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 第47章

作者:华泱 标签: 强强 西方罗曼 历史衍生 相爱相杀 正剧 BG同人

  长达两个月的集结和骚扰固然令腓力二世的军队陷入疲敝,但也让他能够充分了解周围的地形,并占据有利地形。英格兰军队登陆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的精神就陷入高度的紧绷中,全力提防着即将到来的遭遇战。

  登陆之后,英格兰的军队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阴雨天气的掩护下四散结阵,以骑兵、弓兵、步兵的结构将阵型拉长,探听到这个消息时,腓力二世起初疑虑,但根据英格兰军队行动的方向,他判断出玛蒂尔达可能是想要包抄至后方勃艮第公爵离去的地方,一次性解决两场战役。

  贪心的女孩!确认了她的意图后,腓力二世终于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她的军队规模确实占优,但还没有到能够对他进行全面围困的地步,现在散开自己的部队只会削弱她相对于法国军队的人数优势,这正好给了他反击的时机。“进攻。”他下了命令,而等待太久的法兰克军队迫不及待下山朝英格兰军队冲击。

  但几乎是在法军撤离的同时,原本分散的英军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般飞速冲上高处,紧接着立刻朝法军的方向挽弓搭射。中计了,他想,她根本不是要包围他,她是为了在他撤离高处后占据有利地形,从而发挥英格兰军队的长弓优势,从而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明明她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她也并没有满足靠血肉硬拼出的胜利。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他与理查、与他女儿真正的差距,那种在面对理查时的无力感再次翻涌占据了他的脑海,而战局并没有给他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一头扎进了混乱的战局中,哪怕明知结局已经注定。他也许应该痛惜未尽的野心,也许应该忧虑王国的命运,但生命的最后,他想起的仍然是理查:他没有击败理查,没有得到理查,但至少他拥有理查想要的结局。 ,

  在长居阿基坦的那近十年里,她也曾经听威廉马歇尔等人提起理查一世曾经的故事,比如他曾经将腓力二世逼得遁入河中,得益于数十位骑士的搭救才化险为夷,在约翰丢失诺曼底的那段时间,那曾经近在咫尺的可以彻底毁灭腓力二世的机会就显得尤为珍贵:“如果当时陛下再往前追一段距离一切的失败都将不复存在”。

  她没有办法追回已逝的机会,但她可以复现这个机会,并且牢牢握住它,做得更多,况且俘虏仍有挣扎的机会,死人则不能。天色已经放晴,横七竖八的法军尸体陈列一地,除却少部分东逃的部队,军队的贵族和重要人物悉数被俘虏,除了腓力二世,他不在此行列,他战死了。

  得知这个结局时,玛蒂尔达奇异地并不觉得诧异,她来到了腓力二世的尸体边,看到他身上的箭伤和刀伤,这是战士的结局,她想,很多人认为理查一世是英勇的战士,而腓力二世是玩弄人心的阴谋家,但他们最终的结局却背离了二人的角色。

  她久久凝视着腓力二世,过往的记忆一再涌上心头:他是父亲的敌人,她要击败他,这是她从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就立下的志向,但她并不恨他,她甚至敬佩他,尽管易地而处她或许不会得到相同的尊重,但毕竟是她赢了。“安葬他。”她站起身,“让神父为他的灵魂祈祷。”

  “这不合适,陛下,他是一位被绝罚者,他不应该领受圣事。”

  “只要你给我找一个愿意为他举行告解的神父就好。”玛蒂尔达打断他,“国王应该有国王的葬礼。还有,立刻让费尔南多王子以法兰克国王的身份宣布王国成为教廷属邦,圣座将他扶上王位,他也应当予以报偿。”

  尽管法律上,腓力二世已经是被废黜的国王,但他的敌人确实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作为一个可怕的对手,他本身也值得这样的尊重。不过,在短暂但隆重的葬礼后,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路易王太子身上,肉眼可见的未来里,他没有与南北两面夹击的大军对抗的力量,那他应该怎样选择他的命运呢?

