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见江南
除了规模的扩大,实力上也有很大提升,利用顾大嫂他们传来的情报,或贿赂或威胁,二龙山终于可以说拿下了潍州全境,最近赵淳楣已经考虑要不要继续向密州、莱州扩展。
当然了,光靠与官府的合作还是很难达成这一目标,事实上,这一年里二龙山不止一次对周边用过兵,根据精确统计,光是自己这边,死在大小规模战斗中的就有两三百人了。
这个数字看着不多,但赵淳楣却极为心痛。
要知道,这里每一个都是经过二龙山训练调、教过的,不光识文断字,而且纪律严明,对赵淳楣忠心耿耿,在兵痞遍地的大宋,毫不夸张的说,能称得上王师了。
赵淳楣也从未将他们当成战争消耗品炮灰什么的,所以每次战斗之后看战报都非常心痛。但是没办法,为了增加实战经验,扫平一切障碍,不打肯定是不行的。万幸的是,不光是寨众,如花荣、秦明一般的将领也在飞速成长,除了最开始死得人多一些,现在已经好多了。
当然了,除了战力的提升,工具的优化更新也少不了。经过不断的挑选协商,赵淳楣终于成功在庐州买了一大块地养马。同时重金请了几个草原人看着,大宋境内的外国人并不少,宋辽之间来往更加频繁。这些草原人严格来说并非辽民,而是来自依附辽国的部落,因为反抗辽被打败沦为奴隶。
大宋相较于前朝虽然是一个对奴仆相对友好的朝代,但这种友好并未惠及到外族,像各大城市有不少买卖草原人、党项人、甚至色目人的地方。
这几个外族赵淳楣曾经当面考核过,心思还是相对单纯的,留他们在庐州照顾马匹还算靠得住。一匹马的寿命大概不到四十岁,养到三岁的时候就差不多能上战场了。到时候就算达不到战马标准,卖了也不亏。
除此之外,还有费
劲的兵工厂,采用了赵淳楣提供的炒钢法后,果然产量大增。不过之后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便是武器的质量都比较差。
当然了,这并非是二龙山独有的,而是大宋现在军队中的常见现象。打从唐朝灭亡后,许多锻造武器的方法都已失传,再加上本朝重文轻武,对待军备并不怎么上心,长久下来,刀剑盔甲明显不够看了。
倘若要只是将敌人锁定在宋军,这些东西是完全够用的,毕竟我烂你也烂,拼刺刀而已,完全不怕。但赵淳楣设定的假想敌一直是金人,这个时候的金人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成长于山林之间,每个战斗力都爆表。
既然兵员素质拼不过,那武器上就一定要比他们强!
赵淳楣这般想着,恰好费劲在工作上也是个精益求精的性子,于是双方研究了许久,都各自给出解决方案。
费劲通过观察四周,决定利用山内瀑布河水的便利,涉及了一种水利槌锻来提升锻造强度。中原江南等地区虽然大规模运用水车水排,却从未想过发展技术上处于同一水平的水力锤锻,他这也算是开创性发明了。
而赵淳楣想得更超前一些。她毕竟是穿越来的,站在后世的肩膀上知道中国虽然不怎么缺铁,但铁矿石的质量其实并不好。然而碰巧的是国内的煤炭同样也是高磷高硫,两相叠加,致使武器问题愈发严重。
对此赵淳楣决定改煤炭为木炭,在砍伐树木的同时也让组织山寨大规模植树造林,左右他们如今还不满万人,周围倒也还承受得起。
如此双管齐下,二龙山武器的质量堪称突飞猛进,甚至有些懂行的商户看到在巡逻的寨众,追着询问刀剑卖不卖。
虽然这行利润可观,但他们自己都不够,自然不可能卖给别人。只是这样一来,二龙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便愈发高大神秘。
一支战斗力爆表的军队,掌握着传说中的“圣药”和神兵利器,除此之外还纪律严明,乐于跟商户们做生意,价格也公道。
当二龙山同时满足这几点,在很多人心里是黑是白已经不重要了。
上面说的基本都是武力层面的,关于经济,最大的好消息便是第三批甜菜已经成熟了。
跟预想中的一样,此时的甜菜与后世那种产糖神物还是不能比,但对于北方而言,已经是难得的经济作物了。
当第一批白糖流入市场的时候,所有人都疯了!
