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富贵闲人 第66章

作者:十弋 标签: 红楼梦 清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历史衍生 BG同人

  钮祜禄氏是满洲八大姓之一,族中武将数不胜数,更出了无数的后妃,仅康熙朝便出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

  面对钮祜禄将军的暴起,梁九功却连眼睛也没眨,轻柔却不容反驳地拒绝了:“未得万岁爷召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请将军恕罪。”

  驻地空旷,悠远,晚间的风散去了白天的热意,在草原上呼啸着,发出尖锐的啸鸣之声,御帐被吹得鼓起,随着夜风而砰砰作响。

  除此之外,御帐里一片寂静,再无其他动静。

  钮祜禄将军更觉着御帐里的帝王的病情不妙,在为康熙身体忧愁的同时,一股隐秘而热切的渴望从他心中缓慢泌出,盈满了胸腔。

  要知道,钮祜禄家也是有阿哥的,若康熙在军中驾崩,凭着钮祜禄在军中的威望,要将这军队控制住不成问题。

  只要能够掌握住先机。

  虽说早已立了太子,但满人习俗本就与汉人不同,大事皆出于议政王大臣会议,若康熙真有不虞,下任新君继位也需得到议政王大臣的支持才行。

  太子由赫舍里皇后所出,赫舍里也是大姓,但族中以文臣居多,随着这些年科举的举行,朝中汉人文臣愈发多了,赫舍里家在朝堂上也只有一个索额图撑着,势力早已大减。

  更何况,此时太子被康熙呵斥,正在回京途中,既不能知晓军中事情,亦不能掌控住京中,只要能拿到旨意,凭着钮祜禄家在朝中的人,将十阿哥拱卫上皇位不成问题。

  想到佟家在康熙朝的种种优待,这个出生于钮祜禄家的将军,心潮澎湃。

  为此,必须要亲见帝王,才能从长计议。

  钮祜禄将军大着声音喊道:“万岁爷,奸人作祟,阻挡臣向您问安,下臣日夜忧心,求见万岁爷。”

  草原辽阔,夜色苍茫,钮祜禄将军嘶吼着的话在广袤的天际中传得遥远,附近驻扎着的帐篷也发生轻微的晃动,好似不堪忍受草原上夜风的侵扰一般,但四周仍然是静谧无声,一双双眼睛在暗夜里窥伺着,思索着。

  对于康熙中军随行的武将们而言,多日不见帝王的面,确实已经让他们深感不安,既然钮祜禄那莽夫要当那出头的椽子,他们也不阻拦,沉默的等着,等一个结果。

  这些武将并没有钮祜禄这般大的野心,他们不过是在衡量着,他们是否要筹谋退路,想办法撤军回京。

  夜风更加寒凉,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之声,将已经休憩的飞鸟惊喜,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发出不详的鸣叫。

  “大胆。”梁九功被钮祜禄将军逼得已经贴近了大帐,突然帘子掀起,五阿哥胤祺抱刀而立,厉声呵斥:“万岁爷已经歇息,你在此喧哗,惊扰圣驾,所为何事。”

  对着胤祺,钮祜禄将军不似对于梁九功那般轻视,但他依旧不太放在心上,眼前的五阿哥,尚未弱冠,亦未封爵,除了皇子的身份,并未令人忌惮之处。

  “五阿哥,”钮祜禄将军拱手向胤祺行礼,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中流出,嚎啕大哭时能看到满嘴的黄牙:“万岁爷久不见人,臣实在忧心,特来求见。”

  “若有事,皇阿玛自会召集尔等,将军先回去歇息。”胤祺站得笔直,盯着钮祜禄冷冷说道。

  “还请五阿哥怜我一片忠君之心,许我参见万岁爷。”胤祺越阻拦,钮祜禄越肯定他的猜测,康熙必然身子身出了大问题,才会让他在帐篷外闹了这么长时间,而不下旨申斥。

  “将军想要抗旨?”胤祺抱着刀的手更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迸了出来,他慢慢地,一字一句问道。

  “五阿哥冤枉下臣。”钮祜禄将军连声喊冤:“臣如何敢不遵圣旨,只不过这些日子中军之中一直不见万岁爷身影,臣实在担心。”

  “五阿哥一直拦着,不让我见万岁爷,莫不是有什么不臣之心。”钮祜禄将军嚷嚷着。

  “欻,”只见寒光一闪而过,胤祺手中的刀出鞘又收回,不过是一个瞬间罢了,电光石火间,随着寒光,一大片头发落到了地上,堆叠成厚厚的一摞。

  “我奉皇阿玛旨意,护卫中军大帐,你若再忤逆犯上,之后掉在地上的,就不是头发了。”胤祺声音如同粹了冰,说出的话比他的刀光更寒、更冷。

  这,这还是那个颇受溺爱、不通文墨、不擅拳脚的五阿哥吗!

