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泱
第128章
代价比起所谓的母爱温柔,她现在更多……
“是西西里国王的孩子,和我一样,他也是诞生在耶路撒冷的孩子。”
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室内回响,菲利普动了动嘴,僵硬道:“为什么?”他问,他不想也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是教廷的要求吗,他们不希望你们离婚......”
“没有别人这样要求我,是我自愿的。”玛蒂尔达说,她脸上的神色又多了一层烦躁,她心绪不宁,解释的语言也有些迟缓,“在伊莎贝拉二世的加冕礼那一天,在城墙上,我喝了酒......不论如何,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离婚了。”
如果她要跟腓特烈离婚,他们从没有圆房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口,但现在她已经怀孕,这个借口不攻自破......“你为什么突然答应了他?”菲利普又问,他现在整个人也不太好,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如果不是玛蒂尔达此时也心情浮动,她也许觉察得出他的异样,“他给了你什么吗?他承诺了你什么吗?你,你因为利益答应他,就像你曾经打算嫁给腓力二世......”
“答应不和奥托表哥对抗算吗?他现在有更安全的获取德意志利益又不引起教廷猜忌的方式,支持我们的儿子,除此之外,他会帮助我对付腓力二世,没有他在德意志和奥托表哥作对,腓力二世孤掌难鸣,他要再寻求盟友只能翻过比利牛斯山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答应他的吗?”菲利普稍松了口气,“你需要盟友,需要继承人,如果你想要你的孩子有个高贵的父亲,他确实很合适。”
“不是。”玛蒂尔达摇了摇头,她脸上的阴霾和回避之色更甚,她自己也一点都不想接受这一点,“我们商量好了联盟,关于我们和我们孩子的未来,但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在她答应和腓特烈真正结合时,腓特烈还什么都没有承诺她,即便后来他追加了联盟条款,那一开始呢,在没有商量好怎么处理韦尔夫家族和腓力二世的问题时玛蒂尔达为什么会答应他?
比起已成事实的婚姻,玛蒂尔达答应腓特烈的动机才是更危险的信号,想到这一点,他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发麻,渗透在他灵魂中的冷意在这一刻凝成实体,他很清楚一个女人所能坚守和利用的资本有多薄弱和易于否认,公主如此,女继承人也是如此。“你不应该这样做,玛蒂尔达。”菲利普说,他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他必须提醒玛蒂尔达,“你爱他,你在为了爱情犯傻。”
“我不需要你提醒我这一点!”玛蒂尔达忽然吼道,因为情绪的激动,那种近日一直伴随着她的、难以遏制的恶心与想要呕吐的冲动又一次浮涌上来,她再一次来到银盆面前,当她缓过劲来后,她已经近乎虚脱地瘫软在椅子上,“对不起,
菲利普。“她轻声说,“我也有些后悔,我不觉得我和西西里国王之间的情感能够到让我像信任你一样信任他的地步......但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她可以有丈夫,但不能是不被自己控制的丈夫;她可以有孩子,但不能是不受自己支配的孩子。如果她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她应该找一个出身不高也没有野心的小贵族,确保他能够给她提供合法的孩子又不干预她的统治,而腓特烈无论如何都不符合这个要求,他们的父辈还曾经敌对过,和他结合与联盟意味着未知的风险,而她本可以选择一条更安全的路。
她心烦意乱,但菲利普反而松了口气,能够意识到危险就好,至少玛蒂尔达并没有真正被爱情冲昏头脑,那她在这段可能带来危险的关系里并不是真正的弱势者。“君主总是需要做出选择,你只是选择了一种投入更大的结盟方式,但背弃盟约本就是少见的事。”他来到玛蒂尔达面前,蹲下身,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的头,“玛蒂尔达,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就不要再为你做出选择的原因耿耿于怀,这对改变现实无济于事,只会加重你的烦恼和痛苦。”
“是的,菲利普,我不应该后悔我的选择。”玛蒂尔达说,她的头抵着菲利普的胸膛,眼睛却看向自己的腹部,比起所谓的母爱温柔,她现在更多地是认为这个孩子是个她无法否认的存在,他带给她幸福也好,灾祸也好,她都必须承担,“我做出选择,我也承担代价......我总需要承担这样的代价的。” ,
“您是专门来等我的吗,陛下?”