  “去往兰斯的路已经被封锁,您不能正式加冕。”不需要提醒路易王太子也能明白这一点,“但局面对您来说没有那么坏,您还是佛兰德斯伯爵,或许您可以同圣座商议放弃王位但保留佛兰德斯伯爵的头衔。”

  “然后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对吗?”路易王太子问,不需要多说,他们都意识到这样的希望是如何苍白,不过他的侍从

  仍然不愿意放弃,他努力试图提振路易王太子的信心,“也有一些人愿意忠诚您,相信您的清白,纳瓦拉王后便曾经写信给圣座,她认为您是一位真正的十字军战士,一位虔诚的基督徒,您不应该承受如此严重的代价和指控。”

  “原来她还愿意相信我啊。”路易王太子喃喃道,他的脸上浮现出短暂的、惘然而温柔的神色,但很快他便决绝地抛却了这样的情绪,“但这改变不了欧洲大部分人都敌视我的事实,他们比谁都清楚我的清白,但既然将我和我的父亲打为罪人对他们有利,他们就会咬死我罪无可恕。我不能回到佛兰德斯,佛兰德斯人不欢迎我,那个葡萄牙人也不会放过我,他们已经将我的王国宣布为教廷属邦,要想取得教皇的认可,我只能比他们付出更多,而除了先祖的荣耀以外我已经没什么可以付出的了。”

  “我不能否认我父亲,我不能够以一位数典忘祖的奴仆形象停留在法兰克的历史中,我想要取得圣座的宽恕只能采取其他方式。”他深吸一口气,“告诉圣座,我愿意同佛兰德斯的让娜离婚,并不再声索佛兰德斯伯爵的头衔,孟福尔的西蒙确实是一个残忍的屠夫,作为他的主人,我没有约束好他,我理当赎罪,所以,我愿意再次前往伊比利亚,完成我未竟的誓言......她将从这窒息的婚姻中解脱并得到自由,我也会自由。”

第154章

  秩序(上)由于腿伤迟迟不愈,奥托四……

  在腓力二世的主力军队溃败后,南方的路易王太子事实上已经是案上鱼肉,而他向英诺森三世投诚以保留王位的可能也被费尔南多王子抢先一步阻断,这个时候不论是回到佛兰德斯困兽犹斗还是彻底从法兰克的王位之争中退场,他事实上都不能改变既定的结局,这时候选择以体面的方式前往伊比利亚反而让各方都没有了对他赶尽杀绝的借口。

  对玛蒂尔达而言,她当然乐见路易王太子从此在伊比利亚待到天荒地老,因此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致信英诺森三世表态愿意与路易王太子停止争斗,同时建议英诺森三世可以在伊比利亚南部授予路易王太子领地,使他更有动力在伊比利亚奋斗。

  卡佩王室毕竟在法国统治多年,这批支持者留在国内也是费尔南多王子的麻烦,如果趁这个机会把他们都送到伊比利亚,费尔南多王子未来的统治无疑会顺利很多,而一旦路易王太子在伊比利亚半岛南方拥有了领地,他的未来基本就被绑死在了伊比利亚半岛,她不介意腓力二世的血脉在不会威胁她的地方继续延续。

  解散了军队后,她开始同她的盟友们分配战果,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得知奥托四世的大军在抵达法国东部后与腓力二世的残军相遇,引发了踩踏事故,奥托四世不幸在战斗中坠马并被踩断左腿,所幸并无性命之忧。“那就让我丈夫来商议。”玛蒂尔达说,由于加洛林时代的残余问题,德意志和法兰克在边境领地上存在许多领土和主权争议,在卡佩王室统治崩溃的窗口期德意志皇帝必然要借机捞一笔,如果奥托四世这位皇帝不出面,那就只能让腓特烈代劳了。

  由于让娜女伯爵已经恢复单身,费尔南多王子显然希望与她正式结婚,对此玛蒂尔达不会强烈支持,但也不会加以干预,英诺森三世不会轻易同意他们结婚,费尔南多王子想要如愿势必要进一步付出代价,这会进一步削弱法兰克王室的权威,这和一个保持良好关系且局势稳定的佛兰德斯一样对她十分重要。

