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路路
但是塔米斯总是喜欢抱着她的武器擦洗，长剑或是刀，静静坐在明暗交界的墙角，结束后就垂眼看着刀鞘，不知道在想什么，像和他隔了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冰冷的死物有什么好看的？达米安从前不明白，也仍未深究过，只是每每到这时候就有些不耐。看太阳月亮、看一切不在她怀里的外物都行。但把目光落在她抱着的东西上？不，像是他想要她的东西似的。于是到这时，他会走到她面前，用最冰冷的口气说‘有新的任务马上随我动身’之类的话，夺走她的注意力和目光。
但达米安现在明白了，自离开雪山后他开始知晓这个道理，——所有的行为和事物都单调乏味，全因为人类投注的情感而产生微妙的不同
从前那些刀交到她手上，她便觉得是她的了，因而投注爱护。她仅对认定之物上心……达米安承认他也同样如此。
从前如此，今后亦然。
他长呼一口气，一瞬之间心平神定，并对此前的自我犹疑投以嗤笑。他拿起一旁的绒布，打算也养护一下他的刀。来到哥谭之后它疏于饮血，但擦擦也没什么。
但在他褪下剑鞘之前，迪克站在二层的楼梯上，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达米安？方便和我来一下吗？”
塔米斯抬眼瞥了一眼兄长远去的背影，歪头抖了抖手中的绒布。
*
【蝙蝠频道】（未读消息：0）
【再说一遍蝙蝠侠和恶魔崽子禁止入内】（未读消息：5）
他人即地狱（红头罩）：我还是觉得应该把她拉进来，至少能平均掉人均发言数。
2Fe＋Co2（红罗宾）：我没意见，但不行。达米安肯定会顺藤摸瓜爬进这个频道，他经常看她的手机。
他人即地狱：还是脾气太好了，有人敢看我手机，我头都给他砸爆。我要是再死一次，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肯定是格式化我的所有信息。
2Fe＋Co2：收到，我会帮你这样做的。
他人即地狱：想都别想。谁都能帮这个忙，除了你。
——进入——
夜翼：兄弟们，帮我个忙，我需要这家花店的监控录像。
2Fe＋Co2：坏消息，他们的监控器没联网，得拿到存储卡，但我在上课。
夜翼：杰……
他人即地狱：他妈的，你把我当成是口口快送吗？想都别想。
他人即地狱发来了私聊：位置给我。
这已经是一小时之前的聊天记录，迪克估算了一下，杰森大概马上就能到。
他环视蝙蝠洞。
布鲁斯一如既往，正在大屏幕前处理蝙蝠工作，反正他总有事情要忙。达米安站在一边双手抱臂，满脸都写着冷漠，看上去很想扭头就走，“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格雷森。”
这就是目前能出现在蝙蝠洞里的家庭成员了。阿尔弗雷德不在，他在上面忙忙碌碌，比任何人都要郑重期待小托马斯韦恩的到来。而塔米斯，迪克认为有必要回避当事人，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只不过是虚惊一场，那最好。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迪克发誓他会让那家伙得到应有的下场。
尽管黑气已经开始散逸，但迪克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问达米安，“容我确认一下，你和塔米今天有没有产生什么矛盾吧？”
嗯？布鲁斯的耳朵动了动。
“你在说什么胡话？”达米安皱眉，“什么东西配让我和她产生矛盾？”
“天啊，你说得像是你没卸过人胳膊似的。”一道声音说。
一块黑色的东西从眼前飞过，直冲向迪克，在达米安抬手，下意识要拔刀将东西劈砍之前，迪克按住他的肩膀，抬手接过那玩意儿，“谢了杰森。”
“承蒙惠顾。”
杰森跳下蝙蝠洞高层的栏杆，像是花豹落地舒展身体那样向后活动了一下手臂。他本来丢完东西马上就走，但听到达米安那番话，他来劲了。
今天没带头罩，他随手捋了捋额头那撮白毛，“你要这玩意儿干嘛？那家花店今天对宅子做了什么？我顺便拿了他们的出货单。记得你欠我一次。”
