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却原来,吴玉娘突然觉得,这么美的一张脸,王生根本就配不上,临走时又一口气吹散了大半,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没有嘴巴,王生自然叫不出来。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原来的位置,果然在地上看到了吴玉娘丢弃不用的画笔等物。
他赶紧拿起笔,胡乱给自己描画了五官。
此时情急,他也顾不上端正不端正,美丽不美丽了。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已穿上了鬼皮变成了一个女体,就算把自己画得再娇媚再惑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难不成,还真叫他学妇人去勾引男人?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受这种折辱。
所以儿呀,为了你爹的尊严,为了整个王家的名声,你是时候做出一些牺牲了。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大孝子。往后余生,爹都会记得你的。
这些思绪几乎在转瞬之间,王生心头竟是连半点障碍都没有。
自己画完了五官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丢下了画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西厢,直接就跑到了儿子住的东厢房。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王动读书自来刻苦,每天写完老师布置的功课之后,还要额外再多写一张大字,再把明日要学的预习一遍才会睡觉。
也正是因此,他一旦睡着就十分酣沉,就算外面打雷也不会醒。
王生推门而入,直奔床铺。
下一刻,血光亮起,窗棂上映出硕大的影子,正是一颗什么东西被掏了出来,送入血盆大口。
为了演这一段,傅玉衡拉着十二个特效师傅,一起用铜镜做了许多实验,才算是找准了角度,把影像放大在描绘着墙壁窗棂的幕布上。
连几个鬼女与狐女都觉得十分神奇,红杉更是磨着傅玉衡,给自己多加了一份课业。
傅玉衡是再想不到,像他这么懒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一个如此勤奋好学的徒弟。
不过这对他来说都不值什么,让系统从论坛里弄一份基础数理化,让红杉自学就是了。
让他一对一自己教那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合适呀。
之所以要这么麻烦,弄出这么个特效,就是想和吴玉娘挖王生心脏那一段弄出区别来。
因为这两段挖心的剧情不但是在同一场,还离得很近,若是表演形式差不多,观众容易觉得乏味。
这样一弄,观众的确是不觉得乏味了,连续两段挖心表演,足够震撼她们两年。
但更震撼的还不是这里,而是当王生挖他儿子心脏时,台上的道具窗户上还有另外两道身影。
那是被男版吴玉娘压着,看完儿子被害全过程的陈夫人。
她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害,又眼睁睁的看着杀死儿子的人变成了自己丈夫,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想要挣扎,想要哭喊,却被吴玉娘鬼气压制而无能为力。
吴玉娘尖利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原来除了那副菩萨脸,你也有另外的表情啊?”
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那张性转后硬朗又俊美的脸凑了过来,口鼻间吐出的气息像蛇一般粘腻冰冷。
“别人夺走你的丈夫,你不妒忌;挑战你正室的威严,你也不动怒。我还以为,你真是面捏的呢,却原来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呀。”
陈夫人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他。
若是眼神能杀人,此时的吴玉娘早已魂飞魄散。
“对,就是这样。”吴玉娘有些神经质地想要摸摸她的眼睛,却被她偏头躲过去了。
但他也不恼,反而咯咯笑了起来,“你应该恨我,恨我才是对的。收起你那副令人作呕的虚假作派,就该这样直白地恨我。”
忽然他又看见了什么,一把抓住陈夫人的发髻,强迫她再次扭过头,把眼睛贴在窗户上,去看屋里的情景。
“看见没有,你丈夫不但吃了你儿子的心,他又拿起了那张鬼皮,想把你儿子也变成画皮鬼。”
他告诉陈夫人,那张鬼皮一旦附在她儿子身上,她儿子就真的没救了。
就算再吞了别人的心脏,将鬼皮剥下来,也只能去投胎,不可能再为人。
所以说,他告诉王生的话都是骗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陈夫人看见她的丈夫杀她的儿子。
他不但把真相告诉了陈夫人,还出手阻止了王生。
王生做鬼的时间太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仓皇而逃。
然后他又告诉陈夫人,明日午时,东街上会出现一个邋遢道士,那道士是画皮鬼的克星。
若是她请得那道士出手,就能救活她的儿子。
可她的儿子若是活了,丈夫便要魂飞魄散,永远失去投胎转世的机会。
“是要儿子呢,还是救丈夫,你自己选吧。”
说完,他就化作一阵白雾消失了。
虽然大部分观众都沉浸在剧情的震撼里,却还是有人拍手叫好。
“好,这个好!听说老板花大价钱请了幻术师,这戏法变得漂亮!”
