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泱
笼子“我不做笼子里的女王,我不要靠……
约翰相信他现在在交好运,在经历的多年的不幸后,上帝会将从他手中夺走的如数还给他,他只能如此相信。
他摧毁了腓力二世的舰队,腓力二世气急败坏地向教廷声讨,但教廷态度暧昧,英诺森三世反过来督促他尽早完成承诺,“英格兰国王还处在绝罚令中,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有能做的”,而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也获得了成功,奥托吸引了腓力二世的注意,他现在去了低地,等他得知诺曼底的境况后他想回援也来不及了。
至于布列塔尼,他的分裂计划也取得了成功,支持小埃莉诺和阿丽克丝的派别正互相争吵,只要他们一时半会儿决断不出谁是唯一的女公爵,他就达到了目的,小埃莉诺写信要求他给她提供一笔钱以便她雇佣军队,他也慷慨解囊,毕竟小埃莉诺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对抗她的异父妹妹以及阿丽克丝背后的卡佩王室,他想不出她有其他选择。
与此同时,维克桑城堡,路易王太子眺望着诺曼底的方向,忽然道:“埃莉诺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她?”菲利普问。
“我本应该娶她。”路易王太子说,但提起小埃莉诺时,他的口气并没有多少爱慕或眷恋,他只是平常地提起一件已无可能的过往之事,“她只爱自己,我看不到和她相互扶持、互相敬爱的可能,如今她或许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那是她本该拥有的。”菲利普说,而路易王太子摇摇头,显然没有为前未婚妻的自由欣慰的意思,“我不觉得让她取代阿丽克丝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她离开布列塔尼太久了,支持阿丽克丝的人很难转换阵营支持她,她会怎样对付他们我们都能想象。”意识到菲利普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他又转换口气道,“那说一说我未来的妻子吧,你一直陪伴她,你应该很了解她。”
“她很漂亮。”
“很正常,我父亲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她很倔强。”
“看得出来,不然她为什么会找到我父亲。”
“她不一定是个好妻子,她和她祖母很像,和埃莉诺也有些像。”
“所以你在提醒我,如果我和埃莉诺不会幸福,和她也不会吗?”路易王太子笑了,“不重要,菲利普,我渴望从婚姻中得到幸福,但不代表我不能在婚姻中保持忠诚和克制,即便是像阿基坦的埃莉诺那样忤逆的妻子,她最终也要把领地留给她的子孙,她的子孙同样是她丈夫的子孙。”他语气微微低下去,“就像我父亲一样,我渴望得到我父亲的爱,渴望他能够信任我,但即便他不愿给予我这些,也不妨碍我爱他。”
父亲的爱,父亲的信任,那他的父亲呢?“没有父亲的爱,我们也可以好好活着,我们靠自己活着。”菲利普说,他握紧了腰间的剑,“玛蒂尔达得到过父亲的爱,但她也已经永远失去父亲了。” ,
1209年夏,准备多时的约翰终于率军渡过多佛尔海峡,在拉罗谢尔登陆,接连攻克诺曼底北部的多座重镇,而南部的玛蒂尔达公主也率领军队渡过卢瓦尔河,未受什么抵抗便重新控制了安茹、曼恩等地,对这些投降的领主,她也以礼相待,她剥夺了他们的自由,但仍然将他们安置在舒适的套房中------在绝对忠于她的普瓦捷骑士的监视下。
约翰的战线推进在意料之中,玛蒂尔达的行动也被腓力二世默许,意料之外的变故是当年向他投降并献出盖亚尔城堡的雷西的罗杰突然倒戈献城,宣称这是出于对理查一世的忠诚------如果是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他还愿意称赞一下他不忘旧主的风度,或者以理查一世的死因对他加以劝说,但现在,这哥行为意味着他失去了从陆地上增援诺曼底战局的可能,虽然他认为路易王太子在有玛蒂尔达的帮助的情况下足以对付约翰,但失去这个后手仍令他感到不安。
