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景
这件事其实不难,姬无涯也不急躁,断断续续地做,颇有些随缘的意思,美名其曰这才自然,不会引起对方警觉。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钱红玉自然不会主动将自己的特殊经历告诉别人,事实上她将这个秘密捂的好好的——修仙者虽然有各种手段探寻秘密,但探寻人内心的秘密却是手段有限的。一方面是很多人反感这个,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所以进行相应研究的不多,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有难度。
只是不是闭紧嘴巴就行的,很多线索的流露就在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的时候。
姬无涯敢肯定,钱红玉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人,或许有些小聪明,但也仅此而已了。她也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并不是带着特殊任务的人,不然也不会表现的那样松散随意。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风头正盛。
她提出的那些东西显然都不是她的——这并不是多难得出的结论,之所以之前不敢确认这一点,只是找不到这些东西原本的提出者而已!毕竟钱红玉的背景很简单,显然不会有人为她捉刀代笔。若她自己去偷,那也得有那个门路和本事才行!再者说了,真的是偷的,那苦主呢?
经过一些交流,姬无涯确认了这一点,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以她交流中表现出来的水准,是提不出那些的。这倒不是钱红玉交流中言之无物,事实上她说的一些东西很有意思,只不过姬无涯感觉得到她所谓的自己想到的东西,本身却有些生疏。
另外,姬无涯也确定了钱红玉确实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只是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不太好贸然猜测。
再有,钱红玉好像以前认识他…不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而是真的认识他!这就有意思了,要知道钱红玉以前是仙府雇佣的杂工,听说过他的名字有可能,认识他就没有机会了,而且姬无涯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姬无涯心里对这件事有了更多的兴趣,这也算是日常仙府生活中的一点儿调剂了,毕竟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事也不多。不过他没有因为这种兴趣就表现的更积极,做这件事的时候依旧是随缘的态度。
相比起随缘的姬无涯,反而是甘甜这边先和钱红玉有了更多交集。
一开始的时候甘甜也有些懵,因为对方偶然遇见她之后就提出了想要向她请教。甘甜也不太会拒绝人,幸亏一般的修仙弟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也很少找她问问题(主要是习惯问题,因为要专注于自己的修行,修仙弟子很讨厌别人向自己请教太多,以己度人,没人会觉得甘甜喜欢这个),不然她真的要苦恼这件事了。
这个时候钱红玉请教她,因为也就一两个普通问题,她顺便也就解答了。
但之后这种情况变得多了起来,就算甘甜相对迟钝,也不在这种事上上心,也意识到钱红玉可能是在故意偶遇她,向她请教问题。
“为什么不去请教仙师呢?”甘甜有些不解地和小伙伴说起这个问题,她倒不是不愿意给人解答问题,但现实是她在修行上的轻松也只是相对轻松,她同样要花大量的时间在修行上。
一次两次还好,每次都来问她的话,除非本来就是朋友,或者有嬴九歌那样特殊的原因,不然她也会生出推脱之心的。说到底,甘甜很多时候也就是普通人的性格,相比较别人的事她自然更关注自身。
对方和她之前有说过几句话吗?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如果要频繁请教人的话,应该要更加熟一些吧?
“或者是仙师没空,其他人也不怎么搭理她。”正在纠结于功课的王初平随口应了甘甜一声。他有的时候觉得甘甜不太懂这些基本的人情世故,仙师对她有问必答并不代表对所有的弟子都是如此,事实上很多仙师并不太理会这些,上课才来下课就走,若要课后找他们,那也要找得到才行!
像甘甜这样,得到每个教导过她的仙师的联络方法,并且仙师真的会不吝赐教,这才是少数中的少数。
再说其他弟子,大家专注于自身的事,教另一个人费时费力,若不是有特殊的关系,谁也不会经常做这种事。
甘甜‘嗯哼’了一声,不算认可王初平做出的不走心解释,但也没有否认,而是道:“你没怎么认识她,不知道那情形,我总觉得她对我怪怪的……”
甘甜并不精通揣度这些,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到一半自己就放弃了。转而道:“不说这些了,其实我觉得最奇怪的还是那些问题…”
“问题有什么奇怪的?”王初平被功课折磨的不轻,还要陪甘大小姐谈心,态度堪称敷衍:“你不是自己说了,都是很简单的问题?”
