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后脚京城又投下一颗大雷。
贾赦听了差点坐不住:“什么意思?!圣上又要南巡?!还是甄家接驾?”
前两回闹得,看着面上光鲜,其实江南都被剥了一层皮去。
后面百姓盐和米都涨了价,为着这个,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贾赦之前监工疏浚河道,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如今是不太想圣上南巡的。
啰嗦、麻烦、兴师动众。
可惜贾赦没胆子说出来。
贾赦的妻子周若捧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眉头也跟着拧起来:
“过年时候甄家老太太就不好,眼看着大概这几日,家中有丧,怎么能办这件事?”
周氏满脑子想的都是,万一皇帝陛下到江南的日子刚好和自己生产的日子重叠起来。
那时候可难办?
生了还好,产妇见血,肯定不必出去拜见。
若是没生,又该怎么办?在皇家威严跟前,什么都不算事。
史苗也脸色不好,沉默的就着揪着帕子,捏皱了一团。
甄家要是办不了,这件事最后可别落在荣国府头上。
荣国府一来人手不够,再来也不像是曹寅是皇帝发小。
真有了账目窟窿,还不是要用荣国府去抵。
这消息还是从宴请新科进士的鹿鸣宴上穿出来的。
多半做不了假。
说到甄家老太太,林海母亲徐慧特意带着贾敏去探望了她一回。
老太太眼睛都浑浊了,收拾的还算干净,似乎不太认人。
虽然还认得贾敏,却不记得贾敏已经出嫁了。
贾敏想起来年前自己出嫁时,甄家老太太特意挪动送她一程。
不过半年,竟然衰弱至此,心中不免伤感。
瞧着老人家大限将至的样子,除了甄家大老爷还在任上,甄家其他的子孙都回来了。
甄家老太太跟前不缺人侍疾,王氏这种算不上机灵的,反而不必常去,专门跟着其他几个嫂嫂,负责招待来往探望的女眷。
贾敏见王氏身边跟着一个女孩。
瞧着不像是丫鬟,多嘴问了一句,甄家大奶奶陪笑道:
“那是她妹子,前儿定了王家的亲,这几日专程来看老太太的。”
虽说是妹子,瞧着也不算小孩了,甄家三爷也不老,徐慧总觉着有点于礼不合。
可惜那是旁人家事,她不好开口,看过甄家老太太,送了几样珍贵药材,徐慧又带着儿媳贾敏告辞。
殊不知贾敏在观察旁人,旁人亦是在观察贾敏,更何况贾敏生的出挑,想不注意都不成。
晚间王氏得了空,回到住处看一看儿子和女儿。
这个妹子生得和她不太像,长得更加圆润甜美,年岁只有十四,预备明年及笄以后就出嫁。
家里让王氏带几天,只当妹子在甄家老太太跟前服侍过,将来说出去也好听。
王氏一进去,元春已经睡着,儿子甄珠也不在,她才让奶娘把女儿抱走。
王家小妹就迫不及待上前来,笑着和姐姐分享今日所见。
“那个林家的媳妇,就是贾家害姐姐被压着读书的大才女,长得可真是漂亮,妖精似的,听说都二十好几了,瞧着不像那个年岁。”
这人就是以后的薛姨妈。
就说姐姐嫁出来以后被婆家逼着读书一事,王家脸上无光,所以还在没嫁人的薛姨妈也被逼着读书了。
她也不是爱读书的,心里存了怨气,什么‘大才女’、‘妖精’,说得格外阴阳怪气。
一句话说来,也不知是夸贾敏貌美,还是在讥讽发酸。
王小妹自以为说得有理,却也揭了她姐姐的短。
王氏又不好当面发作,还是她身边的陪房机灵,也笑着道:
“姑娘是没见着她嫁的林家大爷,那生得风流俊俏,江南出名的美人公子,又能读书,叫人羡慕。”
偏生王家和薛家定的这门亲,反正那薛家的公子自小就在商场上混。
听说人才样貌都不怎么样,脑满肠肥的。
关键他是商人出生,天然就比读书人矮一截。
嘴上说着是林家,实际上在提醒王家小妹,她未来的夫婿,比甄家三爷矮。
姑娘爱俏,未来的薛姨妈当下也只能逆来顺受,反而把原先想和姐姐酸一回那个贾敏的心思消了许多。
登时没了言语。
又见刚刚跟着王氏进来的丫鬟放下一个锦盒,打开以后是一支好山参。
王小妹凑过去,拿起来对着光一看。
“真是好物件!有钱也未必买得到,不知多少年份的?”