  至于法兰克王室的其他领地,香槟地区她必然不会让未来的法兰克国王继续掌控(不论这个国王是谁),鉴于腓力二世夺取香槟的理由本就不充分,她完全可以直接请回爱丽丝王后的后代名正言顺地继承这里,并且以他们间的亲属关系监护香槟伯爵以在至少十年内保持对香槟的影响力。

  真正麻烦的是勃艮第地区,由于此地复杂的历史,在关于勃艮第公爵处置问题上不参考德意志皇帝的意见是不合适的,某种意义上,腓特烈比奥托四世更适合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毕竟他现在确实身在南方,而且勃艮第伯国曾是他祖母的领地,他完全可以打着为他的堂亲宣称头衔的理由参与对勃艮第公爵的清算。

  见面地点定在阿维农,这是他们时隔近两年再次见面。看到腓特烈自阳光下策马而来时,她确实感到眼前一晃,而礼节性的问候和亲吻在他嘴里似乎分外甜蜜和缠绵,但结束了这一切后,他还是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告知她东欧的近况:“你的哥哥正在远征保加利亚。”他说,“以他妻子的名义,他们现在终于亲密起来。”

  “挺好的。”玛蒂尔达点点头,她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也许菲利普终于被他的妻子打动,愿意接受她并且为她复仇,她的平静反应似乎反而让腓特烈有些诧异,不过只是很短的一瞬他便调整好心情,只是眉宇间似乎又多了几分笑意,“至于勃艮第,我的建议是将公国的法理重新转交德意志皇帝,同时废黜厄德三世的公爵之位,将其转交给费尔南多王子本人。”

  鉴于费尔南多王子也出身勃艮第公爵一系,他未必会同意将勃艮第公国转交给神圣罗马帝国,但如果将勃艮第公爵的领地给予他,只需要付出以勃艮第公爵身份向德意志皇帝称臣的代价,那这个条件其实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这不合适。”短暂的思考后,玛蒂尔达仍然拒绝道,“如果让法兰克国王掌握了勃艮第地区,他的势力就太过强大,德意志皇帝很难直接干预他的统治。”

  “有什么关系?隔着香槟地区,法兰克国王是无法长期统治这里的,将勃艮第分封给他的次子是必然的选择,如果你担心费尔南多在位时的威胁,可以将勃艮第公爵的头衔给予特蕾莎夫人,她也是勃艮第公爵的后代,她还曾经和厄德三世结婚,而且她的年纪已经不会有孩子了,费尔南多对此不会介意。”这倒是真的,“我们必须强调德意志皇帝对勃艮第地区的影响力,哪怕现在是以奥托四世的名义,为了确保海因里希和他弟弟的联系不因为地理的间隔而被阻断,我们必须打通你的领地和德意志之间的通道,勃艮第是最合适的楔子。”

  “我知道。”玛蒂尔达说,“但即便勃艮第公爵效忠于帝国皇帝,皇帝的影响力也只集中在上勃艮第地区,真正可以联系我们的领地的是下勃艮第。”

  “下勃艮第本就是你的领地。”腓特烈看着她,“你忘了吗?我的父亲曾经将这片领地授予你父亲。”

  在理查一世为求脱身而向亨利六世效忠的仪式中,亨利六世同时册封他为“普罗旺斯国王”,这个头衔一直由帝国皇帝持有,包括了下勃艮第的大片领地,但这个头衔如果要真正落实实在困难重重,尤其现在勃艮第伯爵、普罗旺斯伯爵和阿拉贡国王都与他们关系较为友好,这个时

  候强调“普罗旺斯国王”的头衔并不现实:“我确实可以宣称这个头衔,但我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得罪普罗旺斯伯爵和阿拉贡国王。”

  “没必要现在就宣称,重点在于我们始终保有一个向下勃艮第伸张影响力的借口,武力也好,联姻也好,到了那一天,我们不能让勃艮第公爵成为阻碍。”他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朗,他似乎从见面起就期待说出这句话,“考虑到我们未来邻居的感受,这个头衔不适合留给海因里希,所以,亲爱的玛蒂尔达,我们是不是应该拥有第二个孩子了?”