不过这个变数还算能够控制,按照他的计划,路易王太子会立刻从鲁昂率军南下,而玛蒂尔达会在关键时刻背叛约翰,和路易结婚并立刻将约翰包围,这确实也是玛蒂尔达的计划,区别在于她并不打算按原定的时间,也就是约翰攻打位于诺曼底中心的埃夫勒城堡时举兵背刺,而是打算等到约翰和路易王太子正面交锋后。
“里奇蒙女伯爵已经在布列塔尼和安茹的边境集结起军队。”在安茹的营地里,威廉马歇尔告诉了玛蒂尔达一个消息,“她雇佣了两百名骑士,还有忠于她的两千征召兵,这是她能够动员的最大兵力了。”
“布列塔尼......”玛蒂尔达念着这个地名,顺理成章地想起了这个地名背后代表的人,她的堂姐,那个比她的母亲和姑姑都光彩照人的女人,但想起这个女人,她下意识生出的仍然是戒备之心,她摇了摇头,“不要指望她能够帮我们,只要她能在这时候插入布列塔尼人中间,保证他们和法兰克人不来捣乱就行,除非嫁给路易王太子,否则她能给卡佩王室提供的利益不会比她妹妹更多,这一点上,她确实只有对抗法兰克人一条路可以走,我们可以暂时相信她的‘忠诚’。”
“这不叫忠诚。”威廉马歇尔苦笑道,而玛蒂尔达再次摇了摇头,举目望向头顶的天空,“忠诚本就是靠利益维系的,如果誓言和威望有用,那些法兰克诸侯就不会在我父亲死后纷纷与腓力二世议和,跑到东方留我的家族独自承担法兰克国王的怒火,而我叔叔的无能加剧了溃败的速度,才导致了今日的困境,他要收复失去的领地,还要在这个过程中证明自己的勇武,我只能祈祷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至少他对抗的不是腓力二世,而是他的儿子。”
“您的叔叔确实缺乏这种关键时刻的意志力,当他面对他自认为可以轻松应对的敌人时,他表现得无比勇猛,也不惮于顶住压力做出他认为正确的决定,但这样的决心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面对强大的敌人,他总是欠缺勇气,您的父亲则相反,他从不会动摇信念和决心。”意识到他们现在正指望约翰能够与路易王太子的军队正面对抗,他认为他还是不应该对约翰贬损过多,因此他又补充道,“但他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失去了诺曼底,这一次,在押上了如此多的资本后,他不应该再畏惧了。”
是的,他不应该再畏惧,玛蒂尔达想象不出他还有
什么可以逃避的退路,如果这场战争失败,他的王位乃至性命也将不保,区别在于他能抵抗多久,如果他能在与路易王太子的战斗中战死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们开战了吗?”当诺曼底的信使来到她的营帐后,玛蒂尔达立刻问,但信使的回答令营帐中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国王确实遇到了法兰克王太子的军队。”他说,知道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他仍道,“但他在遇到法兰克军队后自认不敌,他退回了拉罗谢尔等待支援,他请求您的帮助......”
“他逃走了?”玛蒂尔达不可置信道,抓着威廉马歇尔的手臂,她仍然感到阵阵眩晕,克莱尔的伊莎贝拉赶紧递给她一杯酒,“我不能喝酒。”她喘了口气,推开了她的手来到沙盘前,拔掉了象征约翰军队的旗帜,她的语气有些颤抖,但手异常地稳,她不能乱掉阵脚,“如果他退回了拉罗谢尔,路易王太子会立刻前往安茹,他会来找我。”
不论是因为她和腓力二世的秘密约定,还是出于攻城略地的需要,路易王太子的决定都毋庸置疑,这意味着她将要直接面对路易王太子的军队,还是在约翰的军队全部溃退的情况下与他交战,她现在动员的军队对上路易王太子并没有优势。“您无法指望您的叔叔或者您的表兄能够帮助您,您的堂姐即便愿意提供帮助,她手里的兵力也不足以左右,但您还有一个办法。”威廉马歇尔有些犹豫。
她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错就错,真的按照她承诺腓力二世的一样与路易王太子结婚,借助法兰克王室的力量,她可以继续对付约翰,她仍会是英格兰的女王和整个安茹家族的继承人:“不,我不能。”她摇摇头,她想起了很多人,最后她的回忆停留在理查一世的脸上,他选择她做他的继承人绝不会是抱着她将整个安茹家族都作为礼物献给腓力二世的目的,“我不做笼子里的女王,我不要靠别人的施舍坐在王位上,那样的王位不是荣耀,是枷锁,我决不会在枷锁中活着!”