坐在他左边的隔着小桌子看了他一眼,低声提醒道:“郑兄,你小声点,大家都在看你呢。”
那姓郑的虽然长得清秀,但性子却十分粗豪,当即便左右瞪了回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而贾政领着三个长随,正是坐在他右边,见他如此粗鲁,不禁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
索性那姓郑的也知道自己理亏,嚷嚷两声便在朋友的劝阻下,又去看舞台上的表演了。
跟着贾政的小厮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遍低声和贾政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力。
“老爷,您觉得这陈夫人会救谁?”
贾政理所当然地说:“陈夫人如此贤妻,自然是救她的丈夫了。”
和贾政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不少。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如人意,陈夫人在东市上找到了邋遢道士,又是磕头又是哭求,终于请了那道士回家。
那道士的说法和吴玉娘如出一辙,两个只能救一个。
若是要救她儿子,老道自有法子将心脏追回,再使个还魂法让她儿子苏醒;
若是要救丈夫,便要拿她儿子的尸身做筏子,融成人蜡做个引子,也能还她一个活丈夫。
老道还特意说了一句,“我看夫人也还年轻,儿子再生也来得及。”
但陈夫人非常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儿子,连一秒都没有犹豫。
就在观众哗然之时,陈夫人的台词震耳发溃。
“我是个活人,我也有心,我也会难过。可我的丈夫却从未顾及我,自从成婚之后,一次又一次将外面的女人领回家。
一开始我还会妒忌,还会争吵,可几次之后我就发现,这完全没有用。
当一个男人不在乎你的时候,你的言词再怎么有理有据,他也只会觉得你无理取闹。
既然如此,我还为什么要在乎他呢?
我也可以不妒忌,可以宽厚大度,可以做一个人人称赞的贤惠妻子。”
她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我不在乎那个男人,自然可以无欲则刚!”
“现在,我要救我的儿子!”
这段台词被她说得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像洪钟大吕一般,震耳发溃。
观众席上一片寂静,许多妇人都被她说中了心声,还有些则是满脸若有所悟,却不知道悟到了什么。
过了许久,贾政回过神来,指着台上抱着儿子喜极而泣的陈夫人,手臂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此时此刻,他觉得陈夫人就是个毒妇,用贤惠大度伪装自己的毒妇。
在场之人有跟他一样想法的,自然就有反思的。
虽然反思的角度千奇百怪,有人反思不该对妻子过于苛刻,有人反思不该将妻子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也有人反思妻子贤惠是不是因为心里没自己?
就在观众以为,剧情已经完全结束了的时候,道士送走了陈夫人,忽然说了一句,“她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一团黑色的雾气突然出现,等雾气散去,原地变多了一个人影,正是变回男身的吴玉娘。
那道士问道:“你这小鬼,既已寻到了替身,却为何不去投胎?”
彼时那鬼正痴痴望着陈夫人离去的方向,神情一言难尽,心头更是复杂难明。
他并没有回答道士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看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一撩衣摆,跪在了道士面前。
“道长,在下有一不情之情,还请道长成全。”
那老道士挑眉看了他一眼,“既然是不情之请,那你干脆就别说了。”
收完,就往太阳底下一躺,掀开衣裳开始捉虱子,捉一个弹一下,捉一个弹一下,好不悠闲自在。
那鬼膝行几步,跪到了他面前,“道长,在下不是要害人,而是要请道长在下的魂魄之力,护住陈夫人的儿子平安长大。”
老道长捉虱子的手一顿,终于肯拿正眼看他了,而且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打量。
“你是画皮鬼做久了,脑子出问题了吧?”老道士嗤笑了一声,“先前要害她儿子的是你,如今要护她儿子的也是你。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这心思复杂多变的,比那掉进海底的针都难摸索吧?”
“请道长成全。”那鬼深深磕下头去。
可是,老道士又不搭理他了,只自顾自歪在太阳底下捉虱子。
于是,那鬼便一遍又一遍地磕头,“请道长成全,请道长成全,请道长成全……”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道士终于叹了一声,“便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你也不后悔吗?”
“不悔。”
这种堪称狗血的剧情,在傅玉衡前世那个年代,怕是要被人喷到关闭评论区。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爱恨纠葛的剧情是非常新鲜的。
吴玉娘虽然作恶多端,但到了最后他幡然悔悟,用自己的魂飞魄散,保证了陈夫人有儿子养老送终。
时人讲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所以对于吴玉娘,观众从一开始的怜惜,到后来的唾骂,临到结局,却是一声叹息。
总之在他身上的话题度,远远比不上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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