  第二个孩子,考虑到他们聚少离多的现实,他们确实应该抓住机会生育孩子,这其实是个合理的要求,但出口的瞬间,她还是有些迟疑,“再等等吧。”玛蒂尔达说,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她不能赌/博她下次怀孕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痛苦,但看到腓特烈明显有些失落的表情,她还是安慰道,“等我处理好了法兰克的事务,我会去西西里看望你和海因里希的。”

  “我期待那一天。”腓特烈总算笑道,他再次吻了吻玛蒂尔达的面颊,同她依依不舍的分别。按照他们这次商议好的计划,“勃艮第公爵”的头衔被交给了特蕾莎夫人,她以勃艮第女公爵的身份向奥托四世宣誓效忠,香槟伯爵则由塞浦路斯的爱丽丝王后的儿子亨利继承,同时,英诺森三世也正式认可了费尔南多的王位并允许他和佛兰德斯的让娜结婚,为了强调作为教廷属邦的“法兰克王国”与昔日查理大帝帝国的差异,他要求费尔南多一世将头衔改为“法兰西国王”,这个要求不过分,费尔南多一世爽快地答应了。

  现在最后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就是图卢兹的清洁派,鉴于此前成功地将英诺森三世的注意力转移到卡佩王室身上,短时间内,他确实不会再在法国南方发动大规模的十字军,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放过了这些异端人士,对此,玛蒂尔达计划安排一次英诺森三世和雷蒙德六世之间的会晤,没有法兰西人的干预,达成一段时间的妥协与和平应该还是较为乐观的。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用时间巩固卡佩王朝崩溃后的新秩序,用时间来摆脱对宗教的依赖建立世俗的统治,但不论怎么说,在完成了祖父和父亲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后,她确实可以稍稍放松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生育更多继承人是她已经纳入计划的事,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得知了另一个让她五雷轰顶的消息:由于腿伤迟迟不愈,奥托四世被逼无奈,让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为他动手术,由于医生的操作失误,他伤口感染,最终于1217年2月去世。

第155章

  秩序(下)“我见过他两次,我知道他……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玛蒂尔达一定会坚决地要求奥托四世好好留在萨克森,她一个人就能够解决腓力二世,她不需要他兴师动众前来帮忙,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她就要考虑如何善后,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德意志的皇位归属。

  这个问题不仅她关心,教廷也很关心,因此等不到她和雷蒙德六世亲自前往罗马向英诺森三世陈情,教廷便派人来到阿维农,这次来的又是一个老熟人,乌戈利诺主教在和她简单寒暄后便将矛头指向了清洁派问题:“听说您正准备和图卢兹伯爵一同前往罗马,所以,您已经想好该怎样处置异端了吗?”

  “比起已经顺服的基督徒,我想我们更应该关心德意志的皇位归属。”德意志的变局唯一的好处是再次转移了教廷的注意力,“所以,圣座有什么建议吗,关于谁接替我的表兄成为下一任皇帝。”

  “也许我们应该问问德意志诸侯的意见,以及您的意见。”乌戈利诺主教紧紧盯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他们似乎很看好您的丈夫,而您也没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他,对吗?”

  在奥托四世还活着的时候,或许大部分德意志诸侯出于不想破坏现状的原因愿意支持他,但就奥托四世在位期间的表现来看,他确实乏味可陈,反观腓特烈则不然:他曾经有收复耶路撒冷的功绩,又是腓特烈一世的嫡系孙辈,在这次的绝罚战役中,他又在南方出尽风头,代入德意志贵族的视角,她也会认为现在的腓特烈正是接任皇位的天命所归,不过对于教廷来说,他们不会认为腓特烈是个好人选,英诺森三世对他再有好感,也会因他的强大心生忌惮。

  所以他才要派乌戈利诺前来试探她的意思,如果她在这个问题上的表现没有让英诺森三世满意,路易王太子和图卢兹的清洁派就是她现在最大的把柄:“出于妻子忠诚的美德,我当然应该支持我的丈夫。”她慢条斯理道,在乌戈利诺主教动怒前,她立刻又补充道,“但出于教廷仆人的美德,我会做出另一个选择,我并不认为德意志的皇位和西西里的王位掌握在同一个人手里是一件好事,如果要推举一位新皇帝的话,或许奥托四世的弟弟,韦尔夫的威廉更合适一些。”

