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蔓子
一般来说,花满楼都是个早睡早起的人,除非陆小凤又跑过来烦他了。
早晨到了这个时候,他便会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浇浇花,听听楼下那些嘈杂的声音,闻着随风而来的各色早点,自己也出门吃上一碗泡着油条的咸豆浆,感受着姑苏城内鲜活的烟火气。
而后的时间,要么是弹琴、研究音律,要么是研究棋谱,要么是顺带着路见不平一下,要么是和陆小凤一块儿出门去玩。
这就是花满楼去现代之前的日常生活。
这一次回来,看似什么都还一样,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人间烟火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人间烟火,但它忽然有了一个具体的模样,街角卖腌渍金花菜的老阿婆,她脸上的皱纹忽然也有了道道深刻的含义,而不只有那一声声拉长的、苍老的叫卖。
花满楼轻摇折扇,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沏了一壶雨前龙井。
说来,花家虽然号称“天下地产之最”,实际上也涉及很多生意,花家也卖茶,在现代时,花满楼喝道了这个时代并没有的一种茶,那便是用闽地茉莉所窨制过的龙井。
他觉得这茶叶很不错,于是打算看看这生意能不能在这个时代也坐起来。
而与此同时,秦蔻也醒了……被大橘的呼噜声给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她怀里睡得二五八叉的大橘,尾巴搭在她腰上,呼噜声听起来像秦蔻早就过世的爷爷,甚至还睡出了鼻涕泡泡。
刚还做了一个红丝雀与coco霸总美梦的秦蔻一下子从那种旎绮的气氛中被吓清醒了,迅速推开了大橘。
大橘:“喵……呼……喵?”
大橘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线眼,粗神经的它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最喜欢的coco面露嫌弃之色。它翻了个身,露出滚圆的肚皮,两只前爪曲起来,尾巴尖尖惬意地晃动了两下,二角嘴微微张着,若有若无地露出两侧的小尖牙,呼噜打得更响了。
秦蔻:“……”
她不太高兴地戳了戳大橘圆滚滚的肚皮。
大橘滚了半圈,睁
开眼,鼻涕泡泡“砰”的一声破掉了,它醒来张望了两下,亲亲热热地往秦蔻身上蹭。
秦蔻:“……”
秦蔻皱着眉把它赶下了床。
大橘委屈地嗷呜一声叫了出来,伤心地跑走了。
它因为体重的原因,跑起来像是一只肥美的小炮弹,甚至能把木门撞开,秦蔻睡觉时没插门栓,她怀疑如果插了门栓,说不定大橘能把门撞出一个猫型的大洞来。
秦蔻发了会儿呆。
她在拔步床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下床来时,发髻都乱了。
衣服还要重新穿,一层层的,真是麻烦人。
要说她穿的还怪不伦不类的,因为觉得绣花鞋穿着实在不大舒服,她最后还是换上了自己的白色板鞋,旅游嘛,走的又是青石板路,穿着底子不舒服的鞋还怪累的,不如不穿。
秦蔻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的发髻整理一下,随手在头上插了一朵花满楼置办的珠花,一推开门,往后院去了。
后院里,陆小凤正惬意地躺在摇椅之上,大橘摊开肚皮,躺在地上晒太阳,阿飞蹲在它身边,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肚子。
大橘又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阿飞狐疑地瞧了它一眼,又扭头去瞧秦蔻,淡淡地说:“你醒了。”
秦蔻道:“嗯呢。”
又问陆小凤:“红哥呢?怎么我走了一路都不见他。”
陆小凤嘴里叼了根草,此刻双手枕在脑后,慢慢地嚼着,懒洋洋说:“他出门了。”
出门做什么去了,陆小凤心知肚明。
一点红的作风是斩草要除根,他对江氏二兄弟做下的恶事可以说是毫不关心,那份极强的杀意来自于——他认为他们看到秦蔻了,倘若这一口气让他们缓过来,那么很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其他人尚且有处理麻烦的能力,但秦蔻……一点红绝不允许有任何威胁秦蔻的东西存在。
所以他不是去废人武功去了,他是去杀人的。
陆小凤很明白,也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同时,陆小凤也很明白,一点红为什么不当场杀人。
为了不让秦蔻晓得。
这个男人的心思啊……还真是…
…
他看着冷酷到了极致,好似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不能使得他在意、动容,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很容易想东想西的人。
陆小凤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爱情真是能改变一个人良多!
所以,他自然不会对秦蔻说真话。
秦蔻有点疑惑:“他趁我睡着出门去了?”
陆小凤胡诌道:“是嘛,毕竟他也是江南人,自己出生的时代又不好回去,许是起了乡愁吧。”
秦蔻:“唔……”
秦蔻若有所思地坐在陆小凤身边,托着腮。
乡愁……么?
红哥会有乡愁么?
