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泱
第80章
堂姐“但恕我直言,你的甜言蜜语应该……
在回绝了腓力二世的离婚申请后,英诺森三世随即又勒令玛蒂尔达必须立刻释放路易王太子,“如果你怀疑他涉嫌杀害你的叔叔,你应该把他带到罗马由我亲自审判”,玛蒂尔达自然拒不服从,而这更给了腓力二世争取离婚的动力,他再次向英诺森三世强调他是多么需要一个新的妻子和继承人,“那个丹麦女人使用巫术,令我不能行事,她无法带给我合法的孩子。”
对此英诺森三世的回应是将路易王太子写给他的信原封不动寄给他,“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娶你父亲前妻的孙女”,他再度坚决强调他“决不允许英格兰的玛蒂尔达同法兰克国王及其继承人结婚”,即便他们宣称结婚并生下孩子,教廷也绝不会承认他们孩子的合法性。
就在腓力二世还在为儿子的背叛气急败坏,乃至于连番咒骂时,和他关系新近升温的奥托四世也不好过,英诺森三世先是措辞委婉,询问奥托四世是否有意与施瓦本的菲利普长女,还有半年就年满十二岁的施瓦本的贝亚特丽斯订婚,他会提前为他们颁布赦免令,正一门心思寻思着要同佛兰德斯女伯爵结婚的奥托四世自然拒绝。
在奥托四世拒婚后,英诺森三世紧接着便宣布由于奥托四世已经放弃了同施瓦本的贝亚特丽斯的婚约,那施瓦本公国应当由施瓦本的菲利普的侄儿,前任皇帝亨利六世之子西西里国王腓特烈继承,他同时还提及亨利六世和理查一世生前订立的婚约,要求腓特烈和玛蒂尔达“必须立刻前往罗马结婚”,否则他将不予认同二人所主张的施瓦本公国和英格兰王位。
如果施瓦本公国对腓特烈来说只是锦上添花,那不认同玛蒂尔达的王位对她而言就是不可承受了,因此玛蒂尔达只能“万般无奈”地告诉腓力二世由于路易王太子的告密和教皇的阻挠,她不再同意履行婚事,在教廷使者的调解下,玛蒂尔达同意释放路易王太子并不再追究他涉嫌谋杀她的叔叔约翰,这或许是一种示好,但对腓力二世而言他现在非常不想看到这个破坏了他如意算盘的逆子,哪怕他确实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而奥托也没能如愿和佛兰德斯女伯爵结婚,这位佛兰德斯女伯爵身世颇为坎坷,她的父亲,佛兰德斯伯爵鲍德温九世是腓力二世的第一任妻子埃诺的伊莎贝拉的亲弟弟,路易王太子的舅舅,但由于不满腓力二世对佛兰德斯的专权,他在理查一世拉拢他时投桃报李,成为理查一世去世前对抗腓力二世最重要的盟友。
由于理查一世突然去世,反腓力二世的联盟群龙无首,因此鲍德温九世也顺势与腓力二世和解,并响应英诺森三世的号召率领的第四次十字军,这场十字军诞生之初便风波不断,后来更是演变成彻底的灾难,由于出发时的人数少于预期,他们不能足额支付承诺威尼斯人的船费,因此不得不同意威尼斯总督丹多洛的要求,攻打匈牙利控制的扎拉地区。
匈牙利王国是天主教国家,其前任国王贝拉三世也曾经宣誓加入十字军,得知此事的英诺森三世怒火中烧,宣布对整支十字军处以绝罚,而十字军索性放飞自我,又答应了流亡的东罗马皇子阿莱克修斯安格洛斯之邀,帮助他攻打东罗马以助其登基,作为回报,阿莱克修斯答应支付十字军二十万银马克的军费并将君士坦丁堡教会置于罗马教廷的从属之下。
十字军成功帮助阿莱克修斯登基为东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四世,但阿莱克修斯四世未能筹备出足额的军费,他甚至连维系统治也很勉强,因此在同东罗马有夙怨的威尼斯总督丹多洛的唆使下,十字军再次攻打了君士坦丁堡,抢劫了据说价值高达八十万银马克的财物,并直接在帝国的废墟上重建了“罗马尼亚帝国”。
作为十字军统帅之一,鲍德温九世被推举为帝国皇帝,但他在第二年即战死,他留在西欧的独女让娜成为了佛兰德斯女伯爵,对这位身价高昂的女继承人,腓力二世也不是没有动过让她和路易王太子结婚的念头,但二人的血