这并不是夸张,这时候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吃的基本都是红糖,甚至许多小的作坊,根本没有掌握固体糖的制作技术,产出的还是糖浆。价格昂贵不说,储存起来也颇不方便。
宋人嗜甜,尤其是东京,赵淳楣当年在开封就是因为吃不惯甜口菜颇为苦恼,不过现在这种爱好倒成全了她。
别看宋朝现在内忧外患,起义不断。但事实上,凭借着国家强大的财政能力,这些东西暂时还可以压住。毕竟老百姓只要能勉强活下去轻易是不会造反的,倘若没有北边外族势力威胁,北宋再延续个一百年不成问题。
所以也正因为此点,官员以及大地主甚至有点小钱的普通人,在衣食上都很舍得花钱,可想而知,当甜度纯净,洁白如雪的固体糖流入市场,会引起多大的波澜。许多与二龙山有过贸易往来,建立了良好商人都拼了命想要进货甚至拿下某地的“代理”,为此不惜动手!
造成如此大反响,赵淳楣其实也没想到,虽然由于二龙山武力值过高,自己的最初定价也比较便宜,以至于暂时还没有人过来为难,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看着脑浆子都要打飞的各方势力,她觉得自己得重新想想办法了……
……
今年的夏日温度不高,许是因为青州最近的集市越来越红火,往来商户太多,如此周边食肆酒肆接连开了起来。
“等下来人,你别说话,只让我来。”
齐州,某家茶水摊内,一面目英挺的少年与身边女子道,在他们身后,站着三四十手持朴刀的壮汉。
那少女长得千娇百媚,堪得是玉雪肌肤,芙蓉模样。头戴凤钗,身穿锦衣,看着家境颇丰。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富贵小姐,腰间却挂着双刀,眉眼处也尽是煞气。
听到未婚夫的嘱托,女子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道:“行了行了,我知道,啰嗦死了。”
见她如此,少年眼中阴鸷一闪而过,但转头看见对方如海棠花一般的身段,怒气又消散了些。
二人话不投机,只坐在一旁饮茶,期间时不时有车队行人来歇脚,路过他们,皆被周围气势所迫,害怕得躲得远远的。
少年见此颇为自得,然而这种情绪持续没多久便被打碎,因为从远处走来队比他们规模更大的人马。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见了他们热情地上前道:“二位便是祝家庄祝三郎君和扈家庄大娘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祝彪微微一笑,也与对方打了招呼。
与之前说的李家庄、费家庄类似,祝家庄也同样是由封建大地主统领的地方。不过作为济州府最大的势力之一,其规模远不是前两者能比。祝家庄建立在独龙岗上,里面不光是有世代经营的万亩良田,甚至士兵战马武器一应俱全。
可以说就是很明显的黑恶势力,然而与二龙山这些明面上的山匪不同,祝家庄因为多年的经营,在官场也有人背书,所以自由度更高。
在祝家庄附近,还有扈家庄、李家庄两户,三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为了使结盟更加紧密,前些日子扈家庄的女儿与祝家庄的三儿子还订了婚。原打算过几个月找个日子成亲,但白糖的诞生却打乱了一切。
作为济州的土皇帝之一,像利润这么大的产业,祝家庄不可能无动于衷,尤其是依照二龙山的习惯,本身就偏向寻找代理人,如此的话祝家庄必然要掺和一脚。
但事情也没这么简单,毕竟整个济州有财力的不止祝家庄,像眼前这位大商户,同样在官府里有关系,同样腰缠万贯,对白糖生意也是势在必得。
于是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双方打算议和,共同瓜济州的白糖生意。祝彪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有心培养他,便让其先来主持商谈试试,同样为了做给亲家看,也把扈三娘带了过去。
然而祝彪本人能力有限,跟对面谈生意明显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完全拿捏,看得一边的扈三娘干着急,忍不住道:“今日到此为止,剩下的改天让祝家父兄来与你商议。”如此方才将祝彪从漩涡里解救出来。
煮熟的鸭子飞跑了,商人自然十分遗憾,对着祝彪阴阳怪气道:“早听闻‘一丈青’扈三娘巾帼不让须眉,武艺了得,现在看来,就连心智也极为出众,也难怪在外能做的了主,只可惜小郎君不顶事,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咱们找时间再说吧。”言罢带着人马离开。
祝彪如此狼狈的一面与人瞧见,再加上被商人损得抬不起头,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对着未婚妻怒道:“不是说了让你别插嘴的吗!好好的事情都是你这无知妇人给败坏了!”
