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景
下楼的时候发现大家的学习也告一段落,至少是在‘中场休息’。便一点儿负担也没有地加入其中,手上拿了一盘的瓶瓶罐罐。
甘甜虽然觉得自己年纪小,还用不上胭脂水粉,天然就是最好的样子。但‘保养品’还是要的,护发的、护肤的都有。
放下摆满瓶瓶罐罐的托盘,甘甜觉得自己身上菡萏色的长褙子被头发上的水滴打湿之后黏嗒嗒的不舒服,便干脆脱了下来。
被她吓住的首先就是坐在她对面的姬无涯,脸一红立刻侧过了身子:“师妹你…”
反应最快的是周森森,起身就把脱下的长褙子给披了回去:“这么薄的纱都穿不住吗?如今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营生了!”
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甚至见过甘甜穿肚兜笼裤的样子,但那是小时候!十四五岁的小少女,既有小孩子的稚气,又不可避免地有了女性特质,又是大家眼皮子底下,哪能如此!
这一脱一穿之间,长褙子的下摆有一搭都落到了旁边跽坐在矮案的嬴九歌肩膀上。嬴九歌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把菡萏色的、完全是女孩气的意料揭了下来。
甘甜穿的一件豆绿色抹胸,一条粉紫色纱裤,外面罩了一件长褙子,若把长褙子脱了,便露出了光溜溜的两条臂膀!
甘甜上辈子虽然没有成年,穿衣服不可能太‘成人’,但是夏天的时候穿个吊带还是经常的…有的女生羞涩不敢,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甘甜却没有这种顾虑——没见过穿吊带的咩?
她如此大方,反而没有人‘少见多怪’。
这辈子生活的世界虽然是古代,却是个有修仙者的世界。凡人世界相对而言保守,仙人世界却是开放的很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比她上辈子那个现代社会更开放!
仙女们穿的衣服可不讲究遮得严严实实,所以甘甜还真没意识到刚刚脱了长褙子有什么不对。
“这…不能脱吗?”甘甜看着薄如轻烟的衣料,这件长褙子穿上之后挺透的,她并不觉得脱了比穿了暴.露啊…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对!别脱!”周森森难得非常强硬:“女孩子呢还是要小心一点点的。”
甘甜虽然并不觉得脱个褙子算个事儿,但也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和小姐姐起争议——而且看大家的反应,好像确实是她不对呢,说不定是她没有领会仙女们在穿衣服上的开放程度,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见甘甜乖巧地点了点头,其他人才舒了口气,一切恢复之前的样子。
甘甜盘腿坐下,细细地往脸上涂一种轻薄的香蜜…仙界更重护肤品还是挺多的,关键是效果真的好好!比上辈子的现代社会做的更好——修仙真的是太好了!至少这个时候甘甜可以真心实意地说这句话。
其实普通人护肤选择少的可怜,权贵所用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修仙者们不同,仙家手段用来护肤,那还不是洒洒水而已。
周林林嗅了嗅空气中幽幽的莲花香气,觉得很喜欢:“这个香气不浓不淡很好啊,涂脸好用么?”
“我觉得很好用。”甘甜打着旋儿抹完了脸:“这要看适合不适合叭!”
周林林隔着中间的嬴九歌向甘甜伸出手:“我看看…这是哪儿买的?”
香蜜瓶子在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嬴九歌确实感觉到了香味一瞬间变得浓郁了一些——说真的,他对这些东西有些陌生。
他没有亲姐妹,和族里的女孩子也不亲近,母亲也少有相处…至于外面的女孩子,更少接触了!唯一接触的女子大概就是婢女了,但嬴九歌从没注意过身边的婢女。
嬴少爷只会在身边人照顾的不合心意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奴仆婢女,然后让他们重做!其他时候,他怎么可能注意到奴仆婢女…事实上,嬴九歌能够注意到的人又有几个呢?