怎么可能不会呢?无论外表看上去多么冷酷无情,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过去、有童年、有喜欢吃的东西。
过去二十多年之中,他幼年时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少年时心无旁贷、一心练剑,壮年时叱咤江湖,四处漂泊。
秦蔻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会爱上自己。
因为他过的太苦了。
自由不过是一无所依的代名词,他落魄的流浪,看似潇洒,实则空虚,因此在见到她之后,就像是瞧见了以前从没见过的宝贝一样,绕着她疯狂打转,认为只要得到了她,就得到了从前梦寐以求的那种安定、安稳、幸福的生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想的其实没什么错,他也的确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毕竟是个自由惯了的人,这习惯真的能因为爱情而彻底改变么?他的洒脱是只有在江湖上才能形成的洒脱,也只有在江湖上,他剑手的天性才能得到充分的释放。
现下,他们才在一起二个多月,正是情意绵绵、爱火最盛的时候,做出什么都不为过,为了自己爱的女人……放弃掉自己的一切也不为过,尤其一点红还是个苦惯了的人。
在别的方面,一点红性格沉稳可靠,很是富有经验,即便是在现代,经过二个多月的学习之后,他也能生活得如同一个真正的现代人一样了。
但在谈恋爱方面,他实在不如秦蔻良多,秦蔻的经验比他丰富、思想也比他成熟得多。
她很明白,这种无底线的迁就,放弃自己的一切……并不是
一种好做法。但她最近太幸福了,幸福到根本没有空去想这件事,此时听陆小凤这么一说,心头就忽然沉下去了。
秦蔻板着脸,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小凤:“……”
陆小凤:“?”
等等,他不是在试图掩饰一点红的杀人灭口行径么?怎么掩饰着掩饰着秦蔻还消沉下去了?
你在消沉什么啊!
陆小凤戳戳秦蔻的胳膊。
秦蔻不理他。
陆小凤又戳戳秦蔻的脸,把她脸上戳出一个人造酒窝。
秦蔻还是不理会他。
陆小凤恶从心中起,伸手捏住了她脸上的肉……别说,还软乎乎的。
秦蔻瞪他一眼。
一点红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拎着几包零食,腰间别着他的长剑,头发还很湿润,湿润的头发自然而然,将他肩头还有后背的薄衣打湿,有些湿冷地贴在他身上,不大舒服。
他一回来,就看见陆小凤把秦蔻的脸捏圆搓扁,那两根铁钳一样的灵犀一指还把她的脸捏出红痕来了。
一点红:“……”
陆小凤爽朗地道:“哟!红兄你回来啦!”
秦蔻的手“啪”的一下拍掉了陆小凤的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
大橘学着她的模样,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大脸盘子。
一点红眯了眯眼。
秦蔻站起身来,强打起精神,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又瞧了瞧,诧异地说:“你去澡堂子了?”
一点红静静地垂眸瞧着她,伸出手,用手指腹轻轻地蹭了一下她脸上被捏红的地方,低低道:“嗯。”
他破天荒地主动解释了一句:“天热,路过就进去了。”
秦蔻拉了拉他的马尾,有点湿润,但也不至于很湿。
一点红自澡堂出来的时候,已经用麻布巾绞了数次头发,绞干了水,按理说在这种阳光明媚的午后,很容易就晾干了,只不过他迅速就把头发给扎好,顺着路买了一串零食。
秦蔻说:“那把头发拆下来晾晾吧。”
一点红点了点头,把零食放在一面的小石桌上,一面垂下了头,秦蔻踮起脚尖,帮他把头发
拆下来。
陆小凤从旁边探出头来:“红兄这是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一点红扫他一眼,淡淡地说:“在路上有碰见买金花菜和熏鱼的,买了点回来。”
陆小凤抚掌笑道:“很好很好,蔻蔻呀,我们姑苏的熏鱼酥香咸鲜,好吃得很,你来试试。”
他顿了顿,又立刻道:“诶!我晓得旁边就有个老阿婆,卖糖粥的,你们等着啊,我去买几碗来吃!”
说罢,人就不见了。
秦蔻忍不住笑了,一点红拉了把椅子过来给她坐,秦蔻打开熏鱼包,用手捻了一块吃,果然十分酥香,那种烟熏的味道不是很重,但让她很喜欢,就是有点咸……
一点红轻轻笑了一下,道:“这东西拿来配粥不错,单吃确实咸,你试试这个。”
他从另一个荷叶包中拿了一个蟹壳黄给她。
蟹壳黄和蟹没关系,这是一种发酵面的点心,看上去是个圆圆的小饼,因为其色黄似蟹壳而得名,上头洒满芝麻。
甫一拿出来,便散发出一股面粉混着油酥被烘烤过之后的香气,咬上一口,果真是又酥又香,这个小饼里头有包着的是芝麻糖馅,刚刚出锅,咬下去还能流出糖浆来,甜甜烫烫,糖浆里还有未融化的糖粒,吃起来沙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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