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富贵闲人 第55章

作者:十弋 标签: 红楼梦 清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历史衍生 BG同人

  黛玉见着胤祺这自若的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回了他前头的疑问,她对着外头望过去:“甄家那姑娘携夫婿和儿子在外头呢,我才让雪雁找人给他们传个话。”

  胤祺笑着说道:“别找人了,让弄墨领着雪雁去说吧。”

  说完,胤祺手指在窗框上敲击几下,掀开车帘,对坐在车辕上的弄墨低声吩咐:“弄墨,你过去好生将那家人请回去,再打听一下甄家娘子的夫婿是什么人,读书如何。”

  弄墨应了,披上蓑衣,又拿着油纸伞撑着,护着雪雁走过去。

  黛玉倚着小几,瞬间便明了胤祺的意思:“你是想将英莲的夫婿收入门下?”

  胤祺惊喜地看着黛玉:“先让弄墨打听着,如今三哥已经入了朝,四哥也有了差事,估摸着等回了京,我也得当差了,门下没人总是不行,到底我们和甄家有那番渊源,若是个好的,却正好得用。”

  黛玉将把玩着的宫花往胤祺身上扔去,轻飘飘地花撞到了青色的绸缎,又顺着滑下:“你就唬我呢,等你五阿哥开府,起码也是一旗的佐领,怎么会确认当差。”

  胤祺却只笑着,丝毫没有动怒,他含糊着说道:“妹妹你想想,皇阿玛南巡时为了什么。”

  黛玉是和胤祺一道读书的,康熙对皇子要求甚高,林如海讲课时又没避着黛玉,黛玉的见识绝非一般闺阁女子所有。

  听了胤祺的话,黛玉拧着帕子,仔细想着外头形势。

  康熙此次南巡,并不是纯粹为了享乐,黛玉知晓,天子自认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他亲政后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开海禁,很是做了几件大事,现如今朝堂上无掣肘之患,福建、两广的反抗亦成不了势力,目前最让康熙放在心中担忧的,只剩北边的准噶尔、黄河的水患、以及江南的反清复明思潮。

  前两年大清与鄂罗斯在雅克萨很是打了几仗,双方各有胜负,两方相持,准备和谈,虽然准噶尔目前仍然虎视眈眈,但他们想与鄂罗斯联手攻入北边的算盘是不可能实现了,让大清能从北方暂时抽出手来,虽然都知晓与准噶尔的一战在所难免,但毕竟不是现在。

  从准噶尔那头抽出手的帝王,自然将目光放在了江南,自衣冠南渡以来,江南开始得到开发,等到隋朝炀帝开凿了运河后,江南更是成了膏腴之地,十丈软红,烟波江南,数不尽的粮食堆满仓库,白花花的银子藏满库房,对康熙而言,江南的稳定是他统治的基石。

  而无论是黄河的泛滥,反清复明的思潮,都与江南有关。

  此时黄河的入海口在江苏,在治河之前,黄河中下游年年泛滥,入海口近处海水倒灌,好好的良田,直接被淹没成了盐碱地,本该是粮仓之地,却还需要朝廷拨粮赈灾。

  自康熙二十一年,满朝文武大争论之后,靳辅的治河之策就定了下来,这么些年下来,年年泛滥的黄河水患已经缓解许多,黄河沿岸的百姓大抵能免了被水淹没之苦,能踏实的在土地上种些庄稼。但由于党争,靳辅前一年被免了职务,康熙这次南巡,重要目的是查看黄河沿岸的河工,在靳辅免职后能否正常运转。

  一路走来,从山东到江苏,靳辅主持修建的堤坝确实牢固,这些日子春雨不断,河中水位亦有升高,全被堤坝牢牢拦住,想必这个情形,能安了康熙的心。

  那就只剩下江南文人这个心病了。

  大清以武力入关,在江南造了不少孽,此时大清统治不久,还有着不少前朝遗臣活着,内心渴望着将清兵驱逐去关外,这些遗臣,又大部分在士林间颇有威望,江南文风又盛,文人众多,若放着不管,很容易出大乱子,康熙这次下江南,又大手笔的减税,既彰显皇家威严,又展示天家恩典,恩威并施地收复江南文人与百姓之心。

  从效果上来看,康熙这手做得很是不错。

  “胤祺,你是想提前招揽江南文人?”黛玉睁大眼,好似第一次认识胤祺一样上下打量着:“难道你也想...”