在走廊口遇到默不作声的菲利普时,腓特烈先是一怔,随后好整以暇地揶揄道。“你跟我过来。”菲利普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腓特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来到窗台边,确保他们的对话无人能够听见后,菲利普才说,“你知道玛蒂尔达为什么身体不适吗?”
“我不知道,我正打算去关心她。”
“她怀孕了。”
“什,什么?”腓特烈一怔,随即菲利普看到他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狂喜的面色,他开始手足无措,开始抓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兴奋地咆哮道,“对,没错,我早该想到的,她应该吃点什么,我应该请医生,我应该找苏丹要几个医生的......”
“希腊有医生,诺曼底和阿基坦也有!”菲利普忍无可忍道,他抓起他的衣领,“问题在于你为什么会让她怀孕,你说过你不会和她生下孩子的!”
他说过吗,哦,他确实说过,只不过时过境迁,他已经把曾经的豪言忘得一干二净了。“因为我爱她,她也爱我,她愿意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和事业要一起奋斗。”腓特烈说,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但目光仍有意无意地朝玛蒂尔达房间的方向瞥,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您应该为我们感到高兴才对,陛下,只要玛蒂尔达希望拥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她就一定会结婚,这个幸运儿不会是你,但恰好是我。”
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菲利普,如果曾经他对金雀花家族内部的复杂关系只是抱有一点玩笑的兴趣,但现在则不然,哪个丈夫会对别人觊觎自己的妻子无动于衷?他确信他的话刺痛了菲利普,他松开了他的衣领,喃喃道:“我不是她的哥哥,我是她的堂兄,我可以娶埃莉诺,我也可以娶她。”
堂兄,堂兄,理查一世确实有三个兄弟,不管是哪个,这背后一定都是一段腥风血雨的往事:“难怪有人说你们是恶魔的家族。”腓特烈说,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之前他还只是抱有玩笑的心态,那现在他必须正式警告他了,“但陛下,我需要提醒您,她是不会成为你的妻子的,你不能亲吻她,不能和她结婚,不论是世人眼中你们的身份,还是她本人,她都不会接受这样的可能,不论你的真实身世是什么,你的身份都永远只能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是的,过去三十年,他一直以理查一世的私生子身份示人,哪怕威廉马歇尔从耶路撒冷带回了幼王亨利的忏悔书,也不代表世人就会轻易认可他的真实身世,玛蒂尔达也绝不会接受。“是的,我是她的哥哥,我永远只会是她的哥哥。”菲利普说,他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但旋即看向腓特烈,“作为私生子,我的责任就是保护玛蒂尔达,像格洛斯特的罗伯特保护玛蒂尔达皇后,不管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我都会对抗她的敌人,如果丈夫会成为她的敌人的话。”
“当然,我会爱她,忠诚她,为她付出,就像你们的祖母一样,玛蒂尔达这样的妻子不是普通人可以消受的。”腓特烈也正色道,他看着菲利普,认真道,“如果我违背这样的誓言,不需要你动手,玛蒂尔达就会亲自把我送到地狱里去的。”
第129章
幸福“如果你无法学会与过去妥协,无……
和菲利普分别后,腓特烈立刻朝玛蒂尔达的房间方向狂奔而去,到了门口,他却被她的侍女拦了下来,理由是女王身体不适,让他在门口稍等片刻。
他按捺住性子,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在门口张望等待,好一会儿,他才获准进入房间,一进门,他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玛蒂尔达,她侧着身体,脸色苍白得吓人,大半脸孔都埋在被枕里,看上去虚弱得几乎没有动弹的力气,他心中狠狠一戳,一种陌生的震动在他心里浮现,他几乎是立刻来到她床边:“玛蒂尔达......”