她估不出价格,只看着人参要有婴儿手臂粗了,寻常世面上很难买到。
王氏默默抿了一口茶:“林家送的,太珍贵了,怕那等子看库房的下人起歹心,特意让专门收着。”
这几日已经丢了几回药,才想出这个办法。
大房、二房那边都收了一些,今儿可算松口让她也存着点。
王氏就挑了这个人参,至于是保管,还是说最后变成自己屋里的东西。
也就看老太太走后如何了。
王小妹笑着奉承:“我看老太太很疼姐夫,将来一走,肯定不会亏待姐夫,姐姐只等着享福吧!”
王夫人只笑笑,不曾答话。
她也是这个心思,而今不出头去争这个,抢那个,老太太一走,多分点东西,也说的过去。
……
徐慧一路上都沉默着,她长辈走得早,看见甄家老太太的如今的样子,又比之当年,方知什么叫物是人非,岁月不饶人。
贾敏却也不好宽慰什么,生死之事,非人力所能及,只能默默陪伴。
林海今日没有进内院探望,在外与甄家几个爷谈天。
听闻今年京城张榜后,有几处考生闹事,情形十分不好。
林海亦是愁容满面,焦虑凝在胸口,根本化不开。
第105章
三年一次的会试,每次放榜无不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多少人寒窗苦读几十年,才换得一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然而年会试之后很不寻常,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读书人之间更是众说纷纭。
南北考生对今年的判卷和名次,十分不满。
林海方才在甄家听甄家的二老爷和三老爷提到一些消息。
可惜金陵离着京城太远,这些消息从京城传过来,早就从新消息变成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如今京城里不知道情势如何,隐隐约约又要重蹈当年南北文祸的覆辙。
贾敬今年跟着中了进士,荣国府的消息反而比别处灵通许多。
与林海在甄家那边得到的消息一合起来,大约就能将事情理清楚。
所谓南北之祸,是二十余年前新皇登基时的恩科,录取的榜上前二十一名,皆为南方学子,更有半数是江南人士。
北方学子历来对每次进士中优者多为南方人不满,二十几年前北方学子大败。
众学子愈发不满,多有检举闹事、打杀人口、状告考官、发檄文者,最后是皇帝陛下将闹事者打杀流放,又将主考等人砍头。
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今后会试分南北卷,才将此事抹平。
史苗早就知道南北卷。
在二十一世纪,高考岂止是南北卷的分别。
其实在南在北也不相干,只看你户口在哪里。
户口不好的,还可以弄一招高考移民。
古人又不是傻,现代社会的人会高考移民,古人自然也会科举移民。
譬如文风蔚然的江南,就有四面八方来求学的人士。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时候求学一路可是又辛苦又凶险。
有人从南去北,有人从北往南。
相对而言,南方的读书人士更多,环境、氛围、教育资源更好,考取的比例自然更高。
然而这一回,却是殿试三甲都不是南方人士。
尤其今科的探花,贾敬那边的消息,好像叫张勉,就是在江南读书,然后以鲁地籍贯考试,一路考上去的。
这一回的主考官中三分之二是北方人士,其中两个还是鲁地出来的。
前二甲定的都是北方人士。
据说探花位置专程为南方留的位置,江南出身的几个主考官自以为没有看错,最后却点了一个北方人。