其实要王初平来说,凡是仙府弟子级别的问题,在甘甜眼里估计都很简单。她说的这种形容根本没有可信度,他并不觉得那些问题就一定很简单。
甘甜注意到了王初平的敷衍,但体量他正‘饱受折磨’,也没有在意这个,事实上她也只是需要有人听自己说这些而已。
“我是觉得那些问题都很…都很合我胃口来着,很多都是我觉得很能往下挖掘的,而且她的视角很有意思,我甚至不需要听完她的问题就能理解,因为我的思路和这些很相近。当然,也有一些地方差别很大,但我觉得是她走近了误区…可是既然她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又会有那样的误区呢?那些东西不是明摆着的吗?”
甘甜断断续续地说着,她是朕的很疑惑了。
第121章
甘甜都觉得钱红玉怪怪的,那就真的是怪怪的了,毕竟甘甜有的时候敏锐的惊人,那是有预言天赋给她加buff。如果不是预言,单纯的只是对某个人如何如何,她其实属于比较迟钝的那一类,因为稍稍有些古怪之处,她都会粗心的不放在心上。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她心态上始终更接近普通人。一个没有受过特殊训练,也没有经历过险恶环境的普通人,就算日常生活中遇到稍微奇怪一些的人、奇怪一些的事,往往也不会放在心上,而是会迟钝地放过,仿佛没看见。
或者只是转念一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呢?自己觉得反常,也许就是另一种正常。
对于‘正常’与‘反常’,普通人既没有那么强的敏感度,也没有那么大的辨识能力。
正在被课业折磨的王初平没放在心上,他根本没心思想这些,但此时下楼听到只言片语的姬无涯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本来他就有些在意钱红玉了,现在钱红玉找上了甘甜,某种程度也印证了姬家原本的猜想。
钱红玉和甘甜是有渊源的,只不过甘甜自己不知道!
何止是甘甜不知道,其他人包括姬家人在内也都不知道呢!他们可以说是将钱红玉的过去扒了个底朝天,但她真的和甘甜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完全是两条平行线。
可是,钱红玉自己明显是清楚甘甜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的!
“日后不去理会就好了。”姬无涯说的轻描淡写,他不太喜欢钱红玉过多接触甘甜。虽然现在看起来称不上有恶意,但这种超出掌控的事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谁也不知道最后会牵连到什么事。
甘甜听到姬无涯说话,回头看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同为仙府弟子,真要是不理会,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叭。”
其实甘甜就是脸皮薄,普通小姑娘遇到这种事确实有些拉不下脸。
说到这里,甘甜叹了口气:“算了叭,反正也只是隔几天‘偶遇’一回,算不上太麻烦。”
对于甘甜的反应姬无涯说不上奇怪,因为他知道甘甜是能做出这样事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更接近一个凡人,而不是修仙者,但事实上她明明是最有资格成为仙人的修仙者——身边的人大都看出了甘甜的‘弱点’,但还是包容了她。
就像甘甜也包容了身边每一个人一样。
姬无涯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决定要加快钱红玉那边的进度了。等到解决了钱红玉的事,钱红玉很有可能就在清虚天呆不下去了,那样,不管她谋划着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此时,埋首于功课的王初平也抬起了头,看了甘甜一眼:“你不是说忙吗?倒是有闲心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了…要我来说,你就是不够忙!若是真的忙,怎么能是如今样子!应该像我这样才对!”
王初平越说越怨念,简直有点儿愤愤不平了!
甘甜的忙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之所以忙是因为她在清虚天课业之外还给自己加担子,若只是应付清虚天课业,她简直可以过的悠哉游哉,比姬无涯这个整日琴棋书画‘不务正业’的还轻松。然而,就是这样给自己加担子,还是比一般的弟子(比如说他王初平)要轻松。
人比人、气死人!王初平也承认自己是酸了。
“对哦…初平你最近也太忙了吧?”甘甜显然没怎么注意到王初平的愤愤不平,或者说注意到了,但只当是死党之间的吐槽,注意力一下偏转到了别处:“最近为什么这样忙碌?”
王初平露出牙疼的表情,就连站着的姬无涯也无奈地笑了笑。王初平手上笔一扔:“我特么就不该和你说这话——你该不会忘了罢?再过几日就要预课了!”