缘关系实在太近(路易王太子的母亲同让娜女伯爵的父亲是亲姐弟,让娜女伯爵的外祖母则是腓力二世的异母姐姐香槟伯爵夫人玛丽,路易七世同阿基坦的埃莉诺的长女),且彼时的玛蒂尔达已经成为了阿基坦女公爵,故没有立刻安排二人成婚,但腓力二世一直将让娜女伯爵置于自己的监护下,将其作为一个备选方案,或者为她寻觅一个合适的夫婿。
如果腓力二世真的能如愿和玛蒂尔达结婚,那将让娜女伯爵嫁给奥托四世,让奥托四世控制部分低地领土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从爱尔兰到加斯科涅的广袤土地足以压过佛兰德斯的诱惑,他也不打算吐出已经被他实际掌控的阿图瓦地区,而奥托四世同让娜女伯爵的血缘关系相较路易王太子已经远了很多,在不涉及政治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教皇阻止他们结婚的理由并不是那么充分。
在腓力二世的计划里,这本应是一个他和奥托四世愉快地瓜分低地领土作为长期结盟的见面礼,然后意气风发地迎娶玛蒂尔达从而彻底统治欧洲西部,乃至于一同南下意大利完成超越查理大帝的伟业的快乐故事,但现在随着他的好儿子路易和英诺森三世的插手,他的计划已经宣告破产,并且玛蒂尔达即将和她毫无争议的结婚对象结婚,他已经不可能得到那女孩,他差一点点就能吞之入腹的强大帝国现在会重新成为他的敌人。
英诺森三世给予了他“补偿”,在他的压力下,玛蒂尔达释放了路易王太子,他还表示将为路易王太子和佛兰德斯女伯爵出具赦免令,使他们能够顺利结婚。如果是在玛蒂尔达同意他求婚之前,他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停战条件,既然安茹帝国的遗产已经不可能到手,能够保住佛兰德斯也不错,但在险些就能得到玛蒂尔达,得到她背后的英格兰、爱尔兰、诺曼底、阿基坦、安茹和曼恩的情况下,他真的对现在的结果难以接受。
他现在愤怒无比,任何能令他想起这件事的相关人物和事物都能令他大发雷霆,巨大的落差感令他在路易王太子重获自由后直接拒绝他回到巴黎,“你要和佛兰德斯女伯爵结婚,你到佛兰德斯去”,而对这一连串闹剧中的另一个受益者,得到他梦寐以求女孩的腓特烈,他也很难不怀恨在心,碍于明面上的礼节,他不能对这段婚姻进行诅咒和破坏,但不妨碍他通过一些其他手段来表达他的不满。
“法兰克国王的礼物。”在腓特烈得知法兰克国王向他赠与新婚贺礼时,他还能抱着闲庭信步般的心态哼着西西里小调拆开礼盒,直到他看到那份“贺礼”,“这是什么东西?”他问法兰克使者,而法兰克使者满面堆笑,“这是国王陛下在亚琛缴获的战利品,作为您父亲和叔叔的挚友,他认为这份礼物很适合您。”
那是一只金色的“帝国之鹰”,德意志王权的象征,美中不足的是这只鹰是折断了翅膀的,不论是真的在战火中不幸损毁,还是腓力二世有意为之,这都不是个好谕示。“我的父亲有很多朋友,我十分感激法兰克国王仍对他们的友谊铭记于心,如英格兰国王仍在天堂牵起他女儿的手,令她履约与我成婚一般。”腓特烈说,他抚摸着翅膀断裂的部位,黄金的光彩在他脸上幽微地闪烁着,“不过,人是不能真正折断苍鹰的翅膀的,只有命运可以,苍鹰的命运是与命运搏击。”
他知道腓力二世为什么要送这份微妙的礼物,由于英诺森三世的安排,他娶了腓力二世想要娶的女人,腓力二世对此不满,却又不愿因此与他为敌,因此他既要表达出自己的怨愤,却不忘强调他和霍亨斯陶芬家族才是传统的盟友,尤其是在他很快就会因为施瓦本的归属问题和奥托四世敌对的情况下。
“他好像真的很在意我即将迎娶英格兰女王这件事。”收起腓力二世的“贺礼”后,腓特烈对贝拉尔德道,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冷不丁问道,“她真的很漂亮吗?”
