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ono昭财喵
确实没有属于她的信。
黎筝抬起的手指一下子僵在了半空,直觉隐约告诉着她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赵小将军,王翦将军找您!”背后一个将士小跑而来,“他收到了咸阳来的信件,有事要找您。”
蒙野的眸子一亮:“对啊,信不一定是给阿黎的,直接寄给王翦将军也很可能啊!”
黎筝看到他脸上的笑,绷直的背脊也一点点放松下来:“说得对,我们去王翦将军帐篷里看看。”
然而预想中的任命状并没有到来,黎筝得到的仅是一盆冷水。
撩开帐帘,药草的苦味充斥鼻腔,王翦坐在桌子前,双手交叉撑在鼻子前面,脸色不如平常和蔼。
“你来了,”老当益壮的将军抬头,看到蒙野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当然是来见证这桩喜事!”黑皮少年比自己要获爵了还要开心,他先黎筝一步走进帐篷,反手帮她撩着帘子,乖巧地像是从一只狼变成了一只忠犬,站在原地等待时,身后仿佛还有一条摇摆着的大尾巴。
黎筝对着少年点头聊以道谢,她两步踏进帐篷,目光触及王翦脸上的表情,心中就是一沉,急声问:“王翦将军,可是咸阳有变?”
“唉,”王翦手掌一阵发紧,连带着心底里都是苦的,他看向蒙野,“你不是老喜欢练枪?怎么有时间呆在我这儿?先出去吧。”
蒙野眨了眨眼,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对=:“好,那我先走了。”
帘子掀开,洒进来的光线在视觉中一亮,继而消散,王翦转向黎筝,为难地皱眉,不知该如何将这件事转告黎筝:“····赵黎小友,关于你的任命状。”
“可是被何事耽搁了?”
如果没有张良口中各国都在传的神仙之说,黎筝恐怕还猜不到现在发生了何事,“将军但说无妨,黎有所准备。”
王翦觑了沉稳的红衣少年一眼,对她八风不动的大将之范大有好感,他眉头略松了半分,又很快再次皱起,可事情总是要从人嘴里讲出来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那老夫也不卖关子了,关于小友的任命状,君上那边,暂时无法下达。”
停顿了片刻,关注了一下少年的面色,发现黎筝情绪平静,没有波澜,这位老将军才接着道:“也就是说,小友需要暂时呆在目前的位置上了。”
目前的位置上,仅统帅十个人的什长。
别说屈不屈才的问题,王翦甚至觉得这是对少年的一种侮辱。
目光紧紧地盯着少年,老将军十分担心她会不解、愤怒地做出一些触犯军规的事情,让局面变得更坏。
但没有,黎筝面色如常的站在那里,漂亮的脸蛋让她像是一具无害的人偶。
“黎明白了。”
不论是谁,如果知晓自己本该到手的泼天富贵变成了一个扫地的职位,都会愤懑而无法接受的,可少年却只是掀了掀眼皮,对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波澜不惊。
王翦吃惊的胡子微颤,无限心疼的同时也是满心的佩服:“小友放心,老夫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理,你看,这是老夫写给君上的奏折,明日就让信使送去咸阳。”
黎筝起身拱了拱手:“那黎便多谢将军的美意了。”
话是这么说,但影响到任命状抵达军营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即便有王翦将军的劝说,黎筝对于此事也并不看好,再来,原先快要到手的职位在眨眼间烟消云散了,她并非没有任何动怒的。
第146章
滚滚阴云盘踞在天边, 太阳的光辉被遮挡得一干二净,四周里暗得像是在毫无光线的地下。
黎筝走在军营的小道上,身边跑动着前往各个帐篷的将士。
“下雨了!快要下雨了!赵小将军, 您没有伞,快进个有棚的地方躲躲吧!”