甘甜先是大惊,然后就是不好意思,眼睛四面八方乱飘,就是不看王初平…虽然这样说很扯,但甘甜确实忘了再过几日就要预课的事。
让甘甜来说这也不能怪她啊!如果说是初入仙府时,考试还是一件很新鲜的事,自然时时刻刻记挂在心。等到时间长了,考试不新鲜了,甚至连挑战性都越来越弱,自然分量也就越来越轻。
她现在的状态有些像高二高三时,感觉每天都有或大或小的考试,大到期末考、月考,小到随堂测试、单科突击考试,一张考卷没有的日子反而是少数。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临到考试前两天才重视起来,就算是下节课考试,现在才想起来前几天老师说过这件事,那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因为近日钻研文法,实在是太入迷了,才会这样的…数术、文法之类,看似是最基础的东西,但最基础就意味着变化最多,千变万化、无穷尽矣!”甘甜露出沉迷其中的表情,而且她这也是实话实说,并不算撒谎。
文法、数术这类东西对于仙府弟子来说其实是学的很浅的,这就像是学生通过教科书学习各门知识,其实也学的很浅,只是锻炼基本能力,了解常识性知识而已。但这不代表这些东西只有这么浅,事实上这些东西是很深的,能够花一辈子时间去研究都看不到底!
“真是太有意思了,比如说…”甘甜说着似乎手指在虚空中写了什么字,然后手里就多了一枚玉佩。
王初平看到那玉佩的一瞬间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腰带,果然,悬在腰间的玉佩已经不见。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怎么做到的?”
这种类似‘妙手空空’的手段,修仙者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不同法门各有妙处,运用不同的手段达到同一个结果是很常见的。令王初平惊讶之处在于,没看到甘甜使用任何他熟悉的手段,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微乎其微。
如果不是刚刚他一直注意着甘甜,可能都没发现!
其中奥妙他不知道,也没有办法阻止甘甜——如果是其他熟悉的手段,多少有阻挡之法。
甘甜笑眯眯的:“就凭我写了一个‘偷’字!”
文法一开始学的时候其实很繁杂,但学到后面又会越学越简便。这不是文法本身变简单了,而是她更熟练了。
就像她这里是要偷王初平的玉佩,文法一门最核心也最高级的手段就是‘言出法随’,写下来的文字即是‘真’,假也是‘真’!一开始她要做这件事,还得详细写明,比如要偷谁的玉佩,那玉佩什么样等等,现在却只需要一个‘偷’字了。
类似背课文,背熟了,只需要提示开头一两个字,就能接着背下去。
当然,说的这么容易,实际上却不是背课文那么简单。很多人钻研这一门,连写字成真都做不到,更不必说甘甜这样化繁为简了。
“好漂亮的手段!”连姬无涯也称赞,就甘甜这一手绝大多数上仙都做不到这样高妙。这不是说其他上仙做不到类似的事,其实偷玉佩是件很简单的事,比甘甜更不留痕迹都不难!关键是手段的‘本质’。
这就像是两个以技术见长的木匠,一个学的是精雕细刻,一个学的是普通的木工,平常做做光板家具。前者学习没多久,后者已经是个老工匠了,让他们一起做一个普通的、没什么装饰的木器,后者比前者做的好一点儿也不奇怪。
但是,前者在细节处展现出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甘甜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刚刚其实也是有些炫技的心思的。这个时候姬无涯赞她,她反而装不下去了,道:“其实没那么神,只是这件事简单,所以才能如此轻松。若是其他难办一些的事,就难以如此了。”
她还做不到什么事都写一个字就能做到,而且是虚空写字,而不借助字纸神性…这种事想也知道,她要是真能做到那个水准,她还混什么仙府啊!
对于甘甜的说法,王初平也只是呵呵而已…他们当然知道甘甜这个手段还有很大的限制,如果没有限制才可怕好么!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见到甘甜如此,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甘甜对这次预课的‘懈怠’了。如果他是甘甜,现在摆弄的都是这么‘牛逼’的东西了,预课自然会有些看不上眼。大概对于甘甜来说,预课是很轻松就能过关的。
即使她的过关和普通修仙弟子的过关截然不同,得十分优秀才行。
仔细想想,普通修仙弟子也不会特别在意一些容易完成的课业,类比甘甜的想法大概也是如此吧。
事实也和王初平想的差不多,直到预课前两天,甘甜才圈定了一下预课要考察的内容。这并不是因为她没掌握这些内容,只是心里存个底而已,这也是甘甜的‘细心’了。
待到预课时,甘甜没感觉什么难度,就觉得和上次春课差不多,没什么波澜就结束了。然而她哪里知道,大家普遍的观感是这次预课比春课要更难!她之所以没感觉,只能说她进步的速度快过了考试难度提升的速度。
预课完毕之后王初平都是懵的,觉得脑袋里糊成了一桶粥。这既是因为考题确实难,让他调动了大量的脑力,而在密集地动脑之后,本来就会迎来一个相对疲软的时期。另外也是因为他心觉要糟!他这次的感觉比上次春课还差!