“您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陛下。”贝拉尔德回答道,“听说英格兰的人已经抵达了罗马,如果您对她感兴趣,您现在就可以去见她。”
是的,英格兰女王及其重要的随从和亲属已经抵达了罗马,目前就榻于台伯河边的圣天使城堡,理论上,他确实可以去拜访她,英诺森三世确实也乐见其成。“女王陛下确实在这里。”来到圣天使城堡后,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想起此前听闻的传闻,心中也泛起紧张和期待,英格兰人说女王现在在房间中,但他有些等不及,因此来到了外墙等候,不多时,他便见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有着金红色头发的年轻女人。
那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气质高贵,眼睛如同璀璨的宝石,秀发则如跃动的鎏金,而她头顶的金环及衣服上的三只金色的狮子标志着她金雀花王室成员的身份,她就是他的妻子吗?
“西西里国王?”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那个美丽的女人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她显然也立刻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是的,是我。”腓特烈定了定神,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热情地赞美道,“如果帕里斯在决定金苹果归属时见到的是你,那维纳斯的腰带也不能令他回心转意,没有什么事物比你更加美丽。”
他的恭维显然取悦了她,那个女人哈哈大笑,这令她的美丽显得更加生动鲜活。“感谢您的夸赞,听闻您是一位俊美的青年和浪漫的诗人,这两个传言都没有夸张。”她慢条斯理道,腓特烈的心刚一提,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戏谑和嘲讽,“但恕我直言,你的甜言蜜语应该说给你的妻子,而不是你妻子的堂姐。”
第81章
丈夫“放心,我对哥哥怀里抱着布娃娃……
来到罗马后,玛蒂尔达先是在圣天使城堡短暂停留,而后便受召前往拉特兰宫拜访英诺森三世。
和青年时的锐意进取、意气风发相比,如今的英诺森三世显得和蔼许多,在巨大的十字架和华丽的穹顶下,他的身躯已经呈露出老人的衰弱,离他越近,玛蒂尔达越能察觉出这一点。
“我曾见过你父亲。”在玛蒂尔达跪在他脚下亲吻他戒指后,英诺森三世忽然说,玛蒂尔达抬起头,正对上他苍老的眼睛,他正若有所思道,“那时候他和腓力二世还在为诺曼底的边境土地争吵,他们总是在争吵,腓力二世希望你能够和他的儿子订婚,从而解决争议,但你父亲坚决履行他同亨利六世的约定,他曾发誓哪怕他已经是坟墓中的枯骨,他也绝不会让腓力二世或者他的儿子得到你。”
“我很高兴能够履行父亲的安排,相信我父亲一定正在天堂祝福我。”玛蒂尔达静了静,而后顺服道,英诺森三世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伸出手,像个真正的慈父一样摸了摸玛蒂尔达的头顶,十分用力地强调道,“你的父亲是最出色的十字军统帅,是布永的戈弗雷之后唯一有机会夺回圣城的人,我十分希望他的女儿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弥赛亚已经哭泣许久了。”
是的,他是最出色的十字军统帅,他本该在攻破巴黎后便再次率领十字军,但他在巴黎城外死了。“如果不是腓力二世的背信弃义,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玛蒂尔达说,她不忘再提醒英诺森三世一次
腓力二世曾经中途脱逃的行为,“有生之年,我一定令耶路撒冷回到天主的怀抱,我希望圣座能够为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是自然。”英诺森三世道,事涉十字军,他还是愿意慷慨大方一些的,“在那次会面中,你父亲和腓力二世还曾经为德意志的皇位争执,我十分高兴,由于你和西西里国王的结合,曾经的矛盾已经如春天的冰雪般消融,以后,你要如忠诚你父亲一般忠诚你的丈夫,支持他,爱他,信任他,对抗他的敌人,我相信你们一定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
当着英诺森三世的面,玛蒂尔达还能保持着温顺的笑容,但当她离开拉特兰宫后,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了,玛蒂尔达?”菲利普问道,仰望着罗马的阳光,玛蒂尔达忽然道,“如果我和西西里国王结婚,那在施瓦本的争端上,我是应该支持他,还是支持奥托表哥?”