他从没有见过她这样虚弱的样子,亦或者他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刻,这个认知令他心潮更加奔涌,他迫不及待地想靠近她,安慰她,保护她,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他伸手抚摸着玛蒂尔达的背脊,想要将她拥在怀中,他的影子已经完全笼罩住她的视线,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玛蒂尔达冷冰冰地开口:“让开。”
他的动作和情绪突兀地停住,一时不知所措,而玛蒂尔达扶着床头的立柱,挣扎着坐起来,尽管脸色仍然很差,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脆弱无依了:“我怀孕了。”她对他说,脸上的表情仍然很冷淡,“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认为我应该正式通知你一声。”
“当然,当然。”腓特烈连声道,他挪开了身体,但目光仍然恋恋不舍地盯着玛蒂尔达的腹部,“你不知道我多高兴,玛蒂尔达,”
“你当然应该觉得高兴。”玛蒂尔达说,她别过脸,神色更见厌烦,这个时候,腓特烈终于察觉到她情绪的古怪了,“你不高兴吗,玛蒂尔达?”他问,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口气,“你看起来很不好,也许我们可以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觉得好受些......”
“我很好,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对接下来的计划做出调整,我现在不能去战场,但腓力二世是不会因此对我手下留情的。”玛蒂尔达说,“过去两年,因为我带走了腓力二世大量的兵员,他大致还保持克制,但现在法兰克人已经陆陆续续返乡,我不能保证腓力二世会不会趁着这段时间挑唆我的封臣叛乱,我必须马上回到诺曼底。”她语气中浮现出一丝不甘,“我现在应该尽可能避免叛乱。到西西里后,你替我准备好船和水手,我会付钱的。”
“但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长途奔波。”腓特烈说,不管是出于常识还是出于肉眼可见的玛蒂尔达的状况,他都能得出这个结论,并且提醒她这一点,“至少应该度过前几个月的危险期,这对你很重要,对我们的孩子也很重要。”
“也就是说,你认为我的领地不重要?”玛蒂尔达反问,莫名的烦躁又涌上了心头,她提高了音量,尽可能地克制着喉头
的不适,“腓力二世比我们都狡猾,我的母亲和姑姑可以暂时替我稳固局势,但不能对抗他的攻势!”
“我是认为我们有两全其美的方式!”腓特烈说,看到玛蒂尔达脸色稍缓,他才放慢了口气,在心里安抚自己不要在意玛蒂尔达的情绪,怀孕的女人情绪反复是常有的事,“你还没有回到领地,不论腓力二世找出什么样的借口,他攻击你的领地或者支持你领地的叛乱都是可能招致指责的行为,而且腓力二世也并非没有敌人,你的表兄就很有动力对抗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对抗他。”
“你打算怎么对抗他?”
“直接的手段就是从施瓦本出兵,在莱茵河岸牵制他的注意力,正好我需要一个机会让我和你的表兄建立信任的机会,对抗共同的敌人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当然,对抗并不只有一种方式,我们还可以在声誉上对他造成打击,比如利用博韦主教的事件指控他,亦或者离间他和他的儿子,法兰克王太子已经从伊比利亚回来了吧?”
他确信他说服了玛蒂尔达,等回到西西里后,他应该去打听一下这两年欧陆局势的变动,至少这件事不应该让玛蒂尔达费心:“你可以不必改变你的行程,甚至可以在西西里多待一段时间,西西里有欧洲最好的医生,他们可以好好照顾你。”他横下心,认为自己应该用更加直白地语气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不知为什么,面对玛蒂尔达的时候,他总是多了几分踟躇和犹豫,“我很担心你,你的身体很重要,毕竟怀孕的痛苦是我带给你的,我应该好好照顾你。”
“确实是你。”好一会儿后,他听到玛蒂尔达说,她屈起腿,抱着自己的膝盖,长长的金色卷发覆盖住她大半个身体,只露出一双倔强的、发着狠的眼睛,“为什么怀孕的不是你?”