一般来说,一次考试之后哪怕成绩还没出来,当事人也会有一定的感觉。当然,学渣的感觉可能是不准确的,有的时候觉得自己考的不错,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不过,只要是学习上用了心的,这种感觉都挺准的。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有‘自知之明’了。
“我觉得…没希望了…”考完预课之后王初平就有一种整个人被掏空的感觉,他说的是下一学年入室弟子的事。之前春课就不达标,需要他在预课和年课上表现更好,这才能继续做入室弟子。
现在预课又是这个样子,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其实王初平的为人是不太在意这种名义上的事的,由入室弟子变为普通弟子有些丢脸,但还不至于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打击。只是人处在不同的环境中,对于同样的事也会有不同的反应。
以前他是扬州州牧府的少爷,但他对那个环境一直有一种疏离感。这一是因为他对人心实在是太敏锐了,这种敏锐不能让他和其他人更亲近,反而是拉开了他和其他人的距离。二是因为他拥有修仙者的天赋,因为这样的天赋,很多人更加讨好他,同时也明确地告诉他,他和身边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的王初平对于身边的事,甚至自己身上的事都不见得很在意。现在就不同了,处在仙府这么个环境,大家都在修行上很拼命,对于入室弟子的身份很看重,再加上身边都有优等生,没一个人掉出了入室弟子外。
潜移默化之中,王初平对此的感觉自然发生了变化。
“其实也不一定的,结果还没出来呢!”甘甜努力想让王初平高兴一点儿,还把自己最新组装好的彩色相机给王初平玩儿,这是更新一代的产品,各方面的功能都有了提升,已经和甘甜印象中的高档相机没什么两样了。之前王初平对照相机没什么兴趣的,也对这一代相机多问了些。
还向甘甜借了玩儿,因为当时甘甜正在调试,同时自己还在兴头上,就没答应。
然而现在王初平已经没了玩相机的兴致了。
不过事情有的时候就有这么反转,最终预课排名出来的时候王初平并不差,第九十一名。虽然这个成绩依旧不稳妥,但已经不能说入室弟子的事没戏了!只要年课时差不多维持这个水准,应该不会跌出‘入室弟子’。
当然,这依旧是个很危险的境况就是了,只要年课排名稍稍有些浮动,别说像春课一样掉到一百名开外,就算是第一百名左右也很难说最后结果…这还要看其他同期弟子的情况。
说来说去,还是王初平的问题,毕竟王初平成为入室弟子时就是‘吊车尾’进去的。维持这个水平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其他人也很努力啊!所以始终有很大的危机在追着他……
之所以结果和王初平预料的不一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次大家普遍成绩不佳。王初平在预课后找甘甜对题,估出了自己的大概分数,然后再由此算名次。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即使是前一百名,正确率也有一个明显的下降。
一般来说,题目难易变化,对于排名中段的弟子影响最大,靠前、靠后的弟子在正确率上平均变化是不会太大的。
“看来这次预课是真的很难呢…”甘甜忍不住自语出声。
这引得小楼里的其他人都看向她,不只是王初平——显然,这个时候即使是其他人也觉得甘甜‘太过分’了,听她说还以为她没有经历预课呢!
实际上她经历过,只是对难易的感知已经脱离了‘大众’。
相比起众多修仙弟子因为预课鸡飞狗跳,还有一个人却和甘甜一样格外平和,那就是钱红玉。只不过甘甜的平和是因为预课对她来说很简单,已经激不起水花了,而钱红玉则是因为她不用考试。
虽然不用考试,钱红玉还是会关注一下预课后的排名。
她虽然一直很关注修仙界的事,也知道这几年的清虚天出了哪些天之骄子,但却没有像一个真正的修仙弟子一样聚焦在每次考试后的排名上。这件事对于钱红玉来说,更像是体验过去缺失的一些东西。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经历真正的春课、预课、年课这些,自然也就没有排名什么的,只是随着考试之后有评阅过的试卷给她而已。所以这个时候看排行榜,有一些缺乏代入感——热闹都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