  “这确实是一个好选择。”乌戈利诺主教总算松了口气,看向玛蒂尔达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同,“在妻子的身份之前,您首先是一位基督徒,您不必为您可能违背妻子的义务惶恐,或许,您应该规劝您的丈夫,他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领地和财富,他不应该贪婪更多。”

  “这是忤逆,主教,我不希望同我挚爱的丈夫争吵,而且,贪婪这样的指控过于严重,也许我丈夫也并没有争夺皇位之心,只是一些野心家一厢情愿呢?”玛蒂尔达说,“以我的看法,我认为圣座应该主动表露对威廉的支持,从而使他能够参与皇位的竞争,我可以出于亲戚身份向威廉提供一些资金,但不应该公开地表露立场,否则在一些别有用心的谣言中,我似乎是在与我的丈夫对抗。”

  “如果您的丈夫公然违背圣座的旨意,您也不应该再顽固地支持他。”乌戈利诺主教似乎执着地想要一个表态,“但他现在还没有,如果他有此迹象,我也会对他充分规劝,在此之前,我们不应该假定他已经做了他还没有做的事,这对他不公。”玛蒂尔达说,她看向乌戈利诺主教,“我已替他明确立场,而且作为一位外国君主,我的钱财比言语更重要,相信皇位的归属会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

  在德意志皇位的早期舆论中,腓特烈似乎众望所归,如奥地利公爵等许多重要人物都表露了对他的支持,鉴于他和英诺森三世的良好关系,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但出乎意料地,英诺森三世公开宣布他更加中意奥托四世的同母弟弟韦尔夫的威廉,并写信给腓特烈希望他“听从安排”,而韦尔夫的威廉和他的异母哥哥莱茵兰公爵也开始在德意志境内四处活动,他们展现出了不亚于腓特烈的雄厚财力,不管他们的财富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总之他们有。

  也就是这个时候,玛蒂尔达再次来到图卢兹,而见到她以后,雷蒙德六世首先关心的还是皇位问题:“现在每个德意志诸侯的钱包里都堆满了贿/赂。”他说,“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下一任皇帝一定会在您的丈夫和表兄之间产生,对您来说,谁登上皇位都不是坏事,至少您和德意志的友好关系不会变动。”

  “但如果可以选择,我谁也不想选。”玛蒂尔达说,“我们原本认为接任皇位的会是我的儿子。”

  “您不介意成为皇帝的母亲,但不希望成为皇帝的妻子。”雷蒙德六世总结了她的想法,得到玛蒂尔达的默认后,他又问,“那对于您和您后代的未来,您有什么安排和期望吗?如果皇位迟早会交给您的儿子,为什么不先交给您的丈夫呢?”

  “国王和女王之间也许存在平等的联盟。”玛蒂尔达说,“但皇帝和女王之间不能,您还记得我父亲曾经对亨利六世发下的誓言吧,如果我的丈夫只是德意志皇帝的儿子和父亲,那个誓言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现在皇帝是他本人。”

  如果奥托四世正常去世,他们有很长的时间来为海因里希造势,但奥托四世的去世把一切几乎都打乱了,他还太小,德意志人不会接受一个婴儿成为他们的新皇帝,他的父亲则刚好合适,但对于她来说,腓特烈成为皇帝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地位将不再平等,理查一世曾经对亨利六世发下的忠诚誓言很可能会在她还活着并正当壮年时真正落实。

  “那我能冒昧地问您一句,您打算怎样安排您的领地呢?解除了您对法兰西国王的效忠义务,您是希望您的领地一直保持独立,还是像您的祖父和父亲一样,让您的皇帝儿子同时以英格兰国王的身份兼领呢?”

  “我会生下我的次子,让他继承我的一切,他需要对他的兄长效忠,成为帝国境内的二号人物。”玛蒂尔达回答说,但脸上的烦躁之色更甚,“但我从

  来不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看到这一切!”

