贵的甚至有用象牙来雕刻。但是等到十五世纪起,铅活字版机械印刷机被发明出来后,这种宫廷游戏便迅速地平民化了。

  眼下女王拿在手中的便是一副带有沿海特色“平民纸牌”,纸牌背面共有航船、鲨鱼、水手和灯塔四种花色。

  大副剪了一下蜡烛的烛芯,火光一跳,先是暗淡一下,随后变得比先前更加明亮。

  “没办法,”大副说,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匕首的寒光在烛火下一闪。他将匕首插进桌面,抬起眼,“我们老大其实就是个蠢货啊。”

  想要指望一群无法无天的海盗对帝国女王有多少敬意,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副也好,其他海盗也好,这几次参与战斗,比王室开出的条件更重要的是阿比盖尔的意志。玫瑰海峡“无冕之王”的真正含义其实是,在铁十字海盗团中,阿比盖尔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船员们追随她就像追随自己的君主。

  “我们这些人,很多一开始扔到别的海盗团,他们看都不会看。是老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我们捡回去的。没有老大就没有今天的铁十字海盗团,所以老大想要干什么我们都跟着她。”大副注视着桌面上的匕首,“我说这些只是想请您明白,她虽然没有家族,没有商队,但也不是孤身一人。”

  “你们在担心我将她作为棋子,是吗?”

  女王轻柔地问,与她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她锐利得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目光。

  在那样的目光前,海盗们明明人多势重,却觉得自己成了被拷问的一方。女王平缓的语调带来的压迫力甚至超过他们以往迎战任何一支船队。她的威严蕴藏在不动声色中,犹如潮水一重一重地叠压而来。

  “是。”大副咬牙说,“您是要让我们老大上战场,而上战场的人从来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您要带走我们的老大,我们就得确认,您不会随随便便地将她当作什么棋子——大人物不是罪喜欢玩这套吗?让她去送死,成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牺牲品。”

  “如果您这么做了,我们这些人就算拼了命,也要替她报仇。”

  桌上的其他海盗们一言不发,一起拔出了刀,插进桌面。

  “想过这样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吗?”

  女王随意地抬眼,她的眼睛长而内敛,外眼角微高,眼角走势平直,尾端微微上扬。昏暗里,犹如微露锋刃的寒刀,克制冷漠,隐含力道。

  海盗们的匕首在她的眼光中,忽然变得暗淡。

  “想过。”大副虽然还迎着女王的目光,但额头上已经开始出现冷汗,“但如果您因此迁怒老大,那么您便不是值得她效忠的人。那么就算回头被她扔进海里,又或者您将我们扔上断头台,我们的命也不算白交代。”

  他将自己的手放到桌上。

  “请您不要怪罪老大和其他兄弟,这都是我的意思。在这赌博结束之后,我可以切下自己的脑袋来谢罪。”

  大副一张手夹在手指间的七枚金币整整齐齐地掠出,在桌上钉了一排,笔直如战线。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让我们老大卖命,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指挥铁十字海盗团。”

  “请。”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阿比盖尔在走廊上转了又转,等了又等。

  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一些呼喝牌面大小的声音,期间夹杂着酒瓶哐哐扔了一地的响动。阿比盖尔越发急躁起来,她之所以禁止那些家伙赌博,是因为他们赌起来简直就是群不要命的恶棍。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咒骂两句,听着又一个酒瓶被扔到地面,阿比盖尔终于忍不住,撞开门,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