“我也很想替你分担痛苦,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尽可能让你好受些。”腓特烈说,实不相瞒,他觉得玛蒂尔达的这副样子比她努力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时更加可爱,“我可以抱抱你吗?不用很久,只需要一会儿。”
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但他仍然十分忐忑,在玛蒂尔达同意之前。好一会儿,他才看到玛蒂尔达点了点头,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能够欺身上前,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脸颊和头发,他觉得她像一只小小的猫。 ,
玛蒂尔达怀孕的消息很快在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中传开,结合这个孩子诞生的日期,他们普遍认为这是上帝的恩赐,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
对此最高兴的是约兰达夫人,在这对夫妻刚刚来到君士坦丁堡时,她就认为他们十分般配,而现在他们果然成为了一对爱侣,他们的孩子结合了两个伟大家族的尊贵血统,再多的溢美之词加诸在这个孩子身上都毫不过分。
大多数时候,面对贵族们的关心和恭维,玛蒂尔达都只是随口迎合,出于对女王的尊敬和对孕妇的宽容,他们也不在意这些,只有安娜皇后注意到玛蒂尔达情绪的古怪,再一次地,她在一个清晨来到玛蒂尔达的房间:“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她说,语气仍然温柔且耐心,“你们马上就要离开了,如果这时候不关心你的状态,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安慰你了。”
“等回到普瓦捷,我的母亲和姑姑会安慰我,如果我需要的话。”玛蒂尔达别过头,面对她的抗拒,安娜皇后也早有准备,她仍然微笑道,“但你回到普瓦捷还需要很长时间,并且有些事情你可能并不愿意让你深爱的人知晓,这会让她们为你担忧。”她看着她,“但我不一样,我可以安慰你,但这份关心不会对我自己造成伤害,相反,这对你有用,所以我的关心对你来说是有用的,对吗?”
“是的。”玛蒂尔达有些不情愿地说,她是腓力二世的妹妹,但她没有伤害她,甚至曾经帮助她,她们并没有利害冲突,某种意义上,她是可以被她信任的,“所有人都在恭喜我,认为这个孩子的诞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可我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我甚至觉得这个孩子不该存在。”
她会有孩子,但生育孩子不应该影响她的正常计划,才一个月,身体的痛苦就令她难以忍受,她一点都不想未来九个月都维持着这种虚弱的状态,比起身体的不适,这种不能支配自己的恐惧才是她最不想面对的。
“那你为什么会怀上这个孩子呢,西西里国王不会强迫你,选择一定是你自愿做出来的。”看到玛蒂尔达更加紧绷和抵触的面色,安娜皇后大致明白了原因,她坐在玛蒂尔达身边,像母亲一样安抚着她,“你在害怕,对吗,你觉得你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权力,甚至是自己的情感?”
玛蒂尔达咬紧了嘴唇,脸上透露出几分茫然,安娜皇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她毕竟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这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亦或是可耻的,爱情和婚姻会带来痛苦,但也有美好的一面。”她认真地看着玛蒂尔达的眼睛,“已经付出爱情和婚姻的代价了,就去享受爱情和婚姻的好处,身为女性,我们总会承担更多的偏见和苦难,这和我们能够收获的赞美和优待一样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无法改变,那就接受,不要让这样的枷锁桎梏你,让你痛苦,这是不必要的,对吗?”