第64章
命运他清晰地看到她将箭尖对准了自己……
“您知道您的父亲是如何战斗的吗?”
十三岁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她的姨父图卢兹伯爵雷蒙德六世,他是为图卢兹边境的集市贸易而来,但调节完纠纷后,他提到了她的父亲,她很难看出他对父亲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他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将领,或许查理大帝后欧洲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他一样优秀的将领,战士应当冲锋陷阵,君主应当运筹帷幄,而他兼具这两者的素质,他能以个人的勇武将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团结在他旗下,而他能指挥每一队士兵都在适当地时候出现在应当出现的地方,在东方,这样的能力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在信仰的力量下,他将无往不利。”
“您并没有去东方。”
“对,但我知晓他的事迹,从他离开时我就知道他必然会在东方立下丰功伟绩,但这样的功绩并没有意义,若说有,那也不是他曾经有可能收回耶路撒冷,而是这一行为本身为他带来的威望,如果他能多活一些时间,他或许真的可以击溃腓力二世的统治,至少也能遏制他扩张的脚步。”
“可他死了,而他的盟友们也没有履行他的遗志,他们纷纷向腓力二世求和。”
“那是因为英格兰国王换成了他弟弟,法兰克人信任和爱戴他超过法兰克国王,但这样的尊敬不会被他的弟弟继承。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也许阿基坦也不会再忠诚于安茹家族,我也没有必要维持着与阿基坦和纳瓦拉的同盟。”他最后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叮嘱道,“你是他的女儿,如果你想要继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威望和声誉的话,那你也应该像他一样成为士兵的旗帜,得到他们的爱戴和信任,并且不辜负这份信任,每一个忠诚的人的性命都是珍贵的。”
她是女人,是一个不能冲锋陷阵、不能像父亲一样以身犯险、穿梭在军队中的女人,但她仍然要做士兵的旗帜,她仍然要在获得士兵的信任的同时利用好这一点。“路易王太子的军队还有三天到达卢瓦尔河。”在推算出路易王太子的行军路线后,玛蒂尔达大致判断出他们还有多少时间,“他仍然以为他是为求婚而来,他不会急行军,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布置好阵型,把攻城木拿来。”
“您并不需要攻打城池。”
“我没有打算攻打城池,我是打算截住水流,路易王太子想要进攻便必须渡过卢瓦尔河,也许他不必要趟过水。”玛蒂尔达顿了顿,“那些法兰克国王任命的官吏呢?”
“遵照您的命令,他们被安置在城堡的套房中。”
“现在不必要了。”玛蒂尔达说,“把他们都关进监狱,把他们的财产都拿出来,我要指望士兵们为我卖命,我不能一点利益都不给他们。准备好弓箭,埋伏在河岸的树丛中,法兰克人过来后,先射他们的战马,没有战马的骑士在河流中只是一群铁皮盒子罢了。”
当路易王太子带领少部分随从(由精锐骑士组成)来到卢瓦尔河岸时,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平常的渡河,一度转投英格兰的安茹和曼恩几乎是毫不设防,他兵不血刃地收复了这里,这令他对渡过卢瓦尔河、进驻阿基坦信心十足,他没有注意到河床显得过于浅:“现在本应该是丰水期。”菲利普对他说,“但水流甚至不能淹过我们的马。”
“也许是因为没有下雨的缘故吧。”路易王太子不以为意道,由于长期被腓力二世拘束在巴黎周边,他对安茹和阿基坦边境河流水文并不熟悉,因此也没有觉察到河流有异,菲利普心中仍有狐疑,他思忖着这一变化会不会与玛蒂尔达有关,就在这一瞬,他忽然听到了汹涌的水流声,他下意识喊道:“路易——”