“如果只是施瓦本,那你可以不加干涉。”
“那如果是德意志的争端呢?”玛蒂尔达又问,她抬起头看着菲利普,“如果他和奥托表哥在德意志持续对抗,如同腓特烈一世和我们的姑父一样,我应该支持谁呢?”
在奥托四世拒绝迎娶施瓦本的贝亚特丽丝后,他对施瓦本的宣称理由已不充分,作为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继承人,英诺森三世将施瓦本判决给西西里的腓特烈其实毫无问题,奥托四世强行宣称他应当继承施瓦本才是没有道理的事,但现在哪怕愿意回心转意同施瓦本的贝亚特丽丝结婚,西西里的腓特烈也已经被英诺森三世的一纸谕令重新引回德意志的权力版图中,如果他只是继承施瓦本公国,那对奥托四世而言并非不可接受,可如果他是想以施瓦本为基地,伸张他祖父和父亲都曾拥有的德意志皇位呢?
“奥托四世是我们的血亲,而霍亨斯陶芬家族同我们曾有夙怨,如果不是为了阻止你和腓力二世,圣座根本不会把那个已经被遗忘的婚约翻出来。”菲利普谨慎道,观察着玛蒂尔达的神情,他压抑着心头的酸涩,继续道,“但我们同韦尔夫家族的同盟出自婚姻,你同西西里国王也即将缔结婚姻,他是你的丈夫,玛蒂尔达,选择权在你。”
“路易七世也曾经是我们祖母的丈夫。”玛蒂尔达说,这个时候,她的神情才重新平静下来,多少有点情谊的表哥和素未谋面的丈夫,这其实是个不难的选择题,“婚姻是可以被解除的,血亲却是没有办法斩断的,圣座要求我忠诚他,爱他,信任他,可我有什么必要这样做?除了你,除了我妈妈和姑姑,我还能信任谁呢?”
她的母亲和姑姑一定会支持她,那他呢,哪怕明明知道他和卡佩王室关系匪浅,知道他有没有告诉她的秘密,她也愿意信任他吗?“你可以信任我,玛蒂尔达。”他垂下头,认真道,“我不会背叛你的。”
“是啊,你不会背叛我。”玛蒂尔达说,无形之间,她又回想起了理查一世,他的死因始终是她的心结,无形之间,恨意和戾气又笼罩了她的灵魂,她握紧了拳头,“谁背叛我,我就杀了谁。” ,
“西西里国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圣天使城堡的长廊中,小埃莉诺忽然听到菲利普的声音,她回过头,发现他正站在她身后:“我不认识他。”她扭过头,而菲利普上前一步,直视着她双眼,“我知道,你见过他,玛蒂尔达的侍从见到你们交谈过。”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如果你要问我意见,我只能说以我的标准,他显得太轻浮,我可不觉得他会是个好丈夫。”小埃莉诺说,她微微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他,“所以,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很关心他吗?”
“这关系到他们的婚姻是不是能够真正履行,乃至于被解除,这对玛蒂尔达很重要,对英格兰也很重要。”
“我们的堂妹还没结婚就已经在计划离婚了吗?”小埃莉诺讶异道,从菲利普的神态中,她很快猜出了原因,“因为施瓦本吧,或者因为我们的表哥,这场婚姻中,玛蒂尔达得到了被认可的王位,西西里国王得到了施瓦本,将王权和领土拿到手后,他们便可以考虑分道扬镳,但如果他们互相吸引,真心相爱,那他们大可不必冒险解除父亲和圣座撮合的婚姻,你在担心这种可能吗?”
“玛蒂尔达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的,她是女王,她爱她自己,没有什么比她自己更值得她去爱,婚姻是她的工具,是她最有价值的底牌,和我们的母亲不一样,她不会被婚约和婚姻困住。”
“所以西西里国王是怎样一个人很重要吗?”小埃莉诺问。
菲利普缄默不语,而小埃莉诺目光闪烁,嘴角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你不高兴,菲利普。不论她会不会嫁给西西里国王,不论西西里国王是怎样一个人,你都很难过。”小埃莉诺道,她抓起菲利普的领子,仰起头,直视着他,逼问道,“在她要嫁给腓力二世时,你伤心难过合情合理,可为什么,在她要嫁给和她年貌相当的西西里国王时,你仍然不开心呢?”