她看到她的睫毛猛地动了动,稍许,她还是摇了摇头:“如果我依赖婚姻,享受爱情,我就失去了理智的判断,这个孩子的诞生是我自愿的,我承认这一点,可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应该允许他的诞生吗?”她喉头微梗,有些不自禁道,“我知道有很多人都盯着我,我的财富,我的领地,我本人,一旦我稍稍露出一点脆弱,他们立刻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丈夫和孩子的存在是一种震慑,他们可以保护我,但我不想依靠别人保护。”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强调道,“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我不想把这份权力交给别人,哪怕他是我的丈夫。”
“一个人是不能事无巨细地支配领地和军队中的每一件事的,若不分享权力,你又如何统治王国,你信任你的哥哥,信任你的母亲,信任你的许多臣属,你只是不信任西西里国王而已。”安娜皇后说,她清楚了症结的所在,但并不认为这件事无可转圜,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孩子和王冠作为纽带,她会慢慢放下现在的戒备的,“如果你无法学会与过去妥协,无法信任和接受他人的支持,你会吃很多苦头,你即便身为女王也不会幸福。将一切都交给时间吧,你已经立下了作为君主足以万世流传的伟业,你也值得拥有爱情和婚姻的幸福。”
她看到玛蒂尔达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接受了她的话,但至少她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你已经是个幸运的女孩了,她想,并且你的坚强值得这份幸运,你做出了许多杰出的男性都做不到的事,未来你也许还会做出更多令世人震惊的成就,某种意义上,她对此也是与有荣焉的。安娜皇后走出房门,但她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陛下?”
“谢谢您。”菲利普说,他透过窗户看着玛蒂尔达,微微有些怅然,“您在关心她,虽然她即将同您的兄长对抗,但您仍然在关心她。”
“有关卡佩公主的记忆几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的我是你的臣子,塞奥佐罗斯的妻子,我新的人生不再同曾经的身份有利益和情感的纠葛,过去的一切如无必要想起的话,我尽可以忘掉。”
“是吗?”菲利普有些恍惚,他似乎在问安娜皇后,又似乎在喃喃自语,“都可以忘掉吗?”
“当然,如果这能让您觉得轻松的话。”安娜皇后点点头,她不知道菲利普为什么忽然又这样的反应,但看着菲利普,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奇异的感应,她不自禁地看向菲利普的眉眼和下颌,并且愈发集中注意地打量,她隐约觉得他像一个人。
第130章
死讯“请放心,她死前已经得知了您收……
在君士坦丁堡短暂停留后,腓特烈和玛蒂尔达以及少量先头部队便坐船前往西西里,新的一个月,玛蒂尔达的怀孕反应并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船只的颠簸加重了她的不适,腓特烈只能通过薄荷油的刺激缓解她的反应,并尽可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收到了关于法兰克的信,关于这两年的局势,你要听听吗?”这一天,当玛蒂尔达好不容易从无休止的恶心与反胃中恢复片刻后,腓特
烈找到她,手里拿着一沓信。
“你什么时候收到的信?”玛蒂尔达问,“刚刚。”腓特烈说,他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似乎带着一点邀功的意思,“是我养的鹰,他们用作信使可比鸽子得力,等到了巴勒莫,我教你训鹰。”
“再说吧。”玛蒂尔达恹恹道,她不觉得她现在的状态适合训鹰,她也未必觉得她以后能有在巴勒莫常住的时间,但抛开训鹰不谈,她对法兰克的局势很有兴趣,“法兰克发生了什么?”
“腓力二世审判了布洛涅伯爵的弟弟,理由是他收受了国王敌人的贿赂,这个敌人应该指你的表兄。”腓特烈说,“我记得布洛涅伯爵也在十字军中吧?”