  她能够接受她的一个儿子附庸于另一个儿子,但不能接受她附庸于腓特烈,而选择韦尔夫的威廉也是无奈之举,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这个名叫奥托的儿子比海因里希更加年长,在连续两位韦尔夫皇帝后再想推举海因里希继位会比他们此前想象的更加艰难,但这总比现在就成为附庸好。

  这就是她现在的矛盾之处,腓特烈已经放弃过一次竞争皇位的机会了,他没理由在奥托四世死后还对皇位固辞不受,她也不觉得腓特烈能够理解她的处境,或者他即便理解也很难接受,所以对她来说,在幕后支持韦尔夫的威廉是她能够做出的最好选择,最后能够提前让威廉承诺他会立海因里希为继承人,这样他们能够假装奥托四世死后引发的一切风波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这对腓特烈并不公平,这也是她心虚的地方,论血统、地位、声望和才能,他确实应该是德意志皇帝的不二之选,潜意识里,她也不希望腓特烈知道她的真实想法,这意味着她一直提防他,对他有所保留。“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即便您的次子只是对您的长子保持名义上的忠诚,这个帝国也足够强大了,关于你们的帝国,你们有什么安排和野心吗?”

  “这也正是我想要同您说的。”玛蒂尔达道,“如果世俗的王权足够强大,君主便不需要借助教廷统治,异端也好,异教徒也好,教廷再也不能通过强硬的命令逼迫君主发动无意义的战争,如同这一次的十字军一样,您知道,我一直希望您能够采取手段延缓同教廷的对抗,从而争取时间,等待不是坐以待毙,相反,你们会自由。”

  “没有强大的武力,自由确实无从得来,而我并不是一个强大的君主,至少没有强大到能够捍卫我的臣民。”雷蒙德六世道,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对玛蒂尔达道,“所以,请做我臣民的君主吧,保护他们不受教廷的迫害,他们会得到生命,也会得到自由。”

  他想要将他的领地交给她!玛蒂尔达一怔,随即提醒道:“这不合适,姨父,您和我的姨母有两个儿子。”

  “但他们都不足以承担我肩上的责任,将我的领地留给他们,他们只能窘迫地看着教廷侵吞他们的权益,他们保护不了我的臣民,但您可以,我是在请求您。”雷蒙德六世道,他长叹一口气,看向玛蒂尔达的眼神既是慈爱,也是期许,“亨利六世曾经封你父亲为普罗旺斯国王,让他成为一个统治着爱尔兰到罗纳河的强大君主,但这片土地同样也是图卢兹伯爵能够宣称的,如果我将我的权益转交给你,你可以彻底否认曾经的誓言,不成为你丈夫的臣属。”他的声音更加恳切,“我相信有一天你们能够做到,带给欧洲真正的自由,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和臣民成为黎明前黑暗的牺牲者,所以,陛下,保护他们吧,以图卢兹伯爵的身份,这个头衔本来就属于你的高祖母。”

  图卢兹伯爵威廉四世有一个女儿菲利帕,嫁给了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即阿基坦的埃莉诺的祖父母,威廉九世、路易七世和亨利二世都曾经试图以菲利帕及其后代的名义索取图卢兹,但都没有成功。“我会给我的表弟表妹们领地和财产,如果我没有为他们争取到头衔,那就把我自己的领地给他们。”良久之后,玛蒂尔达才说,“我会完成我的承诺,我发誓。”

  “我相信您,您不用发誓。”雷蒙德六世道,他站起身,像一个父亲一样吻了吻玛蒂尔达的额头,“你曾经以你的父亲为榜样,但你已经比他还要杰出,还有,或许您应该迅速生下您计划的次子,在你们安排他的人生前,他首先需要出生。”雷蒙德六世顿了顿,“借着这个机会,您也和您的丈夫加深一下感情吧,我见过他两次,我知道他是一位杰出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往往是高傲乃至自负的,他未必高兴他的妻子一直对他有所保留。”

第156章

  戒指在他闭上眼的最后一个瞬间,利奥……

  虽然韦尔夫的威廉有着英诺森三世的支持,也大力地在诸侯间拉拢支持者,但他的努力效果并不明显,鉴于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声望和腓特烈此前的光辉事迹,如奥地利公爵、洛林公爵、波西米亚国王等重要贵族都明确倒向了腓特烈一方,除非英诺森三世愿意给予韦尔夫的威廉更大的支持(比如将腓特烈的支持者逐出教会),否则皇位之争将不会有任何波动。