扈三娘向来泼辣,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当即破口大骂,直教祝彪在光天化日之下颜面尽失,最后实在受不了,带着祝家庄的一半人直接掉头,与未婚妻分道扬镳。
见其落荒而逃,扈三娘还是不解恨,坐在椅子上又是一通输出,引得旁边桌的两个青年禁不住笑出声来。
少女怒目而视,见他们穿衣一红一白,打扮异于常人,便开口嘲讽道:“唱曲的不老老实实待在戏台上,偷听人说话不害臊!”
“好厉害的小娘,这般牙尖嘴利,怕是日后嫁不了人成老姑娘嘞!”两个青年也不恼,而是继续笑嘻嘻。
扈三娘本就因为婚事心烦意乱,听此大怒,当即便要领着后面门客打杀了他们。
谁知这二人身手也极为出众,飞速上了马车,低声道:“不是我们怕了你这蛮横小娘,只是我家官人赶路正在车里休息,担心惊扰了他,否则定要好好跟你耍耍。”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转身驾车跑路了。
二人共同驾车,速度飞快,不过几个时辰就出了济州地界,之后一路向东,直到看见一队马军方才停下。
“花将军,你又走这么远来接寨主啊。”青年们笑着打了声招呼。
“吕兄、郭兄,辛苦二位了。”花荣冲他们点头。那两人正是吕方郭盛,如今二人虽然没有明确入伙,但也跟二龙山关系匪浅。
因着他们属于商人,并常年活动于山东、河南一带,虽说家产不丰,但对商界各方势力都还算熟悉。赵淳楣想着在附近亲眼考察一下,然后再决定白糖的生意怎么做,便麻烦二
人带着她四处跑。
“唉,等寨主回去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可怜见的,这段时间累得脸都尖了。”吕方叹气,在目睹了赵淳楣的工作强度后,对这位短短两年就能积攒出这么一大份基业的人愈发佩服。
花荣没说话,上前敲了敲车门框,示意赵淳楣可以出来了。
然而半天过去,里面却没有应答。
吕方郭盛在后面迟疑道:“应该是睡死了吧,这几个时辰都没出声。”
花荣再次敲了敲,里面依旧安静。
见此男人皱眉,一把拉开车帘。
宽敞的车内物品摆放整齐,还熏了艾草,里面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人呢。”花荣转头,神态平静,但语气中森然的寒意却暴露了内心。
只见那车内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在吕郭走后没多久,在远处小树林解决完生理问题,系好腰带准备上车的赵淳楣望着原本马车在的位置发呆。回过神,有些莫名其妙地挠头,随意找了桌,询问坐在中间的少女。
“敢问娘子,可曾看到我两个朋友,方才还在这吃酒,穿得一红一白。”
原本只是普通的一句,谁知少女听完后面色大变,上下打量了赵淳楣几眼,冷笑道:“好哇,得罪了姑奶奶还想跑,到底是被我逮到同伙了,来人!把这家伙带着!咱们回去!”
接着四五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冲着赵淳楣走来。
赵淳楣:“……嗯?”