“对,布洛涅伯爵曾经追随我父亲反抗腓力二世,他的英勇善战不在彭布罗克伯爵之下,他的弟弟娶了蓬蒂厄的女继承人,她的母亲......是腓力二世的姐姐。”玛蒂尔达拧起眉头,她忽然想起来腓力二世的这位姐姐曾经做了她父亲十年还是二十年的未婚妻,直到她的父母结合才另嫁他人,但她所知晓的仅止于此了,“布洛涅伯爵告诉过我,腓力二世一直觊觎巴黎北方的领地,从鲁昂到阿图瓦,布洛涅伯爵参加了十字军,腓力二世没有办法审判他,那他盯上他的弟弟是很正常的事,我需要帮助他。”
“看来你已经有所安排了,除此之外,腓力二世还向教皇提出申诉,要求他支持他发起针对图卢兹异端的十字军。”他拿出了第二封信,“我听说过图卢兹的事,那里流行的是一种不同于罗马教廷认可教派的异端,好像叫......清洁派?这几年,他们和罗马教廷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英诺森三世确实有武力镇压的意愿,不过他倾向于等你回到法国后再做决定。”
“他看得出来腓力二世的真实用心。”玛蒂尔达说,她对清洁派没有特别的好感,但也没有额外的敌意,毕竟图卢兹伯爵是她的姨父,在她的父亲和祖母去世后也帮助了他很多,腓力二世炒作图卢兹伯爵的异端嫌疑无疑是出于打击她在阿基坦统治的目的,英诺森三世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是以他没有立刻回应腓力二世,而是准备等她回到阿基坦,“我会想办法调和我姨父和圣座之间的矛盾,他没有背叛我,我自然不会抛弃他,他是我的亲人。”
“你对你的亲人确实挺好的。”腓特烈不无酸涩地说,不过内心深处,他并没有很在意这一点,他现在也是玛蒂尔达的亲人,甚至是她最亲密的家人,“还有,路易王太子......”
他的语调低了下去,眉头紧紧皱起,这副表情让玛蒂尔达本能觉得不妙。“发生了什么吗?”她问,她记得在她离开法国前路易王太子也去了伊比利亚,“他从伊比利亚回来了吗?”
“他一年前就从伊比利亚回来了。”腓特烈说,他的表情仍然十分一言难尽,“两年前,他来到伊比利亚参与组建针对穆瓦希德王朝的十字军,莱昂国王、阿拉贡国王、卡斯蒂利亚国王和葡萄牙国王都率军参战,你的舅舅没有回国,但他的妻子帮助路易王太子整合了各个王国的军队和粮草,他们都称赞她是一位不亚于她母亲和外祖母的杰出王后......”
“她确实是。”玛蒂尔达点点头,布兰奇的脸孔短暂在她脑海中浮现,她追问道,“他们成功了吗?”
“算是成功了吧,他们在托罗萨打败了穆瓦希德人,准备向格拉纳达进军,但......”腓特烈深吸一口气,“但路易王太子的妻子,佛兰德斯的让娜女伯爵和一位葡萄牙王子相恋,四位国王看到了他们在庆功宴后互诉衷肠,路易王太子非常愤怒,他当场就要和那位葡萄牙王子决斗,纳瓦拉王后拦住了他,但他也不愿意再留在伊比利亚,他回法兰克了。”
“......”离开法国前,她虽然猜出了路易王太子和让娜女伯爵的夫妻关系不会有他们的血缘关系那么亲近,但她也没有想到这段婚姻会是这个结局,她很快注意到另一个细节,“所以格拉纳达呢,他们没有再攻打格拉纳达吗?”