  剩下的话过于大逆不道,尽管马车中只有他们俩人,黛玉也没有宣之于口,将惊涛骇浪藏在舌下,唯恐被人听见。

  与黛玉的惊惧不同,胤祺仍然轻松笑着,他伸长的双腿叠起,笑得漫不经心:“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好呢,现在我是没有这份心,有轻松的日子,谁愿意卷到那摊乌遭事中去,只不过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多少也得留几个后手。”

  黛玉亦沉默下去,天家无父子兄弟,她未来要嫁给胤祺,两人注定福祸相依,不管是好是歹,都将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黛玉定定看着胤祺,如同之前胤祺说你信我一般,坚定地说道:“我陪你。”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第99章 风起

  胤祺心荡神摇,只觉人生能得此一知己,足矣。黛玉于他,不仅是那和尚所言的命定之人,更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心心相印的爱人,他并肩作战的同伴。

  胤祺更加迫不及待地渴望定下两人的婚事,不能忍受其他人将黛玉当成未来儿媳妇的审视。

  南巡车队浩浩荡荡,过了江苏后,连日的雨终于停歇下来,入了山东,空气中潮湿的水汽都散去,呼吸间全是春日的干爽,地上更是干干净净的没半点水珠,道路也不再泥泞,回程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经山东入直隶,天越发的干燥,离紫禁城也一日比一日近。

  康熙离开京中已经将要两月,虽说朝中的重臣全部伴驾南下,收到的奏折更是快马加鞭送到康熙手中,与大学士们定下方略,并未耽误政事,但他到底远离中枢,多少有些不便,离京城愈近,他愈是归心似箭,路上的停歇都少了许多,黛玉与胤祺笑言,若非考虑着随行人中还有皇太后与一干妃子,说不住连晚上都不会在驿站歇息。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在阔别许久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京城的城门巍峨耸立,几百年间见证着世事变幻,古朴而沉默地守卫着身后的城池,守候着城中居住的那些人。

  这便是供帝王出入的正阳门了。

  车队刚入正阳门,胤祺便骑着马,到了黛玉的马车旁,隔着车帘,胤祺低声叮嘱道:“一会儿宫中那头还有数不清的事情,妹妹过去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才能回家,我已经吩咐了舞文,一会儿他会领着你回去,一路奔波想必妹妹已经累了,不如回家歇着,宫中的事儿有我呢。”

  胤祺这么安排,却也不算不守礼,南巡人员众多,随行官员几乎都带了女眷,那些人也不是全部都有资格奉皇太后和后妃们回宫,入了京城,陆陆续续地也就散了。

  当然,黛玉的身份入宫倒是够的,可刚刚回宫,还乱糟糟的,说不得一口热水都喝不上,有什么好去的,左右有皇太后顶着,谁能说黛玉半个不字。

  黛玉也知胤祺好意,她亦无意拒绝,掀开帘子,咬唇笑道:“我便沾了五阿哥这个光,外头的事情,劳你帮我周全。”

  胤祺见黛玉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倦意,连忙哄道:“妹妹如何与我分你我了,无需你说,我自会安排妥当。”

  马车晃悠悠往前头,没多久,不大的马车悄然从车队中转了出去,入了旁边的小巷子。

  胤祺骑在马上,见着黛玉顺利离开,才双腿夹住马,驭使着往前头走去,赶上康熙的御辇。

  等胤祺追上时,康熙的御辇已经在侍卫的护卫下到了午门,午门前的广场上,留守的朝臣已经按品级雁翅排序,跪在午门前恭候圣驾的到来。

  胤祺远远见着这景象,眼珠子一转,勒紧了缰绳,慢慢退到皇太后的马车旁。自入了京后,马车走得格外的慢,胤祺靴子轻轻地踢着马,缓慢地前行。

  皇太后在马车中搂着五公主闭目养神,突然听见了马车外头踢踏的马蹄声,轻快而活泼,与那些当值的侍卫们骑马的声音截然不同,皇太后掀开帘子,果然见到胤祺。

  “外头风大,仔细吹得头疼,快上马车待着。”皇太后慈爱地看着胤祺,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是她从婴儿时期一手养大的,让她如何不爱。