路易王太子回过头,因为这个动作,他看到湍急的潮水向他奔涌过来,几乎是一瞬间袭击至他面前,而他忽然感到身体一晃,他的马嘶鸣一声将他甩入河中,他五脏六腑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震碎般疼痛。“拉住他!”菲利普吼道,不需要他提醒,路易王太子身边的骑士们就用身体将他护卫在中央,而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接踵而至,肉眼可见一片狼藉。
“杀了法兰克人!”路易王太子听到敌人吼道,不是约翰的军队,是阿基坦人,他被背叛了,他父亲告诉他他是来求婚的,可这是一个陷阱,“离开这里,路易。”他听到菲利普的声音,阿基坦人射杀了他们的战马,但他毫发无伤,他该相信他吗?“你知道吗,菲利普?”他艰难道,而菲利普没有给他质问的机会,他将他架上马,用自己的斗篷遮盖住他,他忽然感到自己后颈一凉,他回过头,阿基坦骑士簇拥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弓箭手,他知道她是玛蒂尔达。
他清晰地看到她将箭尖对准了自己,但最终,那支箭没有射向他,她放任他带着路易王太子离开了。 ,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兼之没有认为他会遇到埋伏,路易王太子所率领的不过是数百名拥有战马、行动敏捷的骑兵,在卢瓦尔河岸遇袭后,一半以上的骑士都被淹死或俘虏,只有几十名掩护路易王太子逃走。
最惨重的损失在于战马,大部分的战马都被射杀,只有尚未渡河的部分骑士幸免于难,他们藏身在诺曼底南部的一处堡垒中,在检查了路易王太子的身体,确信他没有大碍后,他一言不发地提上剑,来到菲利普面前:“你早就知道她不是真心想嫁给我。”
“是的。”
“你骗了我父亲。”
“是玛蒂尔达骗了他,我没有揭穿。”
“这也是背叛,你为你的妹妹背叛了我们,我差点淹死在河中。”路易王太子低吼道,他抽出剑,将剑锋抵向他的脖颈,“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或许这是好事。”菲利普说,路易王太子知道他能够躲开,他的剑术和身手比他出色得多,可他只是一动不动,“如果我死了,一切的罪恶也就结束了,不论是对理查国王的,还是对你姑姑的。”
“她有了两个女儿,她已经开始了她的新生活,她早就忘了你的存在了。”路易王太子说,他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但剑锋仍然抵着他脖颈一动不动,“只有你还在意,只有
你还记得,菲利普,你可以忘掉的。”
“我不能忘掉,我的存在就是错误,我会用我的一切弥补我的存在所伤害的人,这是我的命运。”他深吸一口气,“回巴黎,路易,局面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父亲会主持大局。”
“然后呢,然后我会迎来一顿不由分说的叱骂,他害怕我强大,也害怕我无用,说不定他会用一个弟弟或者孙子取代我,我绝不接受。”路易王太子道,他盯着菲利普的眼睛,“你在意那女孩,你想补偿她,所以你帮她,哪怕这样的帮助会伤害我,不过,你的努力不会有用,我会俘虏她,让她祈求我的宽恕,她注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你做不到,玛蒂尔达不是一个安分顺从的女孩,像她的祖母和曾祖母。”
“她的祖母和曾祖母都没有成为女王,不论她们生前多么忤逆命运的安排,她们的命运都是作为国王的女儿、妻子和母亲为人铭记,她们最后也都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路易王太子不屑道,“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我上了一次当,但我不会再上当了,她拒绝了我友善的求婚,但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就像你的命运一样。”他的剑抖了抖,在菲利普的脖颈边缘割出一道薄薄的血痕,他审视着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在他父亲还愿意对他抱有一些疼爱和关心时,他是他的兄弟,当他知道他们确实有着血缘时,他却已经不再是他的兄弟了,“我和你不一样,菲利普,我从出生起就应该成为国王,而你本应该成为国王,却因命运的玩笑失去这样的权利,你也不想争取你的权利,而宁愿服从于你那无人知晓的赎罪之心。”