……
独龙岗在梁山附近,是一片地势比较平坦的高地。虽说祝家庄与梁山都属于济州境内的黑恶组织,按理说应该是竞争路线水火不容。但事实上,二者从未起过什么摩擦,归其原因还是运营方式的不同。
像梁山,半年前梁山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及时雨”宋江当时领着王英等人跑去找晁盖投靠,然而最后他自己却没有去。原因是他爹宋太公不愿儿子当贼,劝其到官府自首。
也许确实是不甘就这样放弃一切,宋江最终答应了,凭借着山下运作,最后被判了流放江州。然而这位走到哪儿都不太平,原本凭借着钞能力以及一张巧嘴,笼络了江州牢房里的几名小吏,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结果有日吃酒吃多了,在公共场合写了首带着反意的打油诗,还刚好被人抓住。
当地官员为了升官立功,判了个斩立决。
然后梁山上众人就在晁盖的带领下跑到江州劫法场了。这还不算完,被放出的宋江一不做二不休,领着梁山好汉将江州打了下来。不光烧了官府衙门,还抢了粮仓,部分分给百姓部分运回去。
他们并没有像此时大部分山匪势力那样占据江州,而是抢一票就跑,之后缺钱缺粮了再去抢。
而祝家庄却是盘亘在此上百年,除了之前说的田产门客,连许多百姓也依附于他,倘若再积攒些财富,出现几个能人,那放到前朝就是小型割据势力了。
双方走的不是一个路线,再加上梁山现在的领导者晁盖晁天王确实没太大野心,所以暂时能井水不犯河水。
相较于祝家庄,扈家庄显然没有那么庞大,可能也正因如此,面对邻居日益增加的野心,扈太公不得不选择联姻,让自己的小女儿嫁给祝家。
扈家一共三个孩子,老二小时候得病走了,现在只剩长子扈成以及女儿三娘。
扈三娘聪明伶俐,更兼得貌美可爱,父兄对其极为宠溺。虽然宋代女子地位较明清要好上许多,但终究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性的终极目标还是嫁个好人家。但即便如此,扈三娘说想学武,扈太公也权力支持,重金请最好的名师,甚至家里人也经常充当陪练。
祝家扈家紧邻,这次妹妹头回跟未婚夫出远门,扈成一直不太放心,随时命人监控亲家动向,得知祝彪一个人回来了立刻紧张得不得了,亲自跑过去询问。
然而对方非但没见他,还命下人出面将其损了一顿。扈成顿时火冒三丈,回家后刚想叫些人手去找妹妹,就见扈三娘骑着马回来了。
扈成松了口气,连忙过去询问,“三娘,你跟那姓祝的怎么回事?他见我态度怎这般蛮横,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扈三娘身边站着位锦衣玉带,样貌俊秀的年轻郎君,立刻倒抽一口凉气,脑中浮现出许多无耻书生勾引大家小姐的杂剧故事,痛心疾首地对妹妹道:“你啊你!那祝彪虽然长得平凡了些,但好歹都订婚了,现在竟然就这样把小白脸领到家里,等会儿阿爹打你我可管不了!”
扈三娘摸不着头脑,寻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意思,有些无语道:“哥,你说什么呢!这家伙得罪了我,我给他些教训罢了!”
“还嘴硬!”扈成恨铁不成钢,指了指赵淳楣干净整洁,袖口都没皱一处的外表,再看向妹妹头发散乱,脸上也有些脏污。“你看看你这样,再说一遍你俩谁教育谁?”
“这个是……”扈三娘有些尴尬,在刚抓住赵淳楣的时候,她原本想着这一路怎么也要让对方吃些苦头。结果跟着家伙说了两句话,发现其口才见识都十分了得,一时间听入迷,结果赵淳楣讲着讲着突然不继续说下去了。
扈三娘急于听故事,便答应了对方想要行路平稳些的要求,将自己的坐下宝马暂时借给他骑,本人则换了门客的劣等马。而扈三娘虽然武艺高强,但娇生惯养的早已习惯了吃用都是最好,劣等马坐不习惯,翻山的时候一个没控制好还险些摔跤,如此方才是现在的景象。
扈成见其支支吾吾,更加做实了心中想法,焦急道:“我就说祝彪怎么气那么大,你这也太过分了!等下跟我先去祝家道歉!”
扈三娘本还想解释,但听到未婚夫的一些列表现,马上更加烦闷。想着自己今天帮着那人免中圈套,结果却被认为拂了面子大加训斥,难不成就他有面子?
她环顾四周,看了下站在一边研究四周建筑摆设的赵淳楣,咬着牙将其拽了过来,怒道:“对!你说的对!我看上这小子了,把祝彪叫过来退婚!”
“你!!”扈成见妹妹这般,气得直跳脚,但他也知道自己妹妹什么脾气,现在于气头上,说破天也没用。干脆转头对男方道:“这位郎君,我看你衣着气度不俗,想来家里条件也挺好。但之前从未听舍妹说过你,估计你们认识了不长时间,如此定然互相不太了解。现在你也知道了,舍妹有婚约在身,无论之前你们说了什么,现在都不作数。大概你也就是被我妹妹蒙骗了一时糊涂,你家住在哪儿?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去。”
赵淳楣差点被少女拉了个跟头,稳住身形后不由感叹这姑娘手劲儿真大,之后面对扈成的询问,慢悠悠地整理好衣服后摇头,笑眯眯道:“不急,眼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何事?只要你说,扈家庄愿意帮你办。”扈成赶紧开口,生怕对方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