“是别人送的呀…送给我母亲使,顺便也送了我,不过我的和我母亲的不太一样。”毕竟她还是小少女,用的东西不一样是正常的:“我觉得好用,就一直用了。”
周林林一脸无奈:“总不能人家送了你一大堆,够你一直用吧?之后怎么来的?”
“唔…要问小白,我不知道呀!”甘甜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实际生活中是不折不扣的废柴!她根本安排不好自己的生活,在家的时候就是身边人周全照顾着…不过修仙者像她这样‘高分低能’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他们只要专注于自己擅长的事就好了。
见周林林真的喜欢,甘甜提醒她:“如果喜欢就用嘛,不能拿来涂脸,就当香露用。说到香露,我好喜欢现在用的这个味道,你来闻闻啊!”
甘甜倒了一点点香水在手帕上,然后挥了挥手帕:“怎么样,闻到了吗?”
她现在年纪还小,一般都用比较清新的味道。最近特别喜欢这种水果香,乍一闻就是水果的清香,但味道稍微散一散又有一种草木的味道…在显得很小女孩的同时还很高级呢!
随着手帕挥舞,嬴九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他在甘甜身上闻到过,只不过比这个更淡一些,现在的话更像是被扑了一脸。
“还不错…但我还是喜欢这种水生莲花的味道…”周林林觉得水果香很好,但不适合她。
甘甜只能放下安利的手帕,去梳理自己的头发。
她有一头好头发,又厚又密…仙家有药方可以养发护发,但这是有极限的。想要如同甘甜这样达到发黑如漆、光可鉴人,真的就得老天爷赏饭吃了。
之前沐浴之后她已经用干爽的布巾擦了个半干,这个时候不用再擦,只要梳理通顺,再在发尾涂抹一些头油就好。
精致的小镜子被支了起来,女孩子对着镜子梳理头发是很好看的——这本来应该是只发生在闺房内的秘密,带着一种隐秘的美丽和孤芳自赏。
嬴九歌刻意躲开了视线,一点儿不去看…但刻意不去看,这本身就说明在意的不得了。
王初平看着甘甜这那的,抬起了头:“你…平常也这么麻烦吗?”
王初平是见过甘甜胡乱擦头发,只求速干,赶着去睡觉的样子的。虽然偶尔也会看到她女孩子的一面,但更多的时候甘甜只是在糟蹋自己的漂亮脸蛋而已。
“今天有时间呀!”身为女孩子怎么可能不爱美,只不过平常实在没有那个时间,只能敷衍了事了…时间和精力总是有限的,总得敷衍一个。非要在功课和生活琐碎之间做选择的话,甘甜肯定不能敷衍功课啊!
也是因为平常做的很少的关系,甘甜在涂指甲的时候怎么也弄不好…她明明记得紫霞她们很简单就做好了!
手指甲有难度,甘甜就先不管了,拿脚趾甲练习。脱了纱堆的寝鞋,伸出肉乎乎的小脚来。
嬴九歌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甘甜那一双脱的歪歪扭扭的寝鞋,轻红纱堆的,软软的鞋底,鞋底周围还钉了一圈宝珠。说真的,在这个位置镶嵌宝珠不仅不会增加穿着的舒适度,反而容易磕碰…而且为什么要钉在这个位置?如果不是一只寝鞋侧翻着,嬴九歌都看不到了。
甘甜很小心、很小心地涂着脚趾甲,涂满了十片脚趾甲,虽然有瑕疵不能仔细看,但乍一看去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在嬴九歌眼里简直太不合格了!身为一个神箭手,嬴九歌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强迫症。
这种涂的不整齐、不均匀的情况,让他时时刻刻都有伸手纠正的冲动。
涂完脚趾甲,甘甜舒了一口气,这才来对付两只爪子。
对付爪子的时候就不行了,手更不稳,而且一旦出现问题也很难像脚趾甲一样忽略过去。
弄得甘甜烦了,操作上就粗枝大叶起来。一不小心小刷子上的颜料就沾到了手指上。手指去捋垂到眼睛边上的碎发时,一抹红色蹭到了眼尾到脸颊的位置。
嬴九歌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这一站碰到了甘甜张着的手臂,涂指甲的颜料就被扫了下来,洒在了嬴九歌的衣摆上,滚出了一道蜿蜒的痕迹。
甘甜‘哎呀’了一声:“糟糕!你这身衣服算是毁了!”