菲利普低下头,路易王太子的剑仍然抵在菲利普颈边,但他眼中并没有杀意:“你不必在乎理查一世,也不必在乎你母亲,如果你在乎两者,那结局就是被两份血缘一起撕裂,如果你试图斩开,那只能证明是徒劳,就像这样。”他的剑锋掠过菲利普的脸颊一侧,金红色的头发被割下一缕,纷纷扬扬散落在地,他随后又割下一缕自己的头发,他们的头发混杂在一起再难辨清。
“你根本不可能斩开你的血缘,不论是来源于我们的,还是来源于安茹家族的。我忠于我的父亲,你也忠于你的父亲,同时,我也忠于我的目的和野心。我必须得到那女孩,我要和她结婚,如果她是个顺服的女人,我会给予她尊敬和忠诚,但如果她像她祖母一样忤逆,那就行使丈夫对妻子的权力,我的祖父没有做到,我会做到,我要得到她,只有得到了她的领地和权力我才有让父亲重视的资本,我才可以如我的期望一般成为一个比我的父亲、比我所有的先辈都要勇武的君主,那才是我的命运。”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菲利普一眼,“你也奔赴你的命运吧,如果你想要为理查一世复仇的话,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如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话。”
在卢瓦尔河,他救了他,同样,他没有杀他,他放他离开,这是他们过去的情谊所能带来的最后一丝包容了,盯着那一地的碎发,他拿起剑,骑上马,朝北方奔去:他要去拉罗谢尔,如果他要复仇,要偿还因他存在而生出的罪过,那至少他不应该让玛蒂尔达承受这一切。
第65章
大结局她用剑挑起那顶王冠,众目睽睽……
“真令人意外啊。”
听到南特主教向她汇报卢瓦尔河的事件后,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如是说,他们此时身在布列塔尼同安茹的边境,借着城堡的地势和她雇佣军队的保护,她能在夜晚以从容的姿态远眺东部再度陷入抢夺和纷争中的战场,而不必担忧她会被战火波及:“路易总以为他父亲不够勇敢,认为才华限制了他的野心,他自以为是狮子,实际上爪子还不及狐狸锐利,他连一个十五岁的女孩都赢不了。”她微微眯起眼,半是赞叹道,“这是宿命吗,或者诅咒,腓力二世战胜不了理查一世,他的儿子也战胜不了理查一世的女儿。”
“但腓力二世还活着,理查一世却已经死了。”南特主教谨慎道,早在布列塔尼姐弟的父亲,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四世还活着时,他就成为了南特主教,对亨利二世的儿子们以及他们和腓力二世的恩怨,他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面前,小埃莉诺点点头,她侧目凝视着他,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这令她的美貌显得更加动人心魄,她是一支完全盛放的玫瑰,“是啊,法兰克国王还活着,并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去世的迹象,所以一旦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和圈套,他会立刻从低地回到诺曼底。”
“传信需要时间,等腓力二世赶来,他至多只能保住塞纳河以东的土地。”
“如果我们的叔叔和他重修旧好呢?”小埃莉诺说,她的口气仍然漫不经心,但却难掩尖刻的恨意,她无法原谅约翰,在他面前克制恨意她已然拼尽全力,“不要怀疑他是否可能有这样的举动,我的祖父母将所有的愚蠢和糊涂都留给了他,连带着傲慢、自负、残忍、贪婪一起,他能被自己的侄女用一个还未履行的婚约哄住,自然也可以被腓力二世挑唆,在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活着的时候,他就无数次这样做,他对此的经验比祈祷还要丰富,从我亲爱的堂妹和路易开战时,她就没有退路了。”
“那您打算如何做呢?”南特主教问,他脸上难掩担忧和关心,“如果英格兰国王对理查国王的女儿生出戒心,他又怎会放过您,您比玛蒂尔达公主更有憎恨他的理由,您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您该怎样利用您手头的资本?”