  胤祺就等着皇太后的这句话,他嬉笑着应了,一扭腰,从马上跳了下来,三两步跑到了马车前,此时马车的速度几乎停滞,他一跃而起,便跳上了马车,让小太监找来的脚踏毫无用武之地。

  马车轻微地晃了一下,又恢复了平稳,对于胤祺跳脱的行为,皇太后不以为忤,她只笑着嗔了句:“又调皮了。”随后便关心地询问胤祺冷不冷,饿不饿,唯恐胤祺哪里不适。

  胤祺笑着听着皇太后的絮叨,一句一句地回应,让她安心。

  与此同时,前头的康熙见着广场上跪拜的文武百官,只觉着龙心大悦,一路上走来的疲态都消失不见,他决定在此接见群臣。

  “胤礽,”康熙望着伴驾的太子,思忖片刻,吩咐道:“你与我一道去接见百官。”

  “遵命!”胤礽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作为大清的储君,他现如今都是在跟着老师读书,只偶尔的小朝会能够跟着旁听,从来没有在百官前露过脸,康熙此举,分明是要巩固他的地位,他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如登仙境。

  胤礽的狂喜被康熙看在眼中,他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诚然,胤礽自出生就被得封太子,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接触朝政,认识文武百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然而,康熙并不乐意,尽管胤礽是唯一一个被康熙亲自抚养,在乾清宫长大的阿哥,康熙对他的感情毋庸置疑,但作为乾纲独断的帝王,康熙更喜欢他的江山,他的权力,胤礽每壮大一分,都是对他皇位的染指。

  理智上康熙明白,必须给太子培养心腹班底,让太子得到百官的认同,然而情感上,康熙却格外不愿意,他害怕年轻的太子长成。

  念及此,康熙犹豫起来,他的视线透过窗户看向外头,正好瞧着护卫在他马车旁的胤褆、胤祉及胤禛。

  “你们几个一路上护驾有功,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阿哥,你们也陪着我,去见见那些官员,让他们知晓,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勇士。”

  胤礽顿在原地,垂下的眼遮住了眼中的阴翳。

  “谨遵皇阿玛命。”而胤褆好像被从天而降的福果砸到,他从没奢望过康熙能亲自带着他去百官面前露脸,激动地脸通红,大声喊着,恨不得将心剖给康熙看。

  见着这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的儿子,康熙心中总算踏实了几分,他走下御辇,在几个儿子的护卫下迎风而立。

  文武百官连忙山呼万岁,声浪一重一重,直入云霄。

  醒掌天下权,滋味莫不如是,别说太子和胤褆,就连胤祉与胤禛见了,都觉着心潮澎湃。

  前头康熙领着几个儿子接见朝臣,后头的车架自是与康熙分开,往后宫而去。

  胤祺坐在皇太后的马车里,往宁寿宫而去,等入了宫,又是一番热闹,胤祺好容易从宁寿宫离开,又去翊坤宫看过宜妃,才出宫回了林府。

  胤祺回来时,黛玉正坐在亭子里,赏着天边的火烧云,那云火红似血,染了大半个天空,夕阳的余晖勉强透出,为云层镶上金边。

  听见动静,连忙看过去,果然是胤祺一行人。

  黛玉急走两步,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我父亲下午都回来歇下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胤祺无奈笑着:“宫中事儿多,一来二去便耽搁了。”

  “对了,家中还有吃食吗,若有的话,给我拿点填填。”胤祺感受着腹中的饥饿,赶忙询问。

  “有,厨房一直温着鸡汤,我让厨娘下个鸡汤面,很快就能吃上。”黛玉忙放下心头的疑惑,赶紧让雪雁去传话。

  没多久,雪雁便提了个梅花攒盒过来,只见鸡汤已经撇去了油脂,清透的汤中是刚刚擀好的面条,洁白如雪,鸡汤面旁边放了八样浇头,分量不大,都只两三口的量。

  “天晚了,没让厨房做太多,免得积食。”黛玉挽起袖子,亲自将筷子递到胤祺手中,胤祺被鸡汤的香味诱地更加腹叫如鸣,顾不上言语,大口大口地夹着面条吃了起来。

  面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胤祺放下筷子,畅快地舒口气:“今儿个宫中简直热闹得不成样子。”