这染指甲的颜料她用过,染在衣服上格外难去除…嬴九歌自然不会在意一件衣服如何,后退了几步,看看衣摆上的痕迹,摇头:“没事…你的指甲水。”
“什么指甲水啊?好奇怪的名字!”甘甜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就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甘甜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嬴九歌:“看看哪里还蹭着了,擦一擦吧。”
嬴九歌也笑了,随便擦了擦就要把手帕还给甘甜。而就在刚刚擦完衣襟一片,一些小笺就从袖中掉了出来。
甘甜本就在收拾地面,见到这些小笺便伸手去捡:“这是什么?”
虽然是这样问,甘甜却没有去看,立刻将纸笺递还给了嬴九歌——匆匆忙忙之间她扫到了一行抬头,这应该是和别人往来用的。即使没有套个信封,这也和信件差不多了,出于尊重甘甜肯定是不会看的。
嬴九歌接过这些纸笺,重新收回了袖中,对于甘甜的问题只是犹豫了一下:“我有几个帮手在仙府之外,若有事嘱托,须得信件往来。”
“你想知道吗?”鬼使神差的,嬴九歌问了出来。
甘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其实也没有想知道…这种事不用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呀!”
嬴九歌就这样看着甘甜…甘甜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一个大秘密,如果她说想知道,嬴九歌可能真的会开口告诉她——虽然这很荒谬,但站在自己的角度,嬴九歌觉得自己很大可能会这样。
这个时候嬴九歌才感受到了一种令他脊背发凉的可怕。
虽然在之前他就隐隐意识到在甘甜的问题上,他会遭遇此生最大的对手,能要他命的那种。但那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瞬间即逝,很快就把这种‘胡思乱想’抛诸脑后了。而现在,大概就是当初的感觉实现了。
为什么本该好好藏起来的信笺会掉出来?而且掉出来之后他也没有立刻警惕起来,等到甘甜将信笺还他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是做什么用的——他在这个女孩子面前的时候过于不设防了,警惕心消减到了一丝也没有。
若说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事出突然,不算过分,吃到这次教训之后再不这样就可以了,那也就罢了。可是看看他之后又做了什么…即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毫不设防,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最后还问出了那样的话!
不加遮掩,还自动将自己的命门亮给她!如果是在弓箭手的狩猎中,这种行为叫守株待兔——他是那只兔子!
少年时代学习这个寓言的时候觉得兔子真的太蠢了,这样蠢的猎物是真的存在的吗?后来还是靠‘这是个寓言嘛’说服自己,这样才能不去纠结故事的合理性。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年纪太小,没经历过什么事。
世上连自投罗网的人都有,更何况是兔子!