“是的,莱昂国王和卡斯蒂利亚国王针对要不要继续进军的问题争吵,最后不欢而散,至于路易王太子,他想向圣座申请离婚,但腓力二世不肯同意。”不用多说他们也能明白腓力二世不同意离婚的原因,“路易王太子不允许他妻子回国,所以让娜女伯爵还留在葡萄牙,他回到了佛兰德斯,不过佛兰德斯人并不欢迎他,这对你来说算是一个有利的变动,至少路易王太子很难再利用佛兰德斯伯爵的身份和你对抗了。”
“我会把让娜女伯爵送回去的。”玛蒂尔达说,毕竟让娜女伯爵疑似通/奸是一回事,路易王太子越过妻子行使伯爵的权利是另一回事,不想让路易王太子再利用佛兰德斯伯爵的身份对付她,她就得想办法帮助让娜女伯爵,“等你回了施瓦本,你可以和我的姑姑商量一下如何帮助让娜女伯爵回到佛兰德斯,我的姑姑曾经是西西里王后,也许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好啊。”腓特烈说,他似乎很高兴他又找到了一个和她拉近关系的方式,“我很期待。”
此时航程已经快要结束,他们能够远远望见西西里岛,想到马上就要回到陆地上,玛蒂尔达在心理上确实也觉得好受许多,上岸之后,她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她依稀认出那是为她母亲服务的修士:“莱蒙德主教?”
“是我,陛下,我奉您母亲的命令在这里等候您。”莱蒙德主教道,“有个不幸的消息,您的姑姑,前西西里王后已经去世了,她死于感冒引起的高烧,请放心,她死前已经得知了您收回圣地的喜讯,她说您的父亲一定会为您骄傲的。”
第131章
犹疑“我会很爱我们的孩子,我们会是……
英格兰的琼是在一次骑马冒雨赶回城堡时生病的,并且病情很快恶化,在一周后去世,遵照琼的遗愿,她被安葬在丰特弗洛德修道院,她的父母与兄长身边,自从玛蒂尔达女王收回诺曼底后,琼便持续为修道院捐赠钱财,对她的慷慨恩赐,修女们一直感恩于心,她们精心修饰了这位公主与王后的遗容,以盛大的仪式将她厚葬。
王国境内另一位尊贵的女士、前英格兰王后纳瓦拉的贝伦加利亚因悲痛过度并没有出席葬礼,因此葬礼由另一位金雀花家族的重要成员主持,二十九岁的布列塔尼女公爵身着丧服,面容掩映于黑纱之后,她全程一直保持着得体的恭谨,但当葬礼结束后,她注视着那四具棺材,忽然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对她身边的南特主教道:“上次我来这里参加葬礼时,我听到的还是一位不孝儿子的忏悔。”她说,在漫长的囚禁之前,她也曾拥有过短暂的自由,那段时光很珍贵,但在她重获自由前,她其实回避着那一段记忆,她克服不了她可能再也不能得到自由的恐惧,“以及一个惶恐的女孩,就在那里,她靠在她父亲的棺木边,她没有注意到我,但我什么都看得见。”
那个女孩显然指的是她的堂妹,现在的英格兰女王,根据小埃莉诺的描述,南特主教很容易在心中勾勒出当时的场景,但这和他对英格兰女王的认知大相径庭:“那是曾经的事。”他谨慎道,“即便曾经被恐惧淹没,但现在恐惧已经离她远去。”
“是啊,我曾经以为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后来发现柔弱的是我自己,不过,如果传闻是真的的话,我需要对她重新评判。”小埃莉诺不咸不淡道,她掀开覆面的黑纱,南特主教注意到她此时的目光专注许多,她在认真地思考,并向他征询意见,“她怀孕了,孩子是她丈夫的,她现在需要的是她绝对信任的、也有能力替她主持大局的人,但偏偏我们的姑姑去世了。”
“她总需要继承人,生下父亲确凿的孩
子是基本的美德......“南特主教忍不住道,小埃莉诺斜睨他一眼,他立刻唯唯诺诺地闭嘴,“对,这是美德,女人的美德还包括顺服父兄和丈夫呢,我的孩子是属于我的,因为他的父亲无关紧要,但她的孩子可不一定。”她轻吁一声,“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谁替她监管她的国家,腓力二世不会因为她是个孕妇就对她手下留情,她不信任我的忠诚和她母亲的能力,那她能选择谁?总不会是她的丈夫吧?”
“对女继承人而言,丈夫确实应当履行辅佐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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