  钮祜禄将军骤然瞪大双眼,又一阵夜风吹起,将他鼓噪的热血吹凉,等冲上头的热血退去后,钮祜禄将军汗毛直竖。

  更令他目眦欲裂的是,帐篷中传来康熙的声音:“外头何事?”

  这一瞬间,害怕的情绪直冲到钮祜禄将军的天灵盖上,他光秃秃的头顶只觉着凉意渗人,但他已经顾不上这堪称侮辱的削发了,听见康熙还能说出话来,显见得神智清晰,与他之前的设想全然不同,钮祜禄将军哆嗦着,跪在地上:“万岁爷饶命。”

  外头的风波刚起之时,康熙便已被惊醒,但他并未发声,反而躺在床上,等着看其他人如何处理,直到听到胤祺已经控制住了局势,才哑着声音,发出斥责。

  康熙听出来了外头的人是钮祜禄家的子侄,这人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却又冲动易怒,说好听点是心无城府,说难听了就是蠢人一个。

  这次在外头闹,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但康熙此时并不欲严惩,钮祜禄一族儿郎众多,在军中子弟亦不少,此番他重病,必须稳住人心,军中必不能再起风波。

  想到这,康熙疲乏地闭上眼,不再言语。

  胤祺便明了康熙的心思,他垂着眼,看着抖如筛糠的钮祜禄将军,厌烦不已:“还不快滚。”

  钮祜禄将军连连磕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帐篷中窥伺的一双双眼睛又退了回去,只要康熙还活着,就是不容反抗的君主,就连蒙古人,也将多余的心思收起,思索着要如何击败准噶尔,而非如何才能跑回草原老家。

  胤祺环视一圈,那些隐晦地打量终于散去,他转身,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胤祺。”早在康熙开口之时,梁九功便进了帐中服侍,此时康熙正斜斜地依靠着厚厚的枕头上,微合着眼,发出的声音不似刚才的大,恍若气声:“你做得很好。”

  “皇阿玛谬赞。”胤祺依然抱着刀,站在康熙的榻前。

  这并不符合面圣的规矩,谁也不能在帝王面前佩剑,然而此时不同往日,自康熙病重以来,他自觉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此时大阿哥随着裕亲王福全去了右路,恭亲王常宁去了左路,中军之中只有三阿哥与五阿哥两个亲儿子。

  此时的康熙,对于尚且年幼的儿子,还不似老年时那般的猜疑,比起手握重兵的将领,他更信任胤祺这个儿子,事急从权下特许胤祺带刀在御前行走。

  “今日见你有此番勇气,又有孝心,确实是朕的好儿子。”康熙见着胤祺依旧谦逊,不见张狂模样,心中暗暗点头,做了决定:“胤祺,朕的安危便交付于你。”

  不等胤祺反应,康熙的声音更加的微弱:“梁九功,遇事不决,悉数听命五阿哥。”

  梁九功连忙应了,康熙心头一松,重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牛油的蜡烛燃烧着,照亮了帐篷内不大的空间,也将帐篷中的物事在帐篷上投下巨大的影子,胤祺的脸色被这烛光映得明暗不定。

  康熙这么一个对权利有着过分控制欲的人,居然会吩咐梁九功将诸事交他决断,其中的不详之兆,实在过于明显。

  “太医,皇阿玛的身体到底如何。”胤祺在帐篷中柔软的狼毛地毯上来回走动,等着太医把脉。

  随军的太医已经搬入了御帐中,昼夜不停地守着康熙,此时将手指搭上脉搏,感受之下只觉不妙,他浓密的眉头紧紧皱起,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五阿哥,老臣才疏学浅,请您赐罪。”