“我吗?”小埃莉诺失笑,她神情仍然傲慢,心中却浮起稀薄的暖意,如果说布列塔尼还有什么真正忠于她的人,那就是她的父亲杰弗里四世所扶持的这些人了,正是这些人的存在她才能在离开布列塔尼多年后仍有染指这里的资本,“亲爱的主教,除了你们,我根本没什么资本,我不会成为国王的姐妹,我也不是身价高昂的女继承人,我的地位都被我的妹妹们取代了,不论是布列塔尼的妹妹还是阿基坦的妹妹,就连手上这支看似忠诚我的军队都是来自于我仇人的施舍,我只能出手一次,我要将这支军队用在最关键的时刻,等待我是除掉挡在我面前的妹妹成为英格兰和布列塔尼唯一的继承人,和法兰克的王太子重新履行婚约,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砍掉我仇人的头。”
“我只能为了自己。”她重新注视着夜色,这个时候,她的眼神终于露出一层哀伤了,“我的父母死了,我的弟弟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去牺牲和付出吗,我什么都没有啊。”她回头看向南特主教的面色,忽然又笑了,放缓口气道,“哎,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毕竟还有出牌的机会嘛,我只有一次机会,我的妹妹也是,她比我幸运,也比我更有野心。”她半是感慨、半是黯然,“她毕竟被她的祖母和父亲坚定地选择过。” ,
相似的恐惧又扼住了他的心神,每次睁开眼睛,约翰都只觉两眼发黑,他祈祷着这一切快些结束。
亨利二世临终前的愤怒咆哮曾令他倍感良心不安,但现在,再梦见他的父母和兄长时,他除却愧疚更余恐惧。“废物,蠢货,弑亲者。”他频繁听见这样的指控,亨利二世,埃莉诺,理查一世,杰弗里,亚瑟,还有他早已遗忘面目的两个已经去世的兄姐,他们的面孔和身躯重
合在一起,无休止地对他发出愤怒的咆哮,“你背叛了你的父亲,杀害了你的兄长和侄儿,而你不会比他们更杰出,你给家族和王国带来了毁灭和灾难,你连我们的家族领地都守不住。”
不是我,我会弥补这一切,我已经在补救。他在梦境中歇斯底里地强调自己的决心,醒后却又望而却步,他做不到,诺曼底和安茹从没有爱戴他,在腓力二世统治了这里后更对他不屑一顾,他想要驱使雇佣兵们为他效力,他们却各个坐地起价,他给他们的难道还不够多?
腓力没有来,他派他的儿子来了,那个年轻人没有他父亲狡猾,却更加好斗,从巴黎出发后,他就横冲直撞冲散他的阵型,那些封臣一个都靠不住,在他躲到拉罗谢尔后,他还要对他赶尽杀绝,他已经听闻传言,称路易王太子已经和玛蒂尔达结婚,所以他也有理由索要英格兰骑士的忠诚,事实上,不需要他主动开口,这些首鼠两端的骑士们已经争先恐后献上自己的忠诚了,他们甚至劝他主动出现在路易王太子面前乞求宽恕。
宽恕,什么宽恕,只有上帝能够宽恕他,即便他恶行累累也轮不到路易王太子指责他。他没有能力去求证传言的真假,也不想猜测玛蒂尔达是自愿还是被迫,为了躲避路易王太子的军队和叛徒的出卖,他不得不频繁更换藏身地,在父亲临死前,他是否也被这样的绝望笼罩着,他曾经见证过。“谁?”当他听到动静时,他顿时如惊弓之鸟,而在看清来人的面目后,他立刻又被惊喜笼罩,“菲,菲利普,噢,天哪,你来了。”
“是我,陛下。”菲利普说,这是一个雨天,他的头发和面孔上还滴着水珠,称得上狼狈和风尘仆仆,而短暂的喜悦后,约翰忽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看向菲利普的眼神又转变为恐惧,“是玛蒂尔达派你来的吗?”
“我没有和公主殿下在一起,我是听闻您的行踪后独自赶来,布兰丁背叛了您,我杀了他。”在听到自己最信任的佣兵首领竟然也背叛了自己后,约翰还来不及愤怒,他就听到了另一个消息,“公主殿下并没有和法兰克王太子结婚,她在卢瓦尔河歼灭了路易王太子的骑士们,所谓的婚讯不过是路易王太子散步的谣言,等公主殿下率领军队夺回诺曼底,一切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我就知道法兰克人的企图不会得逞。”约翰松了口气,他很快又兴奋起来,“是的,上帝中间还是眷顾我们家族,眷顾我,等我们收回了诺曼底,圣座也会公开赦免令,玛蒂尔达会成为亨利的王后,他们将共同坐在王座上......”