他为什么不开始,因为小埃莉诺戳中了他的心事,还是她提醒他的他无从改变的事实。“我们结婚吧,菲利普。”小埃莉诺忽然说,她目光炯炯,看上去是真的认真考虑了这个主意,他们脸孔抵近,看上去几乎像是要亲吻了,“趁着我们都在罗马,我们去找圣座要赦免令,玛蒂尔达不信任我,但她信任你,如果我的丈夫是你,我继承人的父亲是你,她未必还会对我抱有戒心,我们可以通力合作,如果她没有继承人,她或许也乐于将王位留给我们的孩子,这不是很好的结果吗?”
他是私生子,她是女继承人,堂亲之间的联姻不是没有先例,而玛蒂尔达也会放心小埃莉诺不会和她的敌人结合,进而在她的腹地反捅她一刀,她们现在没有冲突不代表以后永远没有。“不行,埃莉诺。”他别过头,“这对你不公平,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我们没必要这么做。”
“是啊,这没必要,你想吻的人不是我,想拥有的人不是我,想守护的人也不是我。”小埃莉诺感慨道,她旋即审视着菲利普,几乎是咬紧牙关地警告道,“可菲利普,她是不会成为你的妻子的,不论是世人眼中你们的身份,还是她本人,她都不会接受这样的可能,不论你的真实身世是什么,你的身份都永远只能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强调完这一切后,她便松开了菲利普,随着这个动作,她余光瞥见了什么,她扭过头,循着她的目光,菲利普也回过头,一个陌生的英俊青年正站在他们的数尺之外,他盯着他们,脸色十分诡异,他听到了什么?
“哦,西西里国王。”小埃莉诺率先道,不想再感慨这刁钻的巧合,她直接提起裙子离开了现场,她只是作为英格兰女王的亲属来参加她婚礼和加冕礼,她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堆事中。
但她走了,菲利普还留在这里:“你是谁?”好一会儿,腓特烈才说,他知道他现在的脸色很不好,但他确实被深深地震撼住了,“我是理查国王的儿子。”菲利普说,他心情也很烦躁,他不确定腓特烈听到了多少。
“也就是说,你是我妻子的哥哥,和布列塔尼女公爵也是堂亲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我们的圣座提醒我应该来看看我的妻子,不过,很不巧,我两次都没有遇到她。”
“那说明上帝或许不希望你们结合。”菲利普深吸口气,与其从小埃莉诺口中打探,他不如现在就跟腓特烈划分清楚,“你也许听到了,玛蒂尔达并不打算和你真正结婚,她需要这场婚礼被圣座加冕,你也需要这场婚礼得到施瓦本公国,等你们都拿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婚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长久以来,我们家族之间的关系都算不上多好?”
“这是她的意愿,还是你的意愿?”
“这不重要,我现在不告诉你,她也会在新婚之夜告诉你。”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情不
自禁握住腰间的剑柄,紧盯着腓特烈道,“不要做出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
他眼里有敌意,他在担心什么,如刚刚的对话所说,他渴望超越异母哥哥的身份,去亲吻不该亲吻的人吗?“我能做出什么事,丈夫对妻子该做的事吗?”他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察觉到菲利普的表情后,他忽然又笑了起来,挑衅性地拍了拍他肩头,仿若兄弟般亲密无间,“放心,我对哥哥怀里抱着布娃娃撒娇的小女孩可没有任何兴趣,等我从奥托四世手里拿回了施瓦本,我会跟她离婚的。”
第82章
婚礼“你们在上帝的见证下步入神圣的……
连续两次没有在圣天使城堡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反而接连遭遇不甚愉快的偶遇后,腓特烈已经彻底熄灭了要在婚前和妻子“培养感情”的心,如她那个异母哥哥所说,这段婚姻迟早会被解除,内心深处,他也并不算十分想要履行这段婚约,只是他原本认为这不妨碍他们履行义务。
他确信英诺森三世不知道英格兰王室内部的关系,倒不是相信英诺森三世有多高风亮节,而是知晓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击英格兰女王的机会,将君主的婚事和个人生活上纲上线算得上他的拿手好戏,他直到现在应当都真心认为他应该为他给他挑选了这样一个妻子感谢他,不过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也享受了“殊荣”,毕竟不是每个君主都能由教皇亲自主婚和授冠。