  能随身为康熙诊脉的,毫无疑问是太医院里最顶级医生,就连他都束手无策,显见着康熙的身子实在不佳。

  胤祺眉头也锁紧,大阿哥脾气暴躁,又领军在外,太子只带亲随在回京的路上,宫中亦有出身高贵的阿哥,若康熙此时驾崩,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更别提准噶尔虎视眈眈,一旦趁机而入,百姓将损失惨重。

  康熙绝对不能现在出事,胤祺咬着牙想到,他来回踱步,猛然抬头,望着同样心神不宁的太医:“你有何话说。”

  太医吞吞吐吐,但想到他全家老少的身家性命,太医一狠心,闭着眼与胤祺说道:“五阿哥可闻传教士,我曾经听闻,他们手中有一神药,正对万岁爷的病症。”

  说完,太医颤抖着跪伏下去,羞愧地无颜面对祖宗,又唯恐五阿哥暴起伤人,瑟缩不已。

  此时的大清,国力蒸蒸日上,正是天朝上国,对于那些怪模怪样的番邦人,只觉着逗趣,那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倒是能拿来赏玩一番,但谁会信,那些传教士手中,有着能够治好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病症的神药。

  太医唯恐五阿哥觉着他的提议侮辱了康熙,只想着大不了一死,只要不牵连家人就罢了。

  然而听了太医的话,胤祺却突然惊醒。

  疟疾是有特效药的!若干年后被提取的青蒿素现在还不见踪影,但是金鸡纳霜已经被西方研制出来了,传教士手中必然有这个特效药。

  “令人快马加鞭,去往京中取西洋人的药。”胤祺毫不犹豫地吩咐下去。

第116章 争吵

  康熙率领的中军驻扎在蒙古的博洛和屯,距离北京并不是那么的遥远,领了胤祺命令的侍卫,骑着最精良的马匹,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地赶往京城,一个来回也不过两天而已。

  康熙的身体更加虚弱,他昏昏沉沉的,连睁眼都觉着颇费力气,康熙躺在床上,草原上的朔风呼啸而过,只觉着就连马蹄都大得让人心惊,他脸颊赤红,浑身盗汗,梁九功不断地给他擦拭着是身上冒出的虚汗,又想方设法的给他灌下药汁子,勉强能保持一份清醒。

  一骑快马从京城方向飞奔而来,守营的兵士正准备拦住呵斥时,却见着他手上拿着的,亮闪闪的令牌,上头明晃晃的写着五阿哥胤祺的名号,这兵士心头一惊,也不知有何急报,连忙大声将其他兵士喊来,将营门推开,供这骑快马飞驰而入。

  康熙听见的马蹄声,约莫就是这个声音。

  “吁”,侍卫勒住了马匹,从马上翻身而下,急速奔驰的骏马卸了力道,前腿一软,跪趴到地上,口中吐着白沫,被马厩的小厮安抚着,牵了下去。

  若是平时,见着骏马如此模样,这侍卫不知该如何心疼,然而此时,他的心中被另一个事情占满,再也无心关心这匹马到底如何。

  侍卫单膝跪下,冲着听到消息从帐中走出的胤祺说道:“五阿哥,微臣幸不辱命。”

  胤祺忙将这侍卫扶起,眼前的侍卫头发衣裳上已经被沿途的黄土铺满,就连眼睛鼻子都黄扑扑的,看着很是狼狈,胤祺用力拍着侍卫的肩膀:“好样的,你立下了一个大功。”

  昼夜不停飞奔两夜一日的侍卫,听了这话,终于放松下来,也一头栽到了地上。

  其中安置自不用提,立下功劳的侍卫,醒了后便见着他的床头,放了金灿灿,一托盘金子。

  胤祺吩咐太监给侍卫送去赏赐后,听闻侍卫已醒,便将注意力放回到这千里迢迢送来的药上。

  “这,就是金鸡纳霜?”胤祺手中的,是一个不大的琉璃瓶子,透过透明的瓶身,里头是白色的细小粉末,手腕轻摇,瓶中的粉末如同细沙一般轻轻晃动,与胤祺曾经熟悉的西药截然不同。