“她会坐上王座,但不是以王后的身份。”菲利普说,“她是女王,英格兰只有一个女王。”
“你———”约翰瞠目,他迟缓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疼痛,当他回过神时,他发现菲利普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理查国王的继承人是他的女儿,而不是他的弟弟,弑亲者会被上帝诅咒,这样的罪孽不应该让玛蒂尔达承受,但我们必须复仇。”
他抽出剑,他的胸口血流不止,他想起理查一世死去时的场景,那时候,他胸前也有一个狰狞的血洞:“你,你想替你父亲复仇......”他气息奄奄,而菲利普摇了摇头,漠然道,“我也希望他是我的父亲,但命运没有眷顾我。”
理查不是他的父亲,那他的父亲又是谁,他盯着菲利普的脸,那张脸不像理查一世,却仍然有着金雀花的特征,他一直不甚关心他到底像谁,但现在,尘封多年的记忆再度复苏,他明白了他像谁:“你,你是——”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又一剑,菲利普割断了他的喉咙,他视野中的最后画面是他将他头顶的王冠摘下来,那本就是理查一世的。没有多留恋那具尸体,菲利普捏着王冠,走出约翰的藏身处,为数不多还愿意保护约翰的骑士正等候在这里:“佣兵队长背叛了国王,企图用他的人头向法兰克王太子邀功,而我杀了他,为国王复仇。”隔着密集的雨幕,他对他们说,脸上殊无神采,犹如一尊无情的雕像,“你们都曾效忠理查国王吗?”
“是的,我们都曾忠于理查国王。”短暂的沉默后,有人率先回答道,随后又是陆陆续续的附和,不论有没有疑点,现在都已经木已成舟,菲利普露出一个微笑,他随后又道,“那你们还记得,理查国王的女儿是谁吗?”
是玛蒂尔达,在父亲去世十年后,她终于成为英格兰唯一的继承人,她曾被放逐过,曾沦为一无所有的猎物,但命运曾经夺走她的一切都即将物归原主。“公主的军队已经来到了拉罗谢尔。”重新整合好此地的残兵后,他终于听到了玛蒂尔达的消息,当玛蒂尔达来到拉罗谢尔的据点时,她看到了菲利普,“你怎么在这里?”她问,她的口气听不出太多喜悦,她没有下马,她甚至握紧了剑柄。
“因为您的叔叔已死于叛徒之手,我们在等待我们的新主人,请宽恕我在您未能抵达时冒用您的名讳和权威。”菲利普静静道,他拿出那顶曾属于理查一世的王冠,在玛蒂尔达面前单膝下跪,“理查国王的英魂已然逝去十年,而现在一切的错误和屈辱都已远去,上帝终将眷顾他所选择的君主,亨利二世之孙,理查一世之女,诺曼底,阿基坦,安茹,曼恩,爱尔兰的共同领主,蒙上帝恩宠的大西洋之主......英格兰,迎接你们的女王!”
“英格兰,迎接你们的女王!”其他骑士和士兵也随即下跪,在诺曼底的海岸边,远眺英格兰之处,他们将十五岁的少女簇拥在中央,像她父亲还活着时一样。“真是别出心裁的欢迎仪式。”玛蒂尔达说,这个时候,她终于露出了微笑,“但菲利普,王冠不该在你手上,而应该在这里。”
她用剑挑起那顶王冠,众目睽睽下,她将王冠戴到自己头上。
第66章
保护“所以,我应该保护你吗?”……
他的祖父是个虔诚的人,上帝最终回应了他的虔诚,但他并没有在活着的时候看到。
路易王太子发现他想不起母亲的样子了,埃诺的伊莎贝拉,阿图瓦女伯爵,他记得她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一位无可挑剔的王后和妻子,“她的美丽可以与那位王后相提并论,但品德高尚远胜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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