虽然是在和迪克说话，但是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达米安，唇角掀起挑衅的笑容。
达米安轻轻呵了一声，他厌恶这点历史被无关紧要之人翻来覆去的提起，“陶德，看来你真的很想再死一次。”
无形的电光正在二人的对视之中攒动。
布鲁斯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丝毫停顿的敲打键盘，目不斜视恍若未听，只当自己是聋子。
不然还能怎么办？这种场景经常发生，他要是次次都去制止，工作就别想做了。反正打不死就让他们打去吧。
迪克是此时唯一的调停人，他站进他们中间，张开双臂朝他们推出手掌，“停，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今天真的有重要的事。”
他扭头看向达米安，“那你知道她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达米安眉毛一皱，“我没看到过，我去确认。”
他一瞬之间的反应不似作伪，更何况达米安一向敢作敢当，成功让迪克把他排除出嫌疑人名单。但杰森看向达米安的目光染上狐疑。
这对话也成功让布鲁斯终于不装死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高背椅转过来，在操作台之下他的脸背着光，仅有鬓角和冷硬的颌线由扑朔的光照亮，“什么伤？”
“别担心，伤不算重，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但那伤造成的方式让我很在意。”迪克说，他走到操作台前，站着键入一堆数据模型。
屏幕自上而下的刷新，蓝色的屏幕上出现两个没有任何性征的灰色人体建模。随着迪克的操作，红色的伤口出现在其中一个人体建模的手腕上。他根据记忆微调着那伤口的位置和方向。
【痕迹学分析已完成】
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能够造成这种伤痕的数种情况被罗列而出，无数个小人面对面而一方对另一方造成伤害，不管是哪个可能性。距离都足够近，而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足够冒犯。
咔。
布鲁斯镇定自若的松开被捏裂开的座椅扶手，他看向迪克，“你问她了。”
“我当然问了，但她说无事发生。”迪克呼了口气，“如果不是在家里受的伤，那就是在今天外出时候造成的。”
他把杰森带来的监控器内存卡插入操作台插槽，“而据我所知，她今天唯一外出的地方是这家花店。”
达米安站在最后面望着痕迹学模拟的画面，表情有一瞬间变得非常微妙。
……等等？
第212章 家庭破防实录（1） 把氪星人赶出银河……
手腕， 软腻凝脂的残存触感席卷而来，一瞬之间将他从蝙蝠洞带回呼吸交错的楼梯间。达米安的瞳孔微微压紧，他不确定这伤是否由他造成。
他的神情变幻莫测， 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减去路途会花掉的时间， 迪克很快便定位到了塔米大约会抵达的时候。屏幕上开始播放花店的录像， 监控仅有一个俯瞰的视角， 但能够把店内和橱窗外的街道都一览无余，然而画面里没看见小姑娘。
“不是，迪克你行不行啊， 没看见人啊。”杰森眉毛一扬挤过来，恨不得自己上手。
“……应该是这个时间段没错啊？”迪克也有点懵圈。
布鲁斯略一沉吟， “她在路上有事情耽搁了时间。”
没有人注意到， 达米安此时挪开视线， 默默扯了扯箍住喉结的黑色高领毛衣。
一家之主开始干预进度， 几下精准跳到了女儿出现在街道的画面。操作结束，布鲁斯瞥了一眼监控的时间戳， 理应到达和实际到达的时间相差将近一小时。
……又多了一个疑点。
画面上， 她乘着阳光踱步进橱窗， 风衣黑沉降下一片阴影， 而一个少年人跟在她身后。
在那个人转过脸时，隔着清晰度不高的监控， 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少年神采飞
扬的笑容和发亮的眼，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乔纳森肯特。