  守在帐中的太医迅速走过,他将袖子挽起,小心地接过那不大的琉璃瓶,布满皱纹却依然稳定的手将瓶盖取出,又拿着鎏金海棠挑子轻轻地挑起一点点瓶中白色药末,嗅闻过后,谨慎地放入嘴中,用舌头轻轻舔了舔,随即肯定地点头:“五阿哥,这正是治疗疟疾之药,那些洋人称其为金鸡纳霜。”

  得了太医的确认,胤祺亦高兴不已,此时左路和右路兵马都在于噶尔丹开战,康熙出事对战况影响实在太大,能将他救回来,对于刚刚得到安稳的大清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弊的。

  甚至就从胤祺的私心来看,父亲当皇帝,怎么也比在兄弟手下讨生活来得舒服。

  “既如此,还请大人将此药给皇阿玛服用。”胤祺沉郁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这让他消瘦许多的脸上看着都亮堂起来,

  太医得了胤祺的命令,拿着金鸡纳霜,便要去他的临时药方。

  “且慢。”正在这时,帐篷外又传来声音。

  胤祺皱着眉头往外看去,康熙病重,他的帐篷简直都要成了唱大戏的地方,一个个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此时掀开帐子,走进来的人,是三阿哥胤祉。

  “皇阿玛有旨,无诏不得入内,三哥你是何居心。”胤祺抱着刀,挺直了腰背,冷冷询问。

  “好在我来了,若不是我留心,多问了几句,谁能想到你会如此大胆。”胤祉手指直哆嗦,指着胤祺高声呵斥。

  胤祺轻巧地避过,他皱着眉,看着胤祉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觉莫名,他不耐与胤祉纠缠,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弟还有事要办,三哥若无要事,请你回去。”

  “大胆!”胤祉却未离开,他激动地挥着手臂,情绪波动下,就连口吃的毛病都冒了出来:“你,你,你居然敢给皇阿玛使用蛮夷之人的东西,你将皇阿玛的安危置于何处。”

  “我虽不才,到底比你年长几岁,绝对不允许你胡闹。”胤祉也站了起来,与胤祺针锋相对。

  胤祺无意在康熙病榻前与胤祉发生争端,他侧过身子,将身后的帝王露出来,叹口说道:“三哥,不是我妄为,实在是皇阿玛的病情实在不能拖下去,这西洋人的药既有奇效,也只能试试了。”

  这是胤祉隔了许多日后第一次见到康熙,康熙使他去处理请安折子,这事对胤祉而言,犹如天上掉下的馅饼。

  太子已经监国,大阿哥也入朝当差,比太子小不了多少他,却还在宫中读书,胤祉心中不是不忿的,此时战事起,病重的康熙却赋予了他翻看奏折的权力,他满心欢喜地抱了京中这些日子送来的奏折,去了旁边的帐篷,仔仔细细地查阅、分类,在见到奏折上第一行字的瞬间,胤祉的野心,再也压抑不住。

  沉迷在权力快感中的胤祉,也就忽略了这几日他晨昏请安之时,都只在营门口磕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康熙本人,还是钮祜禄将军前两天的这一闹,让他悚然,连忙从查阅奏折的快.感中回神,吩咐身边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胤祉这才知晓,他这五弟,不声不响的干了大事。

  他甚至想在皇阿玛的万乘之躯上,使用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实在是荒唐。

  胤祉自觉作为胤祺的兄长,他必须阻止胤祺犯下大错。

  然而胤祉没有想到,只不过数日不见,康熙居然憔悴成了如此模样,他颧骨高耸,嘴唇脱皮,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瞧着便不是吉兆。

  胤祉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盯着胤祺,恶狠狠地说道:“皇阿玛将他的安危悉数交给了你,你还不令人召唤太医,为皇阿玛诊治,却使这些鬼蜮手段,其心可诛。”

  胤祺被胤祉的话气得冷笑连连,“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在此昼夜不息地守着,京中太医院叫得上名字之人,除了留下三个为皇太后及后宫主子看诊,都被召来了博洛和屯,却无一人的方子有效。”

  “那就再召天下名医,京中没有就去南边,总能找到大夫。”胤祉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瞪着胤祺。

  胤祺只觉可笑:“然后将皇阿玛病重一事闹得全天下都沸沸扬扬,若让噶尔丹知道,这一战必败无疑,你可想过败了后的兵士,被掳掠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