  对德意志的皇位,腓特烈确实势在必得,在用金钱攻势和感情攻势在德意志境内活动一圈后,他便以朝圣之名前往德意志国王的加冕地亚琛大教堂,必要的情况下,他可以考虑直接在亚琛加冕,事后再想办法索取教廷的承认,在这段旅途中,他在德意志刚刚结识的许多朋友也一并随行,其中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一位便是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六世。

  萨利安王朝皇帝亨利四世的女儿阿格涅丝共有两段婚姻,其后代便是霍亨斯陶芬家族和统治奥地利的巴本堡家族,由于这层血缘关系,奥地利公爵一直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支持者,和利奥波德六世相比,他的父亲利奥波德五世更加有名,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绑架了理查一世并勒索了巨额赎金,某种意义上,他算是腓特烈和玛蒂尔达婚约的头号功臣,没有他当年的行为可能后来的盟约和婚约都不会诞生。

  抛开复杂的家族历史不谈,个性上腓特烈和利奥波德六世确实十分相投,对于眼下的皇位之争,他也有一些不一样的感受:“按照传统,德意志的国王应该由科隆大主教加冕。”在亚琛的郊外打猎时,利奥波德六世忽然提醒道,“但科隆大主教仍然没有同意支持您。”

  “他需要时间,或者需要金币,在我叔叔和奥托四世的竞争中,他最后也倒向了我叔叔,现在只不过是重复曾经的故事而已。”

  “如果科隆大主教只是观望,那他的选择非常正常,但如果他其实倾向于韦尔夫的威廉呢?”见腓特烈一直没有开口,利奥波德六世索性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科隆地区与英格兰的贸易联系紧密,因此他们一直希望和英格兰保持较好的关系,作为英格兰女王的丈夫,他本应支持您,但他仍然选择了韦尔夫的威廉,也许在他心里,他认为韦尔夫的威廉更能代表英格兰的利益。”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得罪韦尔夫家族,他们毕竟还在帝国境内有着很深的势力,他们是我妻子的亲属,我也不是很想和他们把关系闹僵,只是现在看来我需要花一些代价才能和他们和解了。”腓特烈说,对于韦尔夫的威廉的突然搅局,他更倾向于是英诺森三世的个人意愿,而威廉本人只是投桃报李罢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利奥波德六世,“我记得你也差点和英格兰联姻吧?”

  “那是我父亲在世时的事了 。“利奥波德六世短暂一怔,旋即回忆道,“我和您的婚约是一起商议的,理查一世要将他的侄女嫁给我并给她五万银马克的嫁妆,那位侄女就是现在的布列塔尼女公爵吧?听说她是个大美人。”

  “确实,不过她并不是很好相处,我妻子的亲戚都不怎么喜欢我,她在英格兰的亲戚如此,在德意志的亲戚也如此。”但她偏偏在乎她的亲戚们,不论是情感还是利益,想到这一点,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急迫需要其他他喜爱的事务转移他的注意力,“希望韦尔夫的威廉可以知难而退吧,或者我亲自去劝说他,选择支持我,他可以得到如奥地利公国一般的女系继承的特权和自行征税的权利,否则他只能成为我的敌人,我对敌人不会仁慈。”

  兴师动众地打一场诸侯战争并不在他的计划中,也许他应该问一问玛蒂尔达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帮他劝说韦尔夫的威廉改变主意,不过在此之前,他决定再在亚琛待一段时间,和德意志贵族们加深联系,而游猎就是很合适的方式,不仅能彰显他的财力和慷慨,还可以向诸侯们展示自己的勇武一面。

  亚琛森林众多,对他而言正是绝佳的猎场,进入森林后,原本成群结队贵族们便被自然地分隔开了,只能通过枝叶间的缝隙辨别其余贵族的方位,他身边只有少数几位护卫和他的猎鹰。