“你想知道的话,我是说如果是你想知道的话,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嬴九歌惊异于自己真的把这番话说了出来,疯了!都疯了!好像理智完全不属于自己了,自己体内觉醒了另一个人,而原本的嬴九歌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在这个女孩子面前,好像什么秘密都无法保留——她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第77章
嬴九歌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水下,周围都是碧波。阳光穿过了水面,力量变得微弱,像是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雾气。想了好久,嬴九歌才记起来,他是被她拉下水的…顺着被抓住的手臂去看,一个女孩子就这样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干净,里面是全然的好奇。
女孩子的眼睛周围点着一颗一颗的珍珠,像是眼泪,又像是某种饰物。明明是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嬴九歌却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想要数一数对方长长的眼睫。
“你是…”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咕噜咕噜’的水声打断了,对了,这里是水下,是不能说话的。大概是因为呼吸不上来,他的头脑越发不清不楚了,混混沌沌,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一样。
一直在往最幽暗处坠落。
忽然之间他清明了过来,女孩子的嘴唇落在他的嘴唇上,源源不断的空气进入肺部。靠的这样近了,嬴九歌才能看到女孩子脸颊侧面的位置有一闪一闪似乎是半透明的扇形鱼鳞,像是腮一样的东西。
也是这个时候,嬴九歌才发现在水中如花儿一样绽开的纱裙下是一条鱼尾。银光闪闪,已经将他缠住——她要带他去到最幽暗处…她是上古时巫师口中的鲛人,以美丽的容貌和动听的歌喉吸引人类男子,然后杀死他们!
嬴九歌知道自己应该挣脱才对,但他没有…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就好了。
看到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死在最美的梦里也没什么不好。
…原来是梦啊,眼前一黑,嬴九歌睁开了双眼,都是梦境而已。他记得的只有冰冷而满是花香味道的嘴唇,以及拖着他要将他溺毙的沉重——后者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的时候折磨才是最无法舍弃的象征。
房间的书案上有一本书,被晨风一吹就翻了几页,这应该是书的主人最常翻的页数,所以有比较明显的印子。到这里之后风就吹不动了,可以看到书页上详细的内容…‘甘氏,或云祖宗与鲛人□□,子女皆善水’。
这个世界是没有鲛人的,鲛人只存在于上古巫师的故事里。但是故事并不是无根之木,主流的观点认为,这是一种十分稀罕的现象,罕见但也不是没有…隔那么几年也会传说哪家的孩子出生有尾巴或者别的什么。
甘氏祖先可能就是在某一代得到了某种‘馈赠’,这‘馈赠’直至如今依旧在。世间姓甘的,只要不是中途改的姓,有那么几支天生就具有水下呼吸的能力……
和往常一样,嬴九歌在早上沐浴,换了舒适干爽的袍子,扎好袖箭之类的‘小玩具’。饭也不吃,先带着自己的长弓和箭囊射了几囊箭。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才回到小楼,这个时候小楼中的室友陆陆续续起床,嬴九歌则边吃早饭边背记一些需要记住的功课。
祝八百看到嬴九歌如此,打了个呵欠摇摇头:“见鬼了…用饭时看这些,难道不会吃不下饭?”
嬴九歌做自己的事,才懒得理他。等到别人都来吃早饭时,嬴九歌已经放了碗筷。收拾好书本,趁着离出门上课还有一小会儿时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窗户,就和约好的一样,一只纸鹤飞了进来。
纸鹤动作灵巧,翅膀扇的飞快,还发出了快速震动的尖锐声音。
嬴九歌只是碰了碰纸鹤,纸鹤就慢悠悠地落到了他手上,变得和普通纸鹤没什么两样。
嬴九歌展开纸鹤,里面寥寥数语,简单说明了情况——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随时可以动手了!
只需要嬴九歌下命令。
就在嬴九歌准备回信的时候,又有一只纸鹤飞了进来。这只纸鹤传信的内容就有一些不同了,传信人密密麻麻写了许多话,不外乎劝嬴九歌收手…事情有的是解决办法,根本没必要走这一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嬴九歌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笑了,就算他相信劝他的人全然出自真心,没有别的心思,这话也没什么意思…嬴九歌很多时候并不介意伤害自己,或许别人会在意这些,但他更多时候是没什么感觉的。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在恶劣的环境中生活的久了,也就不觉得这是恶劣,而当是某种天经地义。
外面的人看着嬴九歌,只会觉得他是高门贵子、骄横跋扈!几乎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人生中只有不想做的,没有不能做的。他这样的人必定没有吃过任何苦头,命运向他展开的只有好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