  黛玉侧着头,好奇地看向胤祺。

  胤祺与黛玉是天然的盟友,他也没有掩瞒,将午门广场发生的事情,与黛玉说了。

  “你是说,万岁爷接见文武百官,不仅带着太子,还有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黛玉同样神色复杂,一言难尽地看着胤祺。

  康熙的那些儿子,可没有省油的灯,康熙对儿子们的学业格外看中,个个都有顶尖的师父教导,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主,和前朝那些被养起来不许理事的王爷截然不同,康熙这几个年长的阿哥,都有为人君的基本素质。

  在这种情况下,康熙竟然还如此行事,这分明就是在纵然他们的野心,现在康熙年富力强,还能压得住,等到多年之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万岁爷这事做的,有失周全。”黛玉见着下人都远远站着,又在家中,没忍住将腹诽说了出来。

  胤祺听了,并未为尊者讳,他只冷笑着:“在那个位置上久了,被权力浸染地不似人父。”

  黛玉瞪大眼睛,她没想到胤祺如此敢说,连忙环顾四周,确认伺候的人不能听到后,才拍了拍胸,瞪着胤祺:“在外头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

  胤祺说这,也是为了宣泄,他叹口气:“我又如何不知,实在是这事太过胡闹的,你都不知道,今天后妃们在宁寿宫问安时候,我在里屋都能听到,惠妃、荣妃得意劲都忍不住了,就连最是隐忍的德妃,声调都高了几分,就我不争气,跟着皇玛嬷入了宫,被我额娘念叨了许久。”

  黛玉捂着嘴笑了,她对胤祺是如此了解,一听便明了他是故意的,睨了一眼:“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你今日也在这些人中,宜妃娘娘日后才该头痛呢。”

  胤祺笑着默认了黛玉的话,伸长双臂,往后靠着桌子,仰着头望着夜幕中浮现的星星点点,喃喃道:“起风了。”

第100章 风波

  正如胤祺与黛玉所猜测的那般,风波很快就来临了。

  这一日,离康熙南巡的车队回京甚至还没有一个月。

  皇太后笃信佛法,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找高人诵经,在南巡的路上,碍于条件没能办成,等回了宫,这个月的十五,皇太后的法会便办得格外盛大。

  不仅后宫中的妃子,就连黛玉也被召唤入了宫,陪着皇太后念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宁寿宫见到黛玉,又见到皇太后和宜妃对黛玉的亲热模样,心中都有了数,惠妃、荣妃、德妃对她客气又不失亲热,贵人、格格们更是亲近中带着讨好,唯有皇贵妃,保持着皇妃的仪态,没有对黛玉另眼相待。

  只不过,黛玉见着佟佳皇贵妃涂满了脂粉也遮挡不住的灰败脸色,好似病得很是厉害,佟佳皇贵妃生孩子的时候很是遭了番罪,然而九死一生养下的小女儿也没几年就夭折,这对佟佳皇贵妃是莫大的打击,尽管四阿哥、八阿哥被抱去了景仁宫,勉强能慰藉几分,但到底伤了底子,这几年身子一直不甚强健,就连南巡都没有伴驾。尽管有着需要她主持宫务的原因,但确实,皇贵妃的身子也经受不住长期的奔波。

  黛玉记着,她离京的时候,佟佳皇贵妃便得了风寒,没想到隔了两个月,不仅没好,瞧着还更严重了。

  病中的佟佳皇贵妃,却挺直着背脊,跪在皇太后的下首位置,一动不动地听着高僧念经,眼睛紧闭,嘴唇无声嚅动,许是为早逝的女儿祈福。

  宁寿宫中只能听见高僧拉长声调的诵经之声,放在香案上的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好似要将人间的祈求带上极乐世界,求得漫天神佛的庇护。

  层层叠叠的幔帐中,满屋子的嫔妃都虔诚地倾听着,除了诵经声,再没有其余动静,黛玉感觉她连旁边人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片静谧中,突然门外传来焦急地脚步声。

  皇太后的眉不悦地皱起,莫说宫规便不许如此惊惶,在宁寿宫皇太后听经的时候,闹出这番动静,莫不是觉着她脾气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