看着那张脸， 布鲁斯按在桌上的手默默收紧，达米安飘忽的视线缓缓凝固，迪克的表情变得微妙， 杰森开始摸他身上的枪。
降到冰点的气氛不影响画面继续播放：乔纳森跟着进了花店，和店员的交谈下依旧时不时偷瞄不远处正在采购的少女。最后一幕，塔米斯拿起包装好的花束，递给他。
居然还是双向奔赴？
画面凝固，恨不得让人呼吸也停止。布鲁斯低下头，十指深深梳进头发。达米安深呼吸，抓了好几秒没握住刀柄。迪克扑上去按住他想要拔刀砍屏幕的动作，屏幕是无辜的。
蝙蝠洞一时之间陷入死寂，只有杰森字正腔圆的一个词在空气中回荡，“草。”
他扭头走了。
*
塔米斯抱着刀坐在父亲最常坐的那张工学椅上，不安的动了动腰。
人体工学椅是能包裹成年男性的大小，中控台前的位置更宛如王座代表蝙蝠侠的权与力。她缩在椅子里心中满是不安，不光有种侵占了父亲权柄的不适，而且——
父亲和兄长们围站在椅子前，漆黑的阴影压下来，将她团团包围。
塔米斯的喉头艰难滚动了一下，把怀里还没擦完油的黑钢刀鞘抱得更紧了。发生什么了？
小姑娘像只不安的鸟在不详阴影的笼罩中僵住身体，弱小可怜无助。
杰森把她带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表情很难看，她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抱着刀也什么都没问就跟着下来了，全力备战聚精会神，随时准备为家族抛（别人的）头颅洒（别人的）热血。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她才是要被抛洒的那一个。
“解释一下。”达米安双手抱臂面无表情，臂弯遮挡下的拳头捏紧了。
“什、什么？”塔米斯把脸颊贴上黑色刀鞘，小声问。她今天就是去了一下利维坦的据点，原来事态这么严重吗？
没人看到达米安怎么动的，下一秒手机出现在他的手上。然后他面无表情的点亮屏幕，转换方向，对着小姑娘呆滞的脸一扫，对着解锁的手机冷笑着滑动起拇指。
“只是一束花而已啦，别这样反应过激嘛——”迪克尬笑着挡在小姑娘面前，试图抗下审讯式的压迫感，但是布鲁斯示意他一边站着去。迪克看了一眼布鲁斯的表情，一时之间没敢说话。
“别紧张。”老父亲想要对女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唇角实在难以调动，勉强提起又哆嗦着垮下去，以至于一时间看上去狰狞如恐怖片中的恶鬼……或者中风的病人。
带着这样扭曲的表情，他撑着椅背转动椅子，示意塔米斯看屏幕。
递花束这一幕老父亲实在受不了，两个人同屏也难以接受，单看乔纳森肯特就更糟心了，于是现在屏幕上是一团马赛克单独站在花店门口的画面，色块扭曲抽象，厚码如同防止直面古神，超人来了都认不出这是他儿子。
“我知道，你今天去花店是为了给迪克善后。”布鲁斯语气和缓，循循善导，“但是为什么乔纳森肯特也在？”
原来是问乔纳森的。塔米斯目光一肃，说起来他应该已经到家了却迟迟没有给她消息，难道——氪星人忽然死掉而她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她严肃起来，提起银行劫案，“那时候他在找我和哥哥，担心我们还没有回家。”
“既然他确认你们已经安全回家，那为什么——”
为什么一起去花店为什么送他花？这种再简单正常的词语所组成的话，平日之间布鲁斯信手沾来。但此刻，他喉头滚动了好几秒却始终说不出口。一想到女儿有喜欢的男孩子老父亲就很崩溃，所有词语都变成刮擦喉管的砂砾，难以咽下或者吐出。
是的，这种事情必然会发生。他知道的，孩子总会长大，有喜欢的人，独立、结婚、成家，然后搬离庄园……但这也太快了！她才回家多久！
回忆起先前，超人在乔收到花时油然而生出的喜悦，以及他敷衍回答的‘不错，恭喜’，布鲁斯油然而生出一种给自己两耳光然后把全部氪星人赶出银河系的冲动。
受不了父亲磨磨唧唧的问询，达米安推开布鲁斯，站在塔米面前，瞳光幽深表情冷肃，质问直击重点，“为什么送他花？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乔纳森有兴趣。”
在他暴风雨来临前窒息压抑的气场下，塔米斯默默向后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