为了证明自己王权的神圣,英格兰女王自觉地承担了加冕礼的所有开销,托她的福,他们的婚礼也十分盛大,伊利比亚、南法兰西和北意大利的绝大部分贵族都出席婚礼或者送上贺礼,搬出那些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的亲戚关系以论述他们“情谊深厚”,如果实在找不到愉快的交集,他们会选择恭维他们这对新人的父亲,他听得出他们对亨利六世的赞美言不由衷(他知道他在意大利的斑斑劣迹),他也可以状若无意地附和。
在他的婚礼上,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妻子,传闻没有夸张,她确实非常漂亮,同时拥有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的美,但由于心知肚明他不能真正拥有她,他似乎又能找出她的许多不足之处,比如胸脯不够高挺,个头稍显矮小,神情冷淡呆板,她看起来仍像个被精心装饰和呵护的女孩而非成熟的女人,对这场婚礼,她表现得比他更加敷衍,念诵誓词时也漫不经心,他知道她是一心等着婚礼后的加冕礼,那才是她最在乎的。
“......你们在上帝的见证下步入神圣的婚姻,你们将分享王冠,分享荣耀,彼此信任,保卫彼此如保卫自己,上帝祝福你们。”漫长的仪式后,他们终于等到了那句宣告婚姻成立的誓词,也就是这个时候,英诺森三世开始履行加冕礼的程序,看着一件件沉重的珠宝和仪器加诸在她身上,他都在担心她的肩膀能不能承担这么重的重量。
当教皇为她系上剑时,他忽然听到英诺森三世道,“你小时候的那场加冕礼并没有系剑,换而言之,仪式没有真正完成。”腓特烈有了兴趣,他侧头看向英诺森三世和玛蒂尔达,想看她是如何回应这个问题:“但我一直在履行君主的责任,曾经这是我父亲的期许,现在是您的。”她说,她接过剑柄,将之系于腰间,“请赐予我蒙受天主恩召的权利吧,圣座。”
她伸出手,将之呈于英诺森三世面前,英诺森三世短暂地沉默,而后状若无事地在她的双手、前胸和额头涂抹圣油,寓意她已成为真正的英格兰女王。“你曾经加冕过吗?”离开教堂时,他问她,他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托你父亲的恩赐。”她目不斜视,“那时候,我父亲在你父亲的宫殿中‘做客’,因为你父亲的缘故,他没有见证我的出生。”
她的声音很动听,但实在不讨人喜欢,她拥有一个十六岁女孩应该有的所有毛病。“我父亲也没有。”他说,“对于君主而言,见证孩子的出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
“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不一样,你父亲为了自己的野心能够将自己的妻儿丢在南意大利不管不顾,但我父亲愿意在拥有男性继承人的情况下选择他的女儿,你的父亲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要挟我父亲付出了我的婚约才换取了自由,如果不是以我嫁妆为由支付的那五万银马克,现在的西西里国王还不一定是你呢。”他们已经走出了教堂,坐上巡游的马车接受市民的欢呼,老实说,这有点出乎他意料,他知道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人在意大利向来不受欢迎,但现在看来他们对他印象还不错,“好了,我们都知道这段婚约和我们父亲‘友谊’的真相,过去,我们的婚约和盟约是对抗腓力二世的权宜之计,现在,我们则是各取所需,为了我们的王冠和领地。我无意去追溯过去的仇恨,等巡游结束后,你就可以准备前往施瓦本的行装了,如果你想要这份遗产,你最好抓紧时间。”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让我在今晚进入我们的婚房了吗?”
“你认为呢?”玛蒂尔达反问他。
她偏过头,从婚礼开始到现在,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并且他没有从她眼里看到正向的情绪,他引以为傲的长相和风采似乎对她没有任何触动,这个发现令他有了微妙的不甘,想起他上次在圣天使城堡的经历,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对啊,你不需要我,你打算让你哥哥陪你度过新婚之夜,他守在你门边,乃至你床边,代为履行丈夫的责任,对吗?”