  他精于狩猎技艺,不多时便猎下数只野兔和一头狼,但距离他想要的彰显自己武力的成就还不够,至少应该是一头野猪,或者牡鹿。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猎犬忽然惊叫起来,臂弯上的鹰也拍打着翅膀,他敏锐地意识到前方有着什么惊人的猎物,他策马至林间的开阔地带,果然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牡鹿:“这正是我想要的猎物!”他兴奋道,压低了声音以防惊扰了牡鹿,他的侍从赶紧给他递来长矛,他聚精会神,朝牡鹿的方向投掷过去。

  他成功了,他刺中了牡鹿,将之一击毙命,这是了不起的成就:“将我的朋友们都叫过来。”他宣布道,遇到白鹿本就是少见的事,何况他还如此成功地猎杀它,这确实是一件需要德意志贵族们一同见证的事。

  由于追击白鹿,他和其他德意志贵族拉开了一段距离,他确实需要派人去统治他们,侍从们领命离开,而他下了马,徒步上前检查着白鹿的伤口,鹿角很漂亮,皮毛也很完整,也许他应该把这头鹿送给玛蒂尔达。

  亚琛离诺曼底并不远,这份礼物很快就会送到她手里,或者他应该直接邀请她来到亚琛,德意志国王的加冕礼王后怎能缺席?温热的鹿血浸润了他的手掌,他一时心绪浮动,但几乎是本能地,他听到耳边的破空声,他下意识避开,而尚带温度的血立刻溅上他的脸。

  是一支弩/箭,起初想要射向他,但最终只射中了他身旁的鹿。“谁?”他拔出剑,警惕地观察周围,而后立刻有蒙面的骑士将他团团围住,他们全副武装、来势汹汹,而他能够依靠的只有不远处的猎犬和他臂弯上的鹰。

  来不及多想,他放飞了他的鹰,而后立刻与刺客搏斗。他的剑术和格斗术都很出色,但同时对抗四个敌人仍然不容乐观,不过他不需要打败他们,他只需要拖延到他的随从和朋友们到来。

  猎犬咬住了一个人的腿,他趁机从缝隙中逃出,但他忽视了一点,他们带着弓,拉开距离正好让他暴露在他们的目标中。就在他想要逃到森林中时,他感到左膝一痛,就是在他行动迟钝的一瞬间,刺客们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他们想要杀他,但他的咽喉和心脏都有锁子甲严密的防护,因此他们朝他其他部位刺去。他要死了吗,像他的叔叔一样在加冕的前夜死于荒诞的刺杀,他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玛蒂尔达......”他们听到他用意大利语喃喃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而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解开了他颈部的护甲,就要朝年轻国王的咽喉刺去,“住手!”他们听到一声惊呼,伴随着鹰鸣,奥地利公爵见状大骇,他登即引弓射向那个正打算杀死腓特烈的刺客,而他的猎犬们已经快他一步先扑向刺客将从他们从腓特烈身边拉开。

  “陛下!”在确认安全后,利奥波德六世立刻朝腓特烈身边奔去,国王身上有数处刀伤,他已经奄奄一息,“医生呢?”他朝他的侍从们吼道,而他怀里的腓特烈忽然抓着他的手,他眼中透露出一种虚弱但疯狂的光芒,“如果我死了,我的全部领地将由我的儿子继承,但不论他是否成年和成婚,他母亲都有权以国王的名义在王国和公国内发布命令,支配我的军队和财产......我在塔兰托储存的二十万盎司黄金和卢切拉的私人军队也全部留给她,告诉玛蒂尔达,我爱她,我没有完成承诺她的事,没有给她第二个儿子,她可以改嫁......”

  “不要说这些,陛下,现在我应该为你止血。”利奥波德六世用自己的披风为他止血,尽管他的手也在不停地发颤,“如果您关心您的妻儿,您现在应该保持心情平静,如果继续流血您很快就会见上帝。”而腓特烈仍然坚持道,他几乎是在恳求,“答应我,如果我有不测,请你做我遗嘱的见证者,立刻派人把我的遗嘱转交给我妻子,再晚一些可能就来不及了。”

  “好,好。”利奥波德六世终于点了点头,腓特烈的目光放松了几分,他很快陷入昏迷。在他闭上眼的最后一个瞬间,利奥波德六世注意到他看向他右手的戒指,戒指上有英格兰女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