强自打起低落的情绪,勉力笑着向好心的士兵道谢,黎筝到底是加快了脚步。
走到一半, 雨快人一步的下了起来。
倾盆大雨“唰”得一声从天上灌了下来, 地面瞬间深了一个色,宏大的声势比得上开战对冲的千军万马,豆大的雨点击打在物体上, 吵得人耳朵发疼。
冲回帐篷已是来不及了,黎筝抬手挡着脑袋遮雨,在路上随处捡了颗大树往下一躲。
落下的雨被头顶的树木挡去了大半,偶有水迹穿过重重阻碍滴到身上, 却也只叫她觉得温热。
····到底还是在盛暑,连雨水都是烫的。
黎筝眼睫轻颤,伴着雨声思考起这两天发生的事。
咸阳传起了妖风,一封不知名的信件混在奏折堆里,摆上了嬴政的桌案, 受此事影响,邹氏一族开在咸阳的商铺被大规模封停。
生意眼看着是做不成了,手下的所有伙计也都被关在住处无所事事,时间长了,这么好大一家子人的生计, 恐怕难以维系。
若是换了旁人骤然听到这惊天噩耗,可能人都要垮掉了, 可换到黎筝身上,却是没有半分沮丧,神态自若,丝毫停顿也无的对着前来寻找自己传递消息的邹氏商铺管事下达应对指令:“既然咸阳的事物要暂停一段时间,那仓库里的货品就不能平白地放在地下室生灰,派人将东西都运送到别处贩卖,容易坏的时鲜物品尽快底价转手,在运输途中找地方做大力度促销活动也行,如果没有盈余,就按照让利客户,给邹氏商铺打广告的模式进行贩卖。”
“至于留在咸阳无事可做的人手,照常发派月例给他们。”她停顿了片刻,总结道,“不能让大家手中无钱心中慌!”
中年管事站在这个少年人的面前,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隐晦的充斥着崇拜。
在伙计无工时仍旧派发月例,就相当于将所有的损失一力承担了下来。
这种事情,放眼整个战国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干,但面前的少年却理所当然的做了出来。
黎筝还在继续:“未免大家技艺生疏,没事干在家里生草,记得偶尔抽空安排金牌销售员给大家上课。”
商铺管事连连点头顺带记笔记,他听完了黎筝的吩咐,半点不敢耽搁的转身就准备回店将她的命令传达下去。
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黎筝轻轻叹了口气。
店铺被停业的事情是小,她身在军营等待已久的军中职务也跟着受到了影响事大。
毕竟是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作为人生座右铭的,来了战国这么些年,几乎是白手起家了整个邹氏商铺的黎筝深知自己究竟有多会赚钱,停业这么点天数亏损的钱财,只需小半天的功夫她就能想办法赚回来。
翻了翻手中的账簿,黎筝抬头问面有急色的2号管事:“你给我的这本子是?”
2号管事是个年轻些的女掌柜,比起前头一个中年人来说,她还缺乏一些管理经验:“是本就积压在铺子里卖不出去的东西。”
常年做买卖,总有些货物会积压下来卖不出去,放得久了,就只能迎来变质坏掉的结局。
不少黑心商贩为了弥补自己的亏损,会将这些东西以次充好,掺到今年新出的货物里头,卖给对此一无所知的客人,让消费者帮忙承担损失。
2号管事还没有沦落到那个丧失道德与良心的地步,可面对亏损,她终究做不到心如止水的地步。
黎筝一翻账簿,里头记载的都是这种卖不出去,很快就要砸在手里的商品。
2号掌柜面有急色:“本来这两样东西的销售量就一直上不去,现在店铺一关,更是没了往外卖的希望。”
她试探地道:“这些也都一起运送到别的地方去吗?”
运送还要考虑人力成本,在本就亏损的局面下,一来一回只会让亏损变得更大。
黎筝自然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她摸了摸下巴道:“我们在人力方面稍有不足,就算运送也是将运力资源紧着好卖的东西,至于这些——”
本身就不好卖的东西,运走了也不会发生奇迹。
可不运走,又无法售卖,难道真的要烂在手里?
没有被这种问题给难住,黎筝轻轻弹了两下账本的纸页,从容地道:“我记得咸阳最近有个庆典要举办。”
庆典是卖东西的好时候,到时再找几个名人来宣传一波,编几个跟庆典有关的故事往民间一放,不愁东西砸在手里占仓库。
女掌柜“咳”了一声,为难地提醒:“但是我们被停业了,无法将货物售卖给百姓。”
邹氏商铺的生意被停,不单单只是在店铺里贩卖遭到停止,就连改头换姓,装作小贩出去售卖也会被人拦截。
情况是十足的糟糕。
黎筝掀了掀眼皮,仍旧是那副坐得住的模样:“我知道,所以这一回我们不卖。”
少年精致的脸蛋上出现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们送!”