“如果我的新婚之夜一定要有个男人在旁边,那我确实只能选择我的哥哥,为了保证我们在申请离婚时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们最好不要在今夜留下任何疑点,我不想为了结束婚姻打上数十年的官司。”
“前提是你别在离婚前和你哥哥生下一个私生子。”
他看到她脸色大变,一种受到羞辱的恼怒在她脸上炸开,这个瞬间,她似乎一下子生动起来,不再是个精致的木偶娃娃而是真实的人,他忽然想起来她似乎并不知道她哥哥对她抱有的情感,或许她也不知道她哥哥和堂姐之间的真实关系,他尝试补救:“对不起,我......”
“我不会生下私生子,但我也不会生下你的孩子。”玛蒂尔达深吸口气,她曾听琼抱怨过德意志人的粗鲁和无礼,现在看来这个有一半德意志血统的男人也是如此,这桩婚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幸,“等巡游结束,你立刻离开,带着你的那些西西里随从一起,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离婚时,不,哪怕是宣判离婚,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
如果说英诺森三世主导的这场多方婚约的最大受益人是腓特烈,那最大受害者无疑就是奥托四世,明面上,腓力二世至少还重新得到了他的继承人,以及佛兰德斯这片富庶的土地,而他不仅无法同佛兰德斯女伯爵结婚,就连已经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施瓦本也生出变数。
出于亲戚情谊,玛蒂尔达派人通知了奥托四世腓特烈会在婚礼后立刻北上施瓦本的事,但她的人不会比腓特烈的队伍更快。当得知腓特烈已经北上施瓦本讨要他的祖传领地后,还身在低低地奥托四世惊愕不已,连忙南下希望阻止腓特烈进入德意志,但他晚了一步:在他的军队赶来之前,腓特烈已经抵达了南德意志的要冲康斯坦茨城。
“这是个奇迹,我们不知道他是如何绕开了北意大利所有敌视他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城市和阿尔卑斯山的曲折小径,在天主的庇佑下重回故乡,他是如此地温柔、俊美、博学和敏锐,在这位阿普利亚少年面前,韦尔夫皇帝粗鲁蛮横如乡下的
农民,见到他,曾忠于腓特烈皇帝的诸侯们怎不热泪盈眶,施瓦本真正的主人已然归来。“手握教皇的谕令和从西西里带来的丰厚钱财,他轻易收获了施瓦本乃至莱茵河畔曾忠于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诸侯的支持,当奥托四世抵达施瓦本时,他发现他已经没有办法直接对抗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因此只能当众和腓特烈互致和平之吻,承认他施瓦本公爵的身份。
在玛蒂尔达回到英格兰后,施瓦本的风波也尘埃落定,她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无非是在信使表示“德意志人都惊叹于西西里国王的惊人魅力和优雅风度”时略略皱眉,她没想到德意志人浅薄至此。“我的婶婶呢?”她问,不需要她多吩咐,侍女们自动带着她前往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的住处,自约翰王死于非命后,她或许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客人。
在大半年的软禁中,虽然玛蒂尔达要求过保障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的生活所用,但地位的落差和对未来的恐惧无疑令她精神饱受折磨,当玛蒂尔达再见到她时,她美貌依旧,但憔悴不少:“你是来看望囚犯的吗,公主?”看到她,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立刻警惕道,她看着她头顶的王冠,不禁更加咬牙切齿,“还是说,我应该称呼你为‘陛下’呢?”
“我一直是你的君主,不论是在英格兰还是在阿基坦,圣座已经承认了这件事,我在出生后被加冕为我父亲的共治者,我父亲死后,我就是合法女王,在罗马举行的加冕仪式只是再强调了这一点。”
“你将您的叔叔打成了伪王!”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尖啸道,她无法接受她付出悔婚的代价和多年小心翼翼的婚姻生活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她此刻恨不得将玛蒂尔达活活撕碎,“你,你是来耀武扬威的吗?你记恨你的叔叔,记恨他曾放逐和虐待你,所以你现在要报复他,你要把你曾经受到过的屈辱百倍加诸在我们身上,你———”
“我没有打算伤害你们。”
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的控诉声一停,她愣愣地看向玛蒂尔达,她也正看着她,那双美丽的海蓝色眼睛确实没有敌意,她甚至能从中察觉到善意,“你的王后之位非法,但你的婚姻合法,换而言之,你仍是我的长辈,亨利也是我的血亲,我不打算苛待他。”她顿了顿,对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阐述了自己的安排,“你可以回到昂古莱姆,以女伯爵的身份治理你的领地,但亨利必须留下来,他是金雀花家族的一员,他应该由我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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