“把这些东西分作三个批次,分门别类送到需要它们的人手里。”
女掌柜一愣:“需要它们的人?”
销售产品时,要提前明确自己的目标群体的事她听少东家说过。
胭脂水粉卖给夫人小姐,包装上要精致漂亮,对得起人家掏的价钱;玩具零食要卖给智龄孩童,必须格外注意使用方面的安全问题;武器水酒卖给游侠走夫,售卖的时候得小心赊账和闹事的可能性,最好在周边做好守备工作。
从黎筝这儿学了满肚子生意经的女子双眼亮了亮,以为这回也跟过去一样,可以将“目标群体”的知识运用起来。
但黎筝这回说的又是另外一件事。
女扮男装的红衣少女满身将男儿比下去的气派,勾着唇边清淡的笑意扬了扬,星眸亮得让人心里发烫,她举重若轻地拿起这个无论丢给谁,都能使其头疼不已的问题,谈笑自如地说了起来:“所谓需要它们的人,便是收养孤儿的慈幼局和收留孤寡老人的安老坊。”
黎筝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现在是战争时期,失去父母的孤儿和没有了子女的老人必然有很多,即便朝廷对这部分人群有所补助,建立了慈幼局和安老坊来收留照顾大家,里头的生活条件估计也很简陋,我们的物资送过去,一定能稍稍缓解孤儿和老人们的需求。”
这是来到军营,看到韩国孤儿小韩之后生出的想法。
一场战争,会让多少人失去自己的家庭,失去所有与他有关的社会联系?
而在这些孤单一个被留下来的人里,青壮年会被国家各方所需要的,可年幼孩童跟年事已高的老人又该何去何从?
像小韩这样流落到军营中的,尚且还能有个从军的未来,可其他孩童,就不知去往何方,命运如何了。
如果能够成立稳定的机构,将所有遭遇不幸的人归总到一起,统一照顾才是最好的。
黎筝尚还不清楚秦国这样的机构能为人做到什么程度,刚好能借着这次机会摸一摸他们的底。
女掌柜微微有些错愕地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东西送出去,别人得到了救赎,可她们手里的亏损又该怎么办?
如果有过到现代生活的经历,她说不定能拍桌而起,跟黎筝吼“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头上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的女子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可、可是我们需要弥补损失,如果真的将东西送给孤儿和老人的话,这些亏损···”
又要如何补足呢?
2号管事没想到黎筝口中的“送”真的就是“送”。
不是她不肯为别人做点好事,只是做生意得讲究个持久发展,如果今天做了赔本买卖,赚不回本钱,下一次投入的成本就会缩水,产品规模就会减小,时间一长,还会进入恶性循环,最后很有可能导致关店。
每一次的亏损都需要经营者格外注意,然而少年人却随意开口就是“送”。
女子绞着手帕,满脸的纠结。
她虽心有异议,家里做主的人却还是少东家,所有的铺子、铺子里的货物,乃至她们这些帮忙的伙计,也都是属于少东家的,少东家说要白白送出去的东西,她们怎么敢捏着不给?
古代一言堂的局限性,让许多身处下层的人难以改变上位者的决定。
好在黎筝是极为开明的人,从不干独断专行的事,听到2号掌事的话,立时想起了过去在某个现代任务世界开过的董事会。
在董事会上,一个集团的各项关系到利益的动作都要被摆到桌面上一一,跟大大小小的股东说清楚。
执掌公司的CEO的每个决定是亏损还是盈利,一切的行为都要被股东们所注视,如果能力不行,让公司出现过多的赤子,CEO甚至有可能被当场裁决辞退。
想起那个情景,黎筝一下子端正了表情,将过去跟别人画大饼的架势拿了出来,认认真真地说明道:“并不是做好事,就无法收益的。”
搬出后世的另一套经营体系,黎筝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学霸的反光在空中消失于无形:“事关捐赠,那就涉及到一个专业词汇——“慈善”。对于我们邹氏商业集团来说,做慈善绝对是有很大好处的。你可以设想一下,老百姓听到我们将物资,无偿捐赠给生活困难的孤儿和老人,在他们心目中,我们邹氏集团的形象和地位,